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竟然起雾了。薄雾撩人。
程七芕早早地就去了车站，暮溪镇是个非常小的小镇，程七芕的还在城镇边缘靠乡村的地带，要先去赶个大巴去澄都火车站，坐火车再到弥景市。
明明有飞机直达弥景，再慢也不过一个白天。
“那么麻烦，还不如飞机呢。”程七衍不明白程七芕怎么选择火车，就算抛开去澄都的路程，火车上也得差不多要个两天一夜。
“你不懂，我就喜欢火车，火车上的奇遇是很难得的。”
程七芕回头冲他笑笑。
程七衍不理解她的逻辑，摇摇头：
“少女，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火车上只有脱了鞋的老大叔和腻腻歪歪的情侣，以及在不同车厢四处乱窜的小屁孩。”
“嘁，你真破坏气氛。”
程七芕不理他，径直往服务台走，程七衍追上去，拽住她的胳膊：
“我陪你去澄都吧，然后……亲眼看着你走。”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快回家吧，这会儿回去还能接着睡个回笼觉呢。”
程七衍不依不饶地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我送你，不然我不放心。”
“……”抬眸见程七衍的眼神，程七芕也心软了，只好妥协，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好，那我们去澄都，一起。”
“嗯。”
程七衍笑着，拉着程七衍往车站里面走。
程七芕很自然地挽着弟弟的手，但程七衍却不太自在，可他选择了沉默，他只是抿着嘴，脸颊微红。
程七芕和程七衍一前一后地走着，买完票后坐着等列车发车，人越来越多。
“程七衍？”
有人喊他，程七衍和程七芕都寻着声音把目光递去。
是个女孩，个子比程七芕还要小，大概只有一米五出头，看起来很瘦，甚至趋近于营养不良的程度了。
“你朋友？”
程七芕适才买了两份米线吃，她把碗里的最后一块豆腐小心翼翼地夹给程七衍。
她从小不爱吃这个，但他很喜欢。
程七衍咬了一半，滚烫的豆腐侵犯着他的味蕾，他忍不住皱眉，但还是把豆腐咽了下去。
“你说李思思啊，同学。坐我前面。”
程七衍侧着身子，热气喷在程七芕的耳朵上。
“嗨。”
程七衍一只手端着米线，另一只腾出来的手给李思思打招呼。
“嗨！”
李思思小碎步跑来，她穿得很普通，一件看起来很旧的白色T恤，和一件褪色的牛仔短裤，虽然她个子矮，但比例不算糟。
她的皮肤不像程七芕和林慕晴那样，可以说是黄黑皮，她朝程七衍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咋个在这？”她一眼便注意到了程七衍身旁的程七芕，她微微诧异了下，然后问程七衍，“这是……”
“她是我姐。”
程七衍没有起身，甚至都懒得抬头，继续吃他的米线。
“呼。”
他吹了一口气，将热气都驱散。
“人家给你说话，你好歹看一下嘛，那么没礼貌。”
程七芕在程七衍身边很小声地说。
“你好。”
说完，程七芕就和李思思挥了挥手，主动和她示好。
“你.……你好。”李思思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重复了句，“姐姐好。”
李思思说话和程峰铭一样，带着浓郁的口音。
父亲是本地人，母亲是外地人听不懂龙水话，父母又常常在外和天南地北的人打交道，所以程家都是用普通话交流的。
程家不用方言，林家李家也不用，一个暑假没听到乡镇上不标准的普通话，程七芕还觉得蛮亲切的。
“我和我姐在这等车，马上去澄都。”
程七衍还是听程七芕的话，盯着李思思，对上她的眼睛，回答她。
“哦……”李思思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她摸了摸自己的衣角，低着头说，“那你们等嘛，我先回去了哈。”
“拜。”
程七衍笑了笑。
“拜拜。”
李思思抿抿唇，眼睛不敢看他。
“拜拜。”
程七芕也挥手。
“嗯。”
李思思只敢看程七芕，和她道别。
待到李思思人走后，程七芕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薄雾里，程七芕才啧啧开口：
“嘶，程七衍。”
“怎么了？”程七衍吃完了，程七芕早上的食量本来就小，剩了一些没吃完，他瞥了一眼程七芕的碗，插了句话，“你吃完没？”
“吃完了。”
“给我，我去扔。”
程七衍接过程七芕的碗，打包干净去扔了垃圾，回来才接过话：
“什么事儿？”
程七芕顿了一下：
“我感觉，李思思是不是有点儿喜欢你啊。”
“……”程七衍擦了擦嘴，又拿出新的一张餐巾纸，给程七芕擦，动作一点也不温柔，“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唔……你弄疼我了。”
程七芕蹙眉，伸手拍开程七衍的手，揉了揉嘴角。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多讨厌啊。”
程七衍嫌弃地看着程七芕。
程七芕一愣，然后憋着笑，拖着腔：
“哦——害羞了？”
“我用得着吗？又不是没女的喜欢我，缺她一个啊！”
程七衍甩程七芕一个白眼，不屑地说。
“啧啧啧，看来你在班上居然是个香饽饽，我倒觉得，人家李思思挺不错的啊。”
程七衍把她的头发顺到耳后，抽回手的时候在空中僵硬了一秒钟，然后又恢复正常。
“不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乱点鸳鸯谱，你不是让我别早恋吗？”
“我就随便八卦一下，哪有支持你早恋？怎么说也得成年再谈吧。”
程七芕摊了摊手，无辜地说。
“嘁，八卦。”
程七衍不客气地驳斥她。
过了一会儿，程七衍的神色很认真：
“其实班上的人，也说李思思喜欢我，但是我对她也没那种感觉……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对我有意思……”
程七衍的表情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程七芕见他那么认真，也收敛起笑，赶紧解释，“你要是不高兴，我下次不打趣就行了。”
“没有，我只是想问，怎么你们都这样说？”
“呃……我觉得还是挺明显的啊，她看你的眼神，那种小心翼翼的，害羞的眼神，不就是喜欢吗？”
程七芕微眯着眼睛，歪着头做出沉思状，理所当然地说。
程七衍沉默。
他的确看出李思思的眼神里有几分欣赏和仰慕之意，但是那又怎样？
他又不喜欢她。
程七衍看了程七芕一眼，戏谑道：
“就你？透过人家眼神能看出来了？”
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在侮辱程七芕，但程七衍的“就你”两个字实在是说得太……
“你、你什么意思啊！”
程七芕不满地瞪他一眼，她转了个头，把背靠在椅子上。
“就是觉得你太笨了，像一只猪一样。”
程七衍斜睨着她，漫不经心的。
程七芕只当是弟弟又想犯贱，和她拌嘴，懒得理他。
半小时后，程家姐弟上了车，程七芕的行李箱不大，挤在和前一排的座位之间真好，只是两人的腿被迫碰在了一起。
车终于开了。
程七芕又睡着了，客车开得又慢又稳，和上次和姑姑一起坐的商务车不同，这一觉程七芕睡得很安稳。
“我睡了。”
“睡吧，靠着我。”
“嗯。”
……
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才到澄都市。
程七芕下了车问程七衍：
“七衍，你饿了没？”
“你饿了？”
“嗯……”程七芕早上的胃口很小，读高中的时候经常不吃早饭，但她中午就饿得快，“有一点……”
“也是，过了五个小时了，现在都十二点了。”程七衍抬头望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走啦，我也有点饿。吃什么？”
看起来要下雨了。
服务站周边的门店，价格都比其他地区要高一些。
不过程七芕和程七衍钱包丰裕，也并不在意这些。
程七衍选了一家很装修普通的饭店，落座了下来，点了几个菜。
令他们失望的是，每一道菜都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好像有点咸，这个又有点淡……”
程七衍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向对食品方面有些挑的。
“你小声点，别让老板听到了，多不好。”
程七芕怕麻烦，吸了口汤，压低声音，提醒他。
“姐，我们换一家的吧。”
程七衍放下筷子，目光幽远地眺望着窗外。
澄都很大，城内各式各样的建筑物一栋接一栋，这是蜀川省内最繁华的城市。
他记得小的时候父母带着自己来这里玩，还没有那么多高高的楼。
四年前，这里也被划为了新一线城市，他顺着早年的记忆找到了这个店铺，结果不知何时换了老板，虽然招牌没变……
“换？又要重新找啊……”程七芕嘟囔了一句，然后放下碗，起身，还是同意了程七衍的决定，说，“那我们走吧。”
程七衍点头，结完账离开。
出了门后，有主动揽客的三轮车师傅问：
“幺妹，幺妹儿，赶不赶车？”
“不……谢谢。”
程七芕摆摆手拒绝，她还要去找吃午饭的地方呢。
“大爷，你晓不晓得原先这个店，百姓饭店，迁到哪里去了？”
程七衍一口流利的方言，上前问搭话的三轮车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