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你就走吧。”
程七芕看了看天空，雨已经变得很小了，她宛若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温顺又乖巧。她咬了咬下嘴唇。
“你没事儿吧，你……”
李滓为未说完话，注意到她洁白的裙子背后似乎有血迹渗出来，他似乎知道了。
程七芕蜷缩着身体，直接避开李滓为的视线，扭过头去。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脱掉自己的黑色外套，弯腰将衣服系在了程七芕的腰上，动作温柔又毫无冒犯之意。
程七芕宛若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颤，下意识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看起来特别可爱。
李滓为迎上她澄澈的双眸，他的眼神也是一片温润，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等我。”
他留下两个字，转身冲进濛濛细雨里，消失在黑暗之中。
程七芕犹若一个失魂落魄的孩童，呆呆地望着李滓为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很安心。
李滓为再次跑进学校里的时候，门卫正打算关门，李滓为隔着马路抬抬手：
“别关门，等一下！”
“喂，小伙子，你还要做啥子啊？”
门卫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小伙跑进来，大喊问道。
“我进去买个东西，几分钟。”
李滓为边跑边扭头对着门卫大喝道，他的语速很快，门卫愣怔了一下，连忙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李滓为走到校内的小卖部，他听说小卖铺是校长的母亲开的，就在这附近住，开门很早关门很晚，看来是真的。
一阵风卷着雨丝吹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但他却丝毫没有顾忌这些，只是盯着最里面那排粉色的东西看了几秒。
“同学，要买点什么，刚打算关门呢。”
这家小卖铺的店主是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婆婆，还未正式入冬的十一月，她就已经穿着厚厚的棉袄，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褶子都堆成一团了，但是精神还挺好的。
“你好，那个粉色拿一包。”
李滓为指了指一排货架，问道。
“你买这个？”老婆婆愣了几秒，笑呵呵地点头，“小年轻，给女朋友买的？”
李滓为有些窘迫，他也没否认：
“那个蓝色的也是吗？”
“这一排都是。”
“那买最贵的，先拿一包吧。”
天空中的雨变得更小了，冷风依然吹着。
李滓为跑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抱歉，来晚了。”
“对不起，你的衣服可能被我弄脏了。”
程七芕见他来了，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愧疚。
少女明媚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李滓为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没事。”
“对了，给你。”
李滓为给她递过去一大袋塑料袋，一眼望去全是零食，棉花糖，巧克力，夹心饼干，还有各种零食。
“给我？”
“嗯。”
程七芕顿时红了眼眶，自己突然来生理期，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就算是她最爱的父母亲和弟弟，也只会抱怨她又有借口不做家务偷懒了。
她低下头，努力不让李滓为看到她的表情。
“我们又不认识，你为什么……”
程七芕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然不敢抬头。
“这就是很正常的生理迹象而已，每个女生都会经历的。别想太多，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小乡镇，大家的思想还没有那么开放，对这种事情才比较敏感。”
李滓为粲然一笑地说，他说后面那句的时候，丝毫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反而是温柔地陈述他的一个观点，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吗……大城市里来的人，真好。”
程七芕吸了吸鼻子，她的嗓音还有些哑，但声音听起来却像清脆的黄鹂鸟一般动听。
小商铺的旁边就恰好有个公厕，程七芕进去处理完雨还没停，甚至下得更大了，她只好挨着李滓为继续躲雨。
“其实，我认识你的，你叫程七芕对吧？”
晚风吹过，冷飕飕的，李滓为往旁边挪了挪，给程七芕挡风。
“你认识我？”可惜程七芕被他的话题吸引，没有发现他温柔的小动作。
“我听林艾尘提过你，你和他的妹妹玩得很好吧。”
“嗯。”程七芕点点头，林艾尘，听李滓为说这个名字，她心中微颤。
“需要送你回家吗？”
李滓为说。
“不用了，谢谢你。”
程七芕摇摇头，拒绝了李滓为的好意。
她不想麻烦他，虽然她点头，李滓为应该就真的会送她回家，不只是客套的话，但是她也不愿意麻烦他。
“再说，我们应该不顺路吧。”
程七芕停了几秒，又吭吭哧哧道。
她突然懊悔她自己今天的多话，别人住哪里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干嘛非要多说一句呢。
程七芕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李滓为的目光。
“我在公社的一区，离学校很近的。”
李滓为的眼眸深邃，仿佛有星光闪耀。
在程七芕生活的地方，老一代的人口中的公社，就是农村里比较繁华的街道，类似于集市。
赶公社，就是赶集市的意思。
“哦……”
那天晚上，两人顺路走了小小的一段路，李滓为原本是扶着程七芕的，但程七芕坚持不肯他才作罢。
临走前，她只拿了一包卫生巾，把其他的都原数归还给了李滓为。
程七芕的家里，在小乡镇，她家的装饰算得上比较豪华了，客厅不是灰色的水泥墙，而是上了一层乳白色的漆，还贴着年年有余的挂画，看起来十分古朴雅致。
厨房内摆放着简单的桌台，用的不是老式的烧柴火的灶台，而是方便的煤气。
程七芕打开门立马钻进卫生间里，把门锁上。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程七衍在厨房里吃宵夜，听到她回来的声音，走到卫生间门口喊道：
“喂，我练习册呢。”
“你等下我出来再说。”
程七芕整理好自己，从洗漱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红通通的耳朵。
“放哪儿了啊，我明天要交，一页都没写呢。”
程七衍才不想管她说的话，一个劲问道。
卫生间里没有传出程七芕的回答。
她把手伸进水龙头下，捧起冷水拍打自己红透的脸颊，好半天才稍稍平复下自己紊乱的呼吸。
程七芕打开门，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拿。”
“什么？那你去干嘛了？害我等你那么久。”
程七衍吃完最后一口宵夜，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手，凑近对她说，眼中带着浓浓的抱怨。
“我……”程七芕咬了咬唇，冷然道，“身体不舒服，别问了。”
她转身拿起放在卫生间里的李滓为的外套，打算先把衣服洗了。
“等等。这谁的衣服？”
程七衍的眼睛落在她拿着衣服的手上。
“呃……”
程七芕顿时噎住了，她不知道怎么跟程七衍解释，他忽然大叫着，语气如发现了什么多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男生的吧，好啊你，让你给我拿个练习册，跑出去跟野男人约会了吧？”
“妈！妈！程七芕胆子肥了，要搞早恋了！”
程七衍大声地冲着客厅喊道，眼神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别乱说！”
程七芕用有些急躁地语气反驳他，她捂住程七衍的嘴。
“急了？说中了是吧？才十七岁，就跑去跟野男人厮混 ，真没羞，不要脸！不害臊配野男人，绝配！”
他眼神中带着浓浓的鄙视，嘴角却带着戏谑的笑。
程七芕把他的手拨开：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野男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着李滓为今天绅士又温柔的无心之举，再看看比自己都高出一个头的弟弟和他说出的话，程七芕的心里有些堵。
“我骂错了吗？我说错了？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让你去给我拿本书，书呢？在哪！带回来一件男人的衣服，你个不检点的，还敢跟我狡辩！”
程七衍的话越来越难听，程七芕忍不住冲他吼道：
“你说够了没有！”
“诶哟哟，说中了，踩到你小心肝了！”
他扭捏作态地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痛苦状，扬声道。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他脸上。
程七衍捂住脸，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程七容，她竟然打他？
“你打我？！”
“对，我就是打你，我告诉你，不许再乱说话！你都读高一了，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她瞪着程七衍。在这个家里她本来就是受委屈的那个，父亲母亲偏爱弟弟，但自己吃得饱穿的暖，弟弟有的自己一般也有，她从未抱怨过什么。
何况她一直都知道父母养育之恩大过天，可弟弟一口一个说自己不要脸，还带着说李滓为野男人，这些难听的字眼她还是忍受不了。
“你等着，我让我妈来收拾你。”程七衍恶狠狠丢下一句话，“他们今天都没空，你等着她回来，看她不打死你！”
程七芕迎上程七衍愤怒的眼神，一步步逼近，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咬着牙，倔强地正色道：
“随便你。”
“哼。”
程七衍扔下一句话就摔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妈，程七芕打我。”
房间不是很隔音，况且程七衍说得很大声，就像刻意说给她听的。
“怎么了宝贝儿子？妈妈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电话免提的那一边传来倪桂珍关切的宠溺的声音。
程七芕捂住耳朵进了自己房间，故意把手机放到很大声拿着书看，书上写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不过听不见也看不见那些令人烦躁的对她来说就是好的。
已过深夜，清风徐徐，吹得人心头微凉，一轮明月悬挂于高空之中，照亮了整片大地，一片静谧祥和，万籁俱寂。
李滓为的衣服已经被自己弄脏了，程七芕趴在程七衍的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已经没什么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