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估摸着这会儿程七衍已经睡了，才拿起李滓为的衣服蹑手蹑脚往洗漱台走，走了没几步，又感觉后脖子上一阵凉风吹来，她顿时惊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程七芕又跑去把窗关了。
今夜的风好凉。
顾盼间，眼圈微微一红，想起李滓为低声温柔地同她讲话的样子，阴郁的眸子似乎沾上了露水，宛如水晶一般凝结着。
程七芕放了热水，将李滓为的衣服浸泡在水里，水中浮起了几丝红色，自己今天穿的还是白色的裙子，已经不能再要了。
好在李滓为的是黑色的外套，污渍洗掉了应该不会很明显，不过，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程七芕胡乱地想着，面色犹如藏匿于云层的月亮，神秘莫测，看不出喜怒。
要不直接赔给他一件新的吧？
程七芕搜了搜衣服的领标，好像是个外国牌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同款，一看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一千三百人民币左右。
“我的天啊，这什么材质做的啊，卖那么贵。”
程七芕目光呆滞，看着上面的数字。
算了算了……当自己没说，这根本不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
她简单洗了两遍后，其实污渍已经没有了，但怕留下异味，又拆了放在玄关的快递，那是一箱新的洗衣液，她取出一瓶，倒了挺多进去，又洗了一遍。
“这个味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程七芕喃喃自语道。
翌日。
程七芕早早地就起了床，昨日晾的衣服今日早上还用熨斗烫了烫，已经干透了。
趁着清晨学校里还没有多少人，她抱着个牛皮纸袋前往高三六班。
那天看成绩的时候，程七芕不仅看了他的成绩排名，还顺便看了一下他所在的班级，她就记住了。
她戴着口罩，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才大大方方走到一个靠着窗边的位置，里面坐着一个男孩，正在安安静静看书。
“同学，那个，麻烦一下你，把这个东西放到李滓为同学的位置上可以吗？”
程七芕没想太多，在窗口敲了敲，对着那个男孩嗫嚅道。
“嗯？”
男孩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她。
怎么是他……
这个男生长得干干净净，穿着白色长袖T恤衫，下身是蓝黑色的裤子，脸蛋也十分好看，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会说话，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却满含着惊讶和疑惑。
“你找李滓为？”林艾尘从座椅上站起来，眼神中有几许慌乱，“你怎么认识他？”
“我……”
程七芕脱下口罩，因为天气渐凉，清晨温度也比较低，她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从口中吐出。
“程七芕。”
李滓为在她身后叫了一声，慢悠悠向她走去。
程七芕转头，他刚好停下来。
他今天换了一件卫衣，干净的脸上流露出轻淡的笑容，像是春风拂面，让人觉得很暖。
“早啊。”
李滓为笑了一下，伸手摘掉自己的眼镜。
“早。”
程七芕咬了咬唇：“哦，对了，这个给你，我已经给你洗好了。”
“好，谢谢。”
李滓为浅笑盈盈，温润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呃，如果你觉得比较介意的话，我可以赔你一件。”好像是怕李滓为真的会同意一般，程七芕赶紧接着说了下一句，“不过！我上网查过了，我买不起，我可能只有买件几十块钱一百出头基础样式的同款了。”
“没事儿，小问题，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滓为有些愕然，随后笑着问。
“没，昨天谢谢了啊，拜拜。”
她声音细腻，又带着几许慌张，像是受惊的兔子，把手中的牛皮纸袋塞到李滓为怀里，逃跑般地跑开了。
李滓为拿着那张纸袋，愣了半晌，又抬头望了望她离开的背影。
“你们认识？”林艾尘问道。
“你猜。”李滓为耸耸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喂，李滓为，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林艾尘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一面之缘而已。”
“那她给你的什么？”
“她还我衣服，我的。”
“哦。你们很熟吗？”
“不熟。”
李滓为摇摇头，没再继续说这个问题。
“我随便问问啊，没什么意思。”
林艾尘欲盖弥彰转移话题道。
“知道了林大少爷。”
李滓为笑了笑，立体的五官在笑容的渲染下显得更加完美，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牛皮纸袋，刚打开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他不禁有些好奇，程七芕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日子过得很快，没过几天就到了李滓为换班级的那天了。
教导主任李润东有问过他有没有心仪的班级，李滓为说都随便，听安排就好。
于是他们又一次见面了。
上午的两节课忙着办手续，整理放在原来理科班教室的各种书，就花费了很多时间，等第二节课快要下课的那几分钟，值课老师让同学们完成作业，只听外面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 。
程七芕不管是看书还是做什么事，一旦开始，就不是容易分神的，她并没有在意，而林慕晴就不是了。
她坐在程七芕的后面，用手指在程七芕的背后戳了戳，小声地满目春风道：
“七芕，你看外面。”
程七芕转过头，顺着她的话看去，透过白边的小窗，李润东挺着个大肚子悠闲地走来，用手敲了敲教室的门，值课的老师看了看他，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容：
“李主任。”
李润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抱着一叠厚厚的教材书，背后还背了个名牌书包，书包里似乎也装满了，形状也变得臃肿起来。
程七芕好奇地看向他，想着，他是要转到他们班吗？李滓为恰巧也无聊地左看看右看看，正好对上程七芕的目光。
在程七芕的眼中，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这个方向，但是她还是莫名的心虚低下头，就好像自己偷偷窥视的什么突然用目光审视自己。
李滓为见她低下头，也把目光收回，看向头上方的班级牌匾：
高三一班。
他倏然想起在自己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女孩掉下一本书，李主任翻开扉页上的名字，他也好奇跟着看了看，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程七芕的名字。
程七芕，程七芕。
李滓为想着这个名字，没想到那么快又相见了。
值课的老师和廖主任又聊了几句，一分钟后，就带着李滓为进了教室。
原本自习时还有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李滓为站上讲台的那一刻起似乎都不见踪迹了。
“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微笑着对李滓为说道，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们好，我叫李滓为。”
他只说了一句话，老师还以为他在组织语言，看他好像是说完了，于是也没有多问：
“好，李滓为同学，你选一个位置坐下吧。来，我们大家一起欢迎他，希望你能够在这里适应下。”
李滓为点点头：
“谢谢。”
老师领头鼓掌，同学们也跟着一起拍手，他们脸上挂着或真诚或敷衍的笑容，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女孩们的目光跟随他渐渐朝着程七芕的方向投来。
程七芕的同桌前段时间考完试就转学走了，于是空出来一个座位，李滓为看了看，除了后排挨着扫把间的位置，只有她那里的位置还算合他意。
“我能坐这里吗？”
李滓为已经走到了程七芕旁边，抬眸问了问老师，女老师愣了愣，笑眯眯道：
“可以，你就坐程七芕同学的旁边吧，正好，她是班上的第一名，还能带带你。”
“程，七，芕，你好，又见面了。”
他轻声一字一句念出她的名字，眼睛弯成了月牙。
程七芕一僵，生涩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你好，哈哈。”
她还以为她和李滓为以后也不会见，只是个偶遇罢了，今天这出算是正式相识了。
李滓为没有在意，反而显得心情很好，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又一本的书。
还有几秒钟就下课了，程七芕的余光瞥到还有几个女生偷偷探过头在看他。
也是，这样级别的帅哥，在不起眼的小乡镇本来就不多见，何况他的气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养长大的孩子。
温润又优雅，举手投足没有一丝怯意，身上的穿着也是名牌虽然看不懂加起来究竟有多少钱，但应该一件衣服就比她全身的都贵了吧，程七芕暗暗打量着他。
李滓为的余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感受到她悄悄的视线，他莫名挑上了嘴角，微微的，淡淡的。
目光最后定格在书本上，专注地翻阅着，假装没发现她的窥视。
“好了，下课。”
老师抱着书走出了教室。
广播里开始播放跑操的声音，同学们纷纷涌出教室，女生三两个成群上洗手间的上洗手间，往操场走的往操场走，程七芕灵敏地听到有好几个女生都地议论李滓为。
女生来了生理期也可以不用跑，跟着操场慢慢走一圈就行了，其他同学们还在一圈一圈跑着，林慕晴拉着程七芕走完圈子往楼上教室走。
两人一前一后爬着楼梯，程七芕走在前面，林慕晴一跳一跳地在后面，她从后面拍了拍程七芕：
“嘿！”
“怎么了？”
程七芕转过头，恰巧看到阳光从她侧边擦肩而过，正好落到林慕晴白皙透亮的脸上，她看到林慕晴深色的琥珀瞳孔在阳光下渐渐收缩成一个点，眼睫毛颤动，嘴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要追他！”
林慕晴的声音里带着明朗的兴奋，程七芕愣了愣，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因为光线的原因，林慕晴看不到程七芕的表情 ，所以她也没见到程七芕复杂的表情。
阳光晃到了眼睛，林慕晴往程七芕正后方躲了躲，阳光被遮住了，瞳孔又自然放大，一双闪亮的大杏眼更是显得楚楚动人。
“你会帮我的对吧？”
见程七芕木讷地看着自己，她又凑上前激动地道。
“当然。”
程七芕没有犹豫，她的语调平静得好像是说“今天吃饭了吗？”。
当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