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物价，两千块可不是比小数目，相当于现在的好几万了，且按照信上的说法，那时李溪树正在创业，实际自己的身上也不算很富有。
那叠现金也放在铁盒里用一个已经有裂痕的橡皮筋绑着，那一年还没发行第五套人民币，过了整整二十年，那些已经不在市场上流通的货币却崭新着。
基本都是百元的钞票，还有一些是零钱，十块二十块的，甚至连一块钱都有。
“公司才在起步，这些钱是我目前所有的积蓄，整的零的都给你了，我只给自己剩了点生活费。抱歉，没有让你过上当初承诺的生活。以后不要再找我了，爱你的溪树。”
杨婉青很长一段时间没给他回信了，似乎在完成“我们不要再见面”的约定，直到李滓为看到最后一封信，皱皱巴巴的，被人撕碎了又拿透明的胶带粘了起来，上面是母亲的字迹：
“溪树，听人说你换了大房子，不知道这个收信地址对吗？哈哈，今天是二月十五日，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写信吗？昨天的情人节，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看到这张照片了吗？这是我们的宝宝，是个男孩呢……”
信里夹着一张彩色的照片，上面是个刚出世的小婴儿，闭着双眼，脸还是皱巴巴的，睡得很香甜。
那是自己……李滓为的眼眶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他合上眼，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滴在了缠满胶带的照片上。
他将照片翻到后面，抚摸上面母亲写下的话：
“纪念宝宝出世。一九九七年二月十四日。”
杨婉青送给李溪树的情人节礼物，是他这个偷偷降生的儿子。
母亲不是小三，可是她从未说过。
许是她累了；许是她明白世人不愿再听解释；许是她知道李溪树宁愿立一个“被小三勾引”的花心男人形象，也比“吃软饭的凤凰男”好。
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的那道疤划于什么时候，却想着把这个秘密瞒一辈子。
甚至在她写下遗书的那天，她也说的是：“儿子，妈带你十八年了。”
所以这么多年，杨婉青一直在背负着一个无端的骂名，而李溪树，他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把黑锅扣到女人头上，他就可以摘得干干净净，回归家庭又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好男人。
而自己的母亲，却成了十恶不赦破坏别人家庭的贱货！而他，变成了孩子群里的“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因为出轨的男人多，普遍就变成了正常，正常就潜移默化成为了正确是吗？
真是讽刺……一段感情里，背叛真心的人是李溪树，被骂了十九年的却是他们母子。
有钱就是好，联系媒体发发“著名富商李溪树携子现身慈善晚会，为一山村小学捐款百万”的通稿，找一些水军在下面变着法的夸他既有商业头脑又博施济众。
什么抛妻弃子，什么吃软饭，什么凤凰男，什么私生子，那只是他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还是被不怀好意的女人勾引的。
连孩子都是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出生，是他“好心”念着血缘关系，才收留一个本该没有父亲的孩子，是他心慈手软，新闻里都说他是个好人，好人又怎么会有错呢？
呵……
晚上，李滓为坐在电脑前，看着热搜榜的头条新闻。
日期就是今天，采访的视频上，他笑得很开心，语气温和，颇有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们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很多都是父母在外打工的，常年都不回来，而部分呢，只有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在带，或者单亲家庭，在这种偏僻的小乡村里过得很不容易，所以我想帮帮他们。”
接着就是记者的夸赞，三两句后聊到了正题：“听说您现在在这里开发了一块新地皮是吗？”
“是的……”李溪树整理了一下领结，微笑着点点头，开始介绍道。
果然是为了宣传……李滓为抿直了唇线，他就知道他这个利益熏心的爹不会有那么好心，如果不为了抛头露面卖好感，他怎么会想到捐款？只是为了立住他事业有成又知道心怀感恩报答社会的商业形象罢了。
他有些看不懂父亲，下午奶奶才说他带着李榟彣来过，还放了花圈在外面。
晚上在镜头面前乐呵呵的样子，完全没有家里死了人的悲伤感。
他突然看懂了父亲，他似乎谁也不爱，只关心自己，如果非要加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李榟彣吧。
镜头里，李榟彣也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对和他打招呼的人笑得温润儒雅，与李溪树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李榟彣和李溪树长得很像，和李滓为却是两种类型的男生。
李榟彣长得像爸爸，眉眼间的英气给他的气质添加了几丝冷漠的疏离感，更符合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俊朗”。
而李滓为生来更像杨婉青，一眼看去那张脸没有丝毫的威胁感或者痞气，只是他有时爱逗程七芕，所以笑起来坏坏的，至于大家口中的高冷嘛……他脸上时常没什么表情，继而给人一种淡淡的，冷冰冰的感觉。
他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有七分像，可是性子却截然不同。
李溪树那边早就结束了采访，父子两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酒桌边。
“爸，你以后别让我来这种地方了，那些记者烦死了，还要在镜头面前赔笑脸。”
李榟彣英气的眉皱在一起，低身拿起一块蛋糕往嘴里塞。
“你呀你！把你现在不耐烦的表情收起来，马上拍到了不好看。”
李溪树环顾着周围一圈，确定没什么人了才说。
“你安排的人不是已经拍完走了吗？哪还有人拍啊！”李榟彣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收敛了表情，他掏出手机点开网页，“你看，现在热搜全是你了。”
李溪树拿过手机看了看，露出了满意的笑：“动作还挺快的。”
“稿子都是提前写的，贴个视频而已，当然快了。”
李榟彣“嘁”地轻笑了一声。
李溪树的脸色微微一变，低沉着声说：
“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在外面讲。”
“我知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是蠢的啊？”
听完李榟彣的话，李溪树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
“这还差不多。”
李榟彣没接话，拿了一杯鸡尾酒品了一小口，李溪树看着他品酒的样子，含笑出声：
“你那个酒杯啊，不是这样拿的。回家后我让张叔教教你，一看你的手势，不就专业。”
“诶哟，喝一口酒而已，随便怎么拿嘛，那么多讲究干什么。”李榟彣撇撇嘴，放下手里的杯子，“这什么鬼玩意儿，一点也不好喝。”
“不好喝也得喝，以后这种鬼玩意儿你要经常碰，爸爸的公司以后难道不给你继承啊？总要子承父业的嘛。”
在他的口中，“子”默认是李榟彣，他丝毫没有提另一个孩子的名字。
李溪树顿了一下，靠他更近了些，话锋一转：“我刚才看有个女生跟你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什么女生？”
李榟彣问。
“啧，就你四点钟方向那个。”
李溪树偷偷瞄了一眼李榟彣的侧后方。
“哦——她啊，好像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找我要联系方式来着。”
“你给她了？”
“那肯定没啊，人人要我联系方式都给的话，我早就累死了。”
李榟彣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溪树挑眉，眼底闪过笑意，嘴角扯开一个弧度：
“哼，你这张脸倒是继承老子的，长得好看，也难怪那些小女孩喜欢。”
这话没错，李溪树年轻时和李榟彣现在的长相很相似，如果放在现在的话，是可能会被认成双胞胎的程度。
长得不帅也不会被徐家千金看上，他也不会抛弃多年挚爱，抛弃杨婉青肚子里的孩子去博一个背靠金山的机会。
“不过，这种级别的小明星玩玩可以，没什么价值，背后又没资本。”李溪树朝那个女生投去一个打量的目光，“这种女人我见多了，给点好处就舔着面往床上爬，呵……”
“好了，别说了。”
李榟彣打断了父亲的话，虽然平常也不喜欢和这些主动找他的女生玩在一起，但也只是无感，不至于像李溪树那么自恃清高对一个陌生的异性能说出这种侮辱的话。
“咳咳……总之，娱乐圈我们以后总是要接触到的，所以这些不入流的人少碰，免得惹一身腥。”
李溪树自知说得有些过头了，停下了话，叮嘱他。
“嗯。”
李榟彣点了点头，没再反驳。
……
夜晚，程家姐弟终于等到了姑姑的到来。
“诶呦喂，我的宝贝儿们，姑姑忙了一整天，终于下飞机了。久等了吧，饿不饿，带你们吃夜宵。”
原本章楚然计划让侄子侄女乖乖等自己就好，他们非要来接机，龙水市没有飞机场，他们大早上就收拾好往澄都赶，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章楚然那边才忙完，选了一班最快的飞机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