“小伙子，你不是本地的吧，那家好几年前就搬走了。”
“嗯。”
“走嘛，我晓得在哪儿，上车。”
三轮车师傅对程家姐弟热情地招呼着，他看上去也有六十多岁了，但是精神矍铄，说话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程七芕曾经坐这种三轮车被撞过，及时那次身上没受什么伤，但依旧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这里虽然有管制，不过大部分没有城管的时候，这个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很多还是出来拉客。
“没事，我在。”
程七衍看了一眼程七芕，他知道程七芕的恐惧，所以他拉起了她的手。
“诶呦，小姑娘是不是没坐过三轮车哦，看起来那么细皮嫩肉的，上车嘛，不得摔到你啊！马上下雨了，不好打车的。”
那个大爷朝她挥挥手，一副很熟稔的语调。
“好。”
程七芕犹豫了一会儿，坐上了三轮车的后座。
师傅没有说错，他的车技又快又稳，除了最后的一个急刹，程七芕差点撞到了头，还好程七衍反应快用手给她挡住了。
下车后她还心有余悸，待师傅离开后才长呼一口气：
“哈……刚才吓死我了……这个大爷该不会年轻的时候是个玩摩托的吧？”
程七芕的语气有些夸张，程七衍笑笑：
“说不定还真是，你大爷总归是你大爷。”
“……”程七芕没接话，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这家？”
“嗯，进去吧。”
程七衍拉起程七芕的手腕，率先往里走，程七芕跟在他后面打量着这个店。
菜依旧是程七衍点的，毕竟程七芕总是在选择上纠结。
“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蘑菇三鲜汤，你还是点的这三样啊？”
程七芕讶然地看着服务员呈上来的东西，不由得问。
程七衍点头：
“嗯，这家店的不一样。”
“是吗？”程七芕狐疑，“你什么时候来过这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和章楚然在澄都，他们根本没来过这一带地区啊。
“很小的时候。”程七衍给程七芕盛了一碗饭，满满当当的，“五岁吧。”
“哦。”程七芕记起来了，程七衍五岁的时候程七芕大约六七岁，“我生病那次吧。”
“嗯。”
程七衍点头。
“我吃不完那么多。”
程七芕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有些无奈地说。
“那给我一些。”程七衍愣了一下，拿起勺子舀了三分之一走，“现在行了吗？”
“嗯。”
程七芕答道。
“可惜你那次没来，爸妈还带我去坐了摩天轮呢，第一次从高处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想分享给你，可后来……”
小的时候姐弟俩感情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僵，经常吵架，自然没机会……
程七芕笑得很勉强，似乎想起了什么的事情：
“我看过了，上个月和林慕晴一起在龙水市的时候。很漂亮。”
是啊，眺望这个世界的时候，夕阳都离她更近了一些。
程七芕还能清楚记得那天的太阳，温柔地照在她的脸上。
提起林慕晴，程七衍突然话锋一转，一边嚼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哦，那下午我在睡觉吧？林慕晴她现在还和你联系吗？”
“嗯。”程七芕的声音很平静，觉得程七衍的话问得奇怪，“当然了，怎么这样问？”
“嗨。”程七衍叹了口气，摆摆手，“不是说女生之间的友谊最脆弱吗？又是高三毕业，很多人高三毕业后就和同学互删了，又是……”
林慕晴又喜欢李滓为……
“又什么？”
程七芕挑眉，没懂他的意思。
“没、没什么。”
程七衍摇了摇头，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喝了一口三鲜汤。
“谁跟你说女生之间的友谊最脆弱的？你说的那是部分人，那说明本来那几人之间就没有真心，自然有理由散伙。这种事情啊，男的也一样。”
程七芕一边说一边用餐巾纸擦拭着嘴角。
程七衍一怔，他抬眸笑着：
“嗯，我就随口说的，别在意嘛。”
如程七衍所说，这家店的口味确实很不错，价格又亲民，程七芕信了，程七衍对美食的品味还是没差的。
“对了，林慕晴考上的哪个学校？”
程七衍也是最近才知道，程七芕说的大他一岁是按照虚岁算的，他和林慕晴实际只隔了几个月，想起那个天台上大声告白的女孩，程七衍一时失笑。
“她啊……她打算复读。”程七芕托着下巴，“慕晴说，她打算逼自己一把，答应过我要和我考一个学校，就一定要做到。”
凭着素日里对林慕晴爱玩的印象，程七衍显得有些担忧：
“其实，二本也很好了啊，她还非要给自己定那么高的目标啊？”
“每个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她想要更好的，这并没有错。”程七芕抿了一口汤，“我相信她。”
“看来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两人细嚼慢咽，出来都又过了一个小时了。
“你这会儿就去火车站吗？”
“啊，早点走呗，这里又没有落脚的地方。”
“可是下雨了，要不开个钟点房多待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程七衍说完，程七莞莞然一笑，摇头：
“不了，你也早点叫个车回家吧，这会儿回去，到家都天黑了。”程七芕对他说，又加了一句，“辛苦你陪我来了。”
“不辛苦。”
程七衍的眼神掺杂着淡淡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看着她，笑得像个孩子。
天空中飘起了大雨，一滴滴地落下来，打湿了程七芕的头发。
程七芕往里边躲了躲，顺着街边的店铺走。
“等我会儿。”
程七衍回头跑向另一条街，很快又返了回来。
再次站到程七芕面前的时候，已经淋湿了大半，他将伞撑开，倾向程七芕：
“好像有点小，老板说是最后一把伞了。”
程七芕看着程七衍，突然觉得弟弟长大了。
“我们找个咖啡店或者书店什么的等雨停吧。”
程七芕的语气如和熙的春风，她蓦然地改变了主意。
程七衍点点头，又看向了远处：
“那边就有个新华书店，我们过去坐会儿吧。”
“好。”
程七衍好久没有看过书，随着程七芕竟然难得静了一个小时。
程七芕拿了一本小说，看得很认真，不时皱着眉头，偶尔咬唇思索。
程七衍忍不住想起来，以前程七芕给他念白雪公主的故事，也是这般认真。
那个时候，程七芕最喜欢的就是白雪公主，他问：
“阿姐，为什么那么多公主里，你最喜欢的是白雪，而不是其他人呢？”
程七芕回答地很简单：
“因为故事书上说，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啊。”
程七衍想到程七芕刚学完拼音，就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水平，结果一个故事念得结结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像一片轻飘飘的的云，温软柔和。
程七芕不知道，一个小时里，程七衍盯着自己看了四十分钟。
雨终于停了。
“那我走啦，拜拜。”
程七衍给她告别，程七芕同他挥手：
“拜。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嗯，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点弥景特产。”
程七芕承诺，缓缓抬起眼，从程七衍的手中接过行李箱。
“好，谢谢姐。”
程七衍说完，看着程七芕的背影离自己愈来愈远。
人群匆匆而过，她那清亮的眼眸在程七衍的脑海里盘旋。
“姐，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程七衍握紧双拳，终究迈着步子追了上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姐，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他喊了两声姐，叮嘱了两次。
“你怎么……”
怎么变得那么黏人？
程七芕没把话说完，又顿了一会儿，罢了，说到底是亲姐弟，血浓于水。
“好，我会记得的。”
程七芕转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程七衍的颈窝。
“这次真的走了，别送了，早点回家。”
“嗯。”
程七衍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纤瘦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程七芕在火车中的旅途很顺利，她还以为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会有不顺的事，看来是她想多了。
而且，她还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名叫夏初怡。
更巧的是，夏初怡和程七芕都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对了一下时间才发现，那日姑姑章楚然在机场认错的一对情侣中的女孩，就是此刻正在和自己聊天的人。
两人回想起当日的乌龙也是忍俊不禁。
“对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去念书吧，你在哪上大学？”
夏初怡的面容如同美玉，一对酒窝里含着秋水，笑得娇媚。
“就弥景市第一学院，下了火车站没多远。”
程七芕回答得坦诚。
“我也是那个学校，那么巧？”
夏初怡的脸上浮出丝丝惊愕的表情。
“你也是新生吗？”
“不，我马上念大二了。”夏初怡轻笑着摇头，手指无聊地敲击着桌板，“你什么专业啊？”
“哲学系。”
程七芕微微一愣，旋即说。
“哦……学哲学不错，我朋友说，就是有点费脑子。”
夏初怡眉心微动，嘴角噙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