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幕暗影09

    能让埃赫那顿态度如此严肃,那这侍女身上携带的东西必不简单。

    阿兰珂站在埃赫那顿身侧的位置,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侍女。她一直哭的梨花带雨,模样可怜至极,却就是不肯交出手里的东西,此刻躬下腰去,更是直接避开了埃赫那顿的视线。

    “兄长葬仪将成,我不愿此时手上再见血腥。可你非要执迷不悟,为奸人卖命,那我也不介意这浩瀚沙海中多出一具尸体。”

    埃赫那顿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按上了腰侧的佩剑剑柄。语气轻描淡写,全然没有将眼前人性命放在心上。

    前世成为法老后,由于他所推行的宗教改革,埃赫那顿在朝野内外树敌太多,他不得不随身带着武器防身,由此也熟悉起了各种武器的使用。

    二十多年的习惯在重生后依然保留了下来,并在有意的精心训练后更有进益,现在已经可以与尤斯蒙斯这样厉害的战士不相上下。

    阿兰珂尽管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但她能清楚感知埃赫那顿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丝毫不怀疑,一旦真的让埃赫那顿的佩剑出鞘,这侍女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不过阿兰珂也没有心善到要为她求情,只是平静地立在一旁,听侍女继续为自己辩驳。

    “殿下是埃及共主,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侍女似乎也认识到埃赫那顿的威胁不似作假,口吻便慌乱起来:“纵使我不过是个奴隶,殿下也不能这样不讲人情。就因为一点怀疑,就要夺走我的性命。”

    埃赫那顿不屑地冷笑一声,长剑旋即出鞘。

    烛火摇曳中,只见一点寒芒闪烁几下。等阿兰珂定神再次看去时,侍女腰间的束带已碎成几段落在地上。

    她慌乱地伸手去遮掩因此松垮下来的衣料,手忙脚乱中却见一方小巧金印从怀中掉了出来。

    侍女一手捂住胸口,又慌不择路地伸出另一手去捡。然而还不等她碰到那金印,埃赫那顿就已经抬脚踩住了侍女的五指。

    他并未用力,面上的神情依然冷淡得冷酷。随后,埃赫那顿缓缓弯腰,当着侍女的面将那金印捡起,指腹轻拈,开口时意外带了几分笑意。

    “你身为侍女,身上怎么有法老亲印?”

    兴许也是为了向阿兰珂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埃赫那顿语气稍歇,适才继续说道:“先前我见你在营帐外行踪鬼祟,本以为你是前来偷听的密探。拿下你时却见怀中有暗兜,原想给你留条活路叫你自己交代,不曾想你如此守口如瓶,非得我亲自动手。”

    谎言被当众揭穿,终于直面埃及年轻共主怒火的侍女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声痛哭起来:“求殿下饶恕我一条性命吧。我当真不知道这印玺如此贵重,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我绝不是想要害您啊!”

    阿兰珂被她的刺耳尖锐的哭声搅得不耐,不由微微蹙起眉。

    埃赫那顿侧眼,心领神会地打断了侍女的话,沉声问:“你说你是替人做事,那你知道自己是替谁做事吗?”

    “他每次来时都戴着兜帽,我不曾见过他相貌。”现在东西已经落进了埃赫那顿手里,侍女也不敢再隐瞒,索性一咬牙,一口气全都交代了出来,“不过那人的声音好分辨,像是阉割过的伶人的声音。”

    此次送图特摩斯入葬帝王谷的主要队伍由埃赫那顿亲自挑选,卫队士兵则由纳克特敏遴选,不过埃赫那顿印象中并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埃赫那顿仔细思索着,一时间没有发话。阿兰珂深吸口气,趁此机会继续追问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此前一共见过几面?”

    平心而论,阿兰珂虽然身居传令官的高位,但看上去就要比埃赫那顿好说话的多。侍女对她没有那么恐惧,言语间都更有逻辑:“就在昨天,他以我父母兄弟性命为要挟,令我把印章偷偷放入殿下的营帐中。事成之后他自然会放人,并另行派人护送我们离开底比斯,还会给一大袋黄金和珠宝用以生活,不用再做服侍贵族的奴隶。”

    “父母已经老迈,几个兄弟却又不成器。我当时实在着急,所以就胡乱答应下来。那人还告诉我,这个时间殿下不是还在和彭特予阁下议事,就是已经休息了。谁知来时您和殿下还在说话,我慌极了,想着先躲起来,趁殿下睡下再把东西偷放进去,不成想才有动作就被殿下拿下了。”

    侍女神情和言语间都没有说谎的迹象,阿兰珂听完,心下也清明了许多。

    阿兰珂取下身上的外衫将侍女自上而下尽数罩住,一面将她从地上扶起,一面叹道:“他看准了你,让你做他的替罪羊。其实无论事成与否,你都活不了。派人送你和家人离开底比斯只是个借口,路上将你们灭口才是真的。”

    埃赫那顿扫了一眼侍女身上披着的阿兰珂的外衫,淡声道:“待会儿我派人送她出去。否则让人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多半也活不到回底比斯。”

    侍女闻言瑟缩了一下。

    阿兰珂也点点头:“殿下考虑的周全。不过这件事还不算了结,若他问起你,你只说东西已经放过去了。总之就是说得模糊一些,保全性命要紧。”

    埃赫那顿默然片刻后却道:“不用让她离开。在返回底比斯之前,你就留在传令官身边侍奉,明白了吗?”

    法老亲印不仅代表着法老权威,更重要是可以调动整个埃及的军队。

    埃赫那顿虽然已是埃及共主,又掌控北省军团,但毕竟仍是法老之子,依旧要听从法老号令。

    一旦法老发现亲印丢失,可最后是落到了他的手上,以阿蒙霍特普三世多疑的性格,定然会将猜忌加诸在埃赫那顿身上。

    法老刚失去心爱的长子,而图特摩斯的死又颇为蹊跷。如若这件事促使阿蒙霍特普三世将怀疑的矛头转向埃赫那顿,他作为埃及共主,未来的法老的身份都会受到否定。

    尽管现下的法老子嗣除了埃赫那顿外年纪尚小又能力平庸,不过埃及正处于如日中天的辉煌当中,换上一个能力平平的法老做个守成之君也足够了。

    对方的意图不言而喻,然而眼下又有另一个问题:如果来人的目的是为了将埃赫那顿从法老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根本不必大动干戈,冒险将法老亲印自王宫中偷出来。

    针对埃赫那顿的倾向明显,可他此次却没有往阿伊身上想。

    他二人现下在朝堂上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阿伊又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对付埃赫那顿。

    如果真的是阿伊拿到了法老亲印,他定然会死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只待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毕竟埃及历史上有诸多法老是依靠军事政变上台的。

    “这样她留在我身边,也能放心许多。”阿兰珂嗓音清润,打断了埃赫那顿的沉思,“夜已深了,明天就要启程返回底比斯,殿下早些休息,我现下带她回去。”

    “稍等,”埃赫那顿急声叫住她,他似乎隐约抓到了真相的一隅,只始终模糊着难以辨明,声音便不自觉的提高几分,“我送你回去。”

    阿兰珂有些疑惑,微微蹙起眉,不过随后又舒展开来,轻笑一声:“不劳烦殿下了。”

    “还记得我曾送过你的金圣甲虫印吗,”埃赫那顿站到她身前,向阿兰珂缓慢张开手,露出掌心安静躺着的法老亲印,“用我早前教你的方法,你仔细看看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阿兰珂身形一顿,目光扫过一侧披着外衫的侍女,压低声音:“殿下,现在夜确实已经深了。”

    侍女了然,抿着唇抓紧了胸前的衣料垂首退下去,不敢直视埃赫那顿。

    待到确保侍女听不清二人接下来的对话,阿兰珂才自腰间的内兜将那枚金圣甲虫印拿了出来,与法老亲印一同放在灯光下比对。

    她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却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除了造型的区别外,两枚印章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重量都不差多少。

    阿兰珂对此迟疑不定,良久后才回望向身边的埃赫那顿,如实答道:“抱歉,我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

    “的确没有区别,”埃赫那顿云淡风轻,“它就是真的。”

    阿兰珂不由讶然,下意识向后退开几步,背后冷不丁撞上埃赫那顿:“那谁会有这样的能力,把法老亲印偷出来又费尽心思找人送到你手里。”

    埃赫那顿伸手稳稳扶住有些踉跄的阿兰珂,待她站稳后方才松开,启声嗓音柔和:“是母亲。”

    “兄长去世是噩耗,不过她在离开底比斯之前也同我说过,虽然她仍旧心怀悲痛,但往后一切都将以我为先。哪怕是拼死,也不会容许任何人动摇我的地位。”

    他话音落下,不由长叹一声:“不管是因为这王位本属于兄长,还是因为她还记得我是她的孩子,母亲愿意为我付出,我便心怀感恩。”

    阿兰珂默了默:“所以王后陛下此举是什么意思?”

    埃赫那顿思索一瞬,才道:“底比斯生变,阿努比斯和之前已经调集过去军队都被牵制。母亲知晓我如今在外尚未归去,虽不知内情,却还是费力送来法老亲印,应当是希望我凭借亲印调兵回援。”

    “母亲甘冒这样的风险,情况必然极端不妙。”埃赫那顿再度垂眼看向阿兰珂,声线有些低哑,“今夜我会同纳克特敏与玛伊连夜赶路,率军返回。你留在队伍之中,一是帕伊尔尚在,她能护你周全。二是我希望你替我注意阿伊的动向,我有些怀疑,底比斯的变动就是他的手笔。”

    阿兰珂听完,顺从颔首:“殿下保重。”

    埃赫那顿终是忍不住,笑着伸手抚了下阿兰珂的发梢:“事态危急,却还是没听见你一句挂怀。”

    阿兰珂感觉两颊有些发热,小声辩驳道:“殿下总会平安的。”

    听到她这句话,埃赫那顿唇边笑意淡了些,但还是温声答:“会的,会平安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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