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程七芕顺嘴问。
“英语。”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自然有很多共同话题聊，这两天一夜过得很快。
“那有缘再见了。”
下车时，程七芕对夏初怡摆摆手。
一个学校内的，应该不会很难重逢，她想。
“嗯。”
夏初怡微笑，挥手告别，背过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七芕。”
程七芕闻声望去，李滓为站在人群里那么显眼。
今夜凉爽，他套了件白色的衬衫，挽着袖子，露出大半截手臂，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随意地垂在身侧。
“李滓为？”
程七芕穿过人群，走近他的面前。
火车站的一盏夜灯洒在李滓为的左半边脸，他似乎没什么表情，却也有种说不清的迷人。
李滓为离程七芕很近，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这个点了，我以为你睡了，而且……”程七芕抬眸看了看周围的人流，“你没有接我的义务。”
面前的人眼神黯了黯，低垂的眼睫被光影衬得朦胧。
他缓缓开口：
“顺便而已，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一个人，我……不放心你。”
李滓为说完，踏出半步离开那片光，他接过程七芕的行李，在程七芕的耳旁低声说。
“哦、哦……”
程七芕是个笨蛋，她不懂得怎么回应。
李滓为的意思是，作为弥景市她唯一熟悉的的朋友，所以他不放心她。
李滓为取下一只耳机，塞进程七芕的耳朵里：
“给，听听歌。”
“嗯。”
李滓为和程七芕一高一低地走着，他们像是两座小山，长长的耳机线是连接两人唯一的桥。
行李的轮子“辘辘”地转着，在空旷的火车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回声。
程七芕扭过头望去，车站里的人群已经散去，竟然没见一个人落单，如果没有李滓为，她恐怕是如今最孤单的人。
李滓为，我要如何才能感谢你……
凌晨四点，月亮挂在树梢，留给人间清冷的月光，程七芕望了一眼天空，落叶停在李滓为的肩上。
程七芕抬起手给他拂下，闯进李滓为犹如幽潭一般的眼，她颤着声说：
“我、你、你，肩上有叶子。”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心脏突然扑通乱跳起来。
别闹了，别闹了。
可是它根本不听使唤。
李滓为低下身。
“这才夏天，本不该落的。”他将那片半枯半嫩绿的落叶捡起来，眼底夹杂着一抹怜悯，薄唇轻启，“带回去做书签吧。”
程七芕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他浅浅的笑意于嘴边轻漾，眼角跟着弯了起来：
“你的偷看技术也不怎么样。”
“……”
程七芕愣住，随即尴尬地红了脸，收回目光。
他和月亮一样，只是平等地把光洒在每个人身上。
是她多想。
“吃不吃早点？”
李滓为顿住脚步，扭头询问程七芕。
“啊？”
程七芕低着头踩着李滓为的影子，差点撞到李滓为身上。
“怎么了？在想什么？”
李滓为失笑，他好奇道。
“没。”程七芕摸了下鼻子，有些窘迫，“没什么。”
“吃早点吗？”李滓为再次问，“吃完回去就睡觉。”
“回、回哪？”程七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哦，我还没选好旅店！”
她心中咒骂自己一声，真是蠢死了，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我表哥给我们找好了房子，房租已经交了半年。你有住的地方。”李滓为指了指对街，看起来是一个公寓，“一室一厅，月租你也能承受，住我隔壁，平常也有个照应。”
程七芕惊愕，李滓为居然帮她考虑得那么周到。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竟傻乎乎地愣怔住了，过了将近十多秒才反应过来：
“李滓为！”
“什么？”
“这样，也太麻烦你了！”
程七芕说着，脸上的神情更加慌张。
她不喜欢欠别人，可是李滓为帮助她的，实在太多太多。
李滓为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移开：
“我倒是不麻烦，都是表哥操心得多。”
“我现在就把房租钱转给你吧。”
程七芕掏出手机，李滓为按住她的手：
“不急，你要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先请我吃早点吧。我有点饿了。”
“好。”
两个人吃完早点回到公寓，已经凌晨五点了。
这套房间规模不大，而且不太隔音，但胜在性价比高，一个人刚好够住。
程七芕前前后后花了两天的时间打扫和布置，总算是满意了。
李滓为就住在隔壁，他们很少有交集。
程七芕也觉得怪怪的，明明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他和自己住得离得很远，但总线下聊天。
现在只有一墙之隔了，反而像是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似的。
不过李滓为帮了自己那么多，她总要还些人情回去的。
程七芕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着烤了一个蛋糕，正打算给李滓为送去。
但聊天记录止于房租的转账，他们也没有再聊过，也不知道李滓为这会儿在不在。
“李滓为，在吗？”
程七芕编辑好一条简讯发出去。
等了两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算了，还是直接去看看吧。
程七芕端着盘子，正打算敲门，“吱呀”一声，李滓为恰巧开了一个小缝，探着半边头：
“七芕，你怎么在这里？”
“我做了蛋糕，尝尝吗？”
“进来吧。”李滓为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围裙的程七芕，“那里有干净的拖鞋。”
“好，你是打算去哪儿吗？”
程七芕进门拖鞋，顺手把盘子放在玄关的桌上。
蛋糕做得很漂亮，色泽鲜艳，香气四溢。
“我打算出门丢垃圾。”
李滓为晃了晃手中的黑色口袋，才装了一小半。
程七芕这才抬头看李滓为的打扮，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湿的，贴在额角，看上去头发还没完全吹干。
李滓为裹着浴袍，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你穿成这样倒垃圾啊……”程七芕有些尴尬，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她连忙转身，说得很快，“要不你先忙，我回去了。”
李滓为连忙追上去拉住程七芕：
“诶诶诶，你跑什么？不是一起吃蛋糕吗？”
他好不容易等到程七芕要出门的声音，随便拿了个才装了半篓垃圾的口袋假装偶遇，就为了多和她说几句话。
她还想走？
“……”
程七芕也语塞。
“你是在害羞吗？”
李滓为把口袋揉成一个团，扔进另一个垃圾桶。
看见程七芕涨红的脸，忽然有种恶趣味，他的双手搭在程七芕的肩膀上，将她抵在门板上：
“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桩大事呢，你不会就这么抛弃我吧？”
什么啊，不和他一起吃就是抛弃吗？
李滓为说过喜欢吃栗子蛋糕，她特地去超市买的九月最早的板栗，为了他学了好多天，失败了很多次，这才成功了做给他吃的。
“我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程七芕说着，他们的距离很近，她的呼吸喷薄在李滓为的耳朵上。
李滓为放开她，不再逗她，再这样下去，他怕的是自己没法冷静。
“你是厨师，也有品尝的资格，别走了。”
李滓为笑着推她进屋，不由得挑了挑眉。
程七芕原打算进门把蛋糕放完就走，没想过进李滓为的住所，她显得有些拘谨。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又忍不住往李滓为的身上瞄。
李滓为背着她，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瓶常温的饮料，递给她：
“给，家里没烧热水，将就喝。”
“谢谢……”
程七芕收下，拧开盖子，抿了一口。
“我先把头发吹干，你等我会儿。”
“嗯。”
李滓为走进浴室，然后关上门。
程七芕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下次还会给我烤蛋糕吗？”
“当然。”
临别前，程七芕莞尔。
蛋糕很好吃，程七芕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还在回味。
夏天过去，秋天渐渐到来。
军训结束的那天夜晚，下了一场暴雨，犹如无数根银针，把天空笼罩着。
程七芕没有参加大学的军训，因为她的心脏，弟弟还特地打了视频电话，亲眼盯着她去医院开了证明。
她成了教室里最白的女生。而李滓为，确实黑了一些。
曾经的四人团，林慕晴复读了，其余三人也不在一个专业，很少遇到。
“是不是像个黑炭？”
不过今天，李滓为和程七芕在学校的图书馆碰上了，他坐在她身旁耳语。
“哪有？你本来就很白，黑了一点也是白的。”
程七芕失笑，看了一眼他，如果他叫黑炭，那其他晒成小麦色皮肤的人的叫什么？
“你等会儿，我去拿本书。”
李滓为起身，朝书架走去。
“同学，同学？”
身后，一个悦耳的男声传入程七芕的耳朵。
进门的时候，程七芕就望了一眼在座的人，没有熟悉的面孔，似乎在喊她？她扭头看去，是一个长相精致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