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变故

    “观武倒是不错,但许公子若是阴错阳差上了擂,怕不是要多了个美娇妻?”

    许嘉嘴角一挑,但笑不语。

    许嘉提议观赏比武招亲大会,伏清心思持重,面上满口答应,实则暗笑一声:怕是许嘉又要耍些把戏了。

    设擂招亲之人,并非十三昭南或伏清笔下的角色。乃现实世界里,江南一带有名的侠女白秀秀。传闻她长相清秀明艳,气质超凡脱俗,道上人称“梅上雪”。

    屈心屈湘护在伏清两侧,几人并肩而行。长街繁华,车马不绝,伏清偶见卖扇人,掏出袖口银钱,换来紫鎏金折扇把玩。

    许嘉见她举止,目光挑起一丝笑意:“没想到伏先生也喜欢风雅之物。”

    伏清轻摇扇面,回以一笑:“既身在温婉水乡,伏某又怎会不喜欢风雅之物;又怎会不喜欢吃花酒,作艳诗?”

    许嘉赞同道:“不错,自古江南,本多骚人墨客流连忘返。”,他目光微凝:“许某瞧那紫鎏金折扇,和先生的气质相称得很。”

    伏清轻声说:“那就承蒙许公子的夸赞了。”

    两人谈笑风生间,但见少年侠客扎堆在三丈擂台前。伏清只顾紧瞅许嘉言行,全未注意那梅上雪相貌如何。然而擂台上人来人往,结果却迟迟未定,屈湘都焦急死了。

    正在此时,苏州府城所在的北方,传来隐隐绰绰的马蹄声。蹄声奔腾,少说有三、四十骑人马。屈心屈湘嗅到远远飘来的血腥气,脸色遽变,护着伏清退到一旁的商铺里。许嘉十分有眼力见儿,亦跟着退了进来。

    一时之间,刀光霍霍。那黑马红鞍上之人,各个戴幞头,身穿青绿束腰劲装,腰佩绣春刀。伏清看得仔细,为首的年轻男人腰悬非刀剑,是长笛,只听他叱喝道:“官差办案,全员肃静,擅有动作者,格杀勿论!”

    有贫嘴薄舌的侠士,张口就道:“这么大张声势的,到底是捉匪,还是当匪啊?”,他话音落下,绣春刀破空而来,眨眼间刀尖一截穿其喉咙,血流满襟,眼见便是死透了的。

    街边孩童哪见过这般血腥场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官兵见了,径向啼哭小儿挥刀,伏清来不及阻拦飞身上前的屈心,电光石火间,屈心眼底一闪错愕,他猛地被人撞开,一个脸覆面纱的姑娘,较他更先一步护住啼哭小儿,那刀直往面纱姑娘刺去,刀穿肺叶,又是死了一个。

    屈心鼻腔酸楚,攥紧掌心,要不是屈湘死死拦着他,他必上前跟官兵大干一场。伏清摇了摇头,扇柄轻点屈心的额头,沉声道:“内力无法运行,贸然出手,必死无疑,休要意气用事,成了有勇无谋之辈。”

    屈心蹙起眉头,直言:“先生难道要我看着那人平白死去?”,他话从口出,连忙意识失了言,伏清亦不愿见他死去,同处难为,他抿抿唇,低声道:“先生抱歉……我……”

    伏清无奈哂之:“你说得没错。”

    众人见官兵这般心狠手辣,焉敢有动作?兀自垂头,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刀剑不长眼,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了。

    年轻男人轻抛马辔,翻身下马。他接过官兵递来的茶壶,眉头双锁,每走一步,众人便让开一道,最后他站定在仅剩白秀秀的擂台前,居高临下地道:“虽本官并无确凿证据,但公道自在人心。犯人白秀秀,你涉嫌诱陷官员,勒索钱财。”

    白秀秀听了,骇得面无人色,她碰地跪下,哐哐磕头,语带哭腔:“大人冤枉,白某从未干过那些事呀!”,她胆敢抬头,伏地急急喊冤:“大人,白某要是真干过那些事,岂会大张旗鼓设擂招亲?”

    年轻男人充耳不闻,只让官兵给白秀秀戴上镣铐、枷板。于此火急火燎的情景,许嘉意味深长地看了伏清一眼:“伏先生,如此一来,你可欠下许某一个人情了。”,伏清尚未解其意,就见他忽然凑近低声耳语。

    原来许嘉早透过双鹤会通风报信,得知西厂林追风欲今日捉拿白秀秀,交差苏州巡抚敷衍了事。林追风此人,冷面冷心,无情无义。只有一点,他生于松陵镇,出了名的爱旨酒吃茶、名花美人,誓把风流儒雅刻进骨子里。伏清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来,然而此刻发笑,无异于刀尖上舞蹈。

    “伏先生,你……”许嘉惊诧地望向伏清,屈心屈湘同样讶然,几人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退到边上。

    伏清笑完了,咳嗽几声,手中折扇啪地展开。她一把拽过商铺前的小竹凳,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头,扇柄轻摇,目光扫过大伙儿:“伏某今日要在这儿说个故事。”

    林追风目光微动,制止欲挥刀的官兵,他揭盖啜茶,自顾端详眼前眉清目秀,长身玉立,全然未显畏惧之色的说书先生。他深知说书先生亦分水平高低,眼下这位,气昂昂,满面春风,纵观身着粗缯大布,仍给人腹有诗书气自华之感。

    林追风自打出了娘胎,便对那些娇气,好拈花弄月的文人雅士,带几分善意,他不禁动容,问:“先生要说什么故事?”

    伏清微微一笑,娓娓道来:“汉朝时,有文人贾谊,自幼聪敏,被召太傅。他曾发议论:‘辅佐皇子,万万不得同教导秦二世那般,所学非杀头割鼻,即则满门抄斩。是以,秦二世登皇帝位,视杀人如割茅草般,不当一回事’。”,她目带嘲弄道:“大人,这便是草菅人命的典故,您还满意么?”

    林追风一听便知伏清在讥讽他,他心下一沉,面露啮人光芒,出手似闪电,官兵的佩刀乍现于他手中。他左手捧茶壶,右手握利刀,刀尖紧贴着伏清的脖颈:“先生好生大胆,竟敢妄议本官?”

    伏清迎着林追风的鹰隼目光,眼神坦荡,不露半分胆怯,只管说:“我观大人吹笛又吃茶,定为文人雅士。敢否与伏某之友,于棋艺之上,一较高下?”

    “若大人胜了,伏某及在场众人的脑袋任意取之,白姑娘且由大人带走;若大人败了,白姑娘归我,虽不求大人原地自刭,但……庙堂有庙堂的规矩;江湖亦有江湖的规矩,快意恩仇、以命抵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伏清强忍着喉咙的痛楚,笑了笑道:“大人您自己说了,白姑娘一事上,并无确凿证据。白姑娘既是江湖中人,咱们这群三教九流,又怎能看她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说及此处,旁人有胆大的,出言附和,一个两个,周围很快陷入一片吵杂。官兵见此景愈发难以收拾,纷纷拔出腰间佩刀。

    林追风气得齿根直响,凭伏清那句“文人雅士”,他这刀便是不得不收的了。他转头怒喝官兵:“干什么,你们还想把他们通通杀了不成?给本官把刀收起来!来人,上棋盘!”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伏清阖扇起身,望向兄妹俩的所在处,嘴角上挑:“屈湘,让大人尝尝刘仲甫先生的棋诀罢。”

    屈湘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道:“好咧,先生!”

    伏清任屈心帮她擦拭脖颈伤口,兀自垂眼心想:屈湘身为《屈心录》的女主角,除了冠绝天下的九宫八卦剑法外,亦是一名惊才绝艳的女棋手,林追风欲想从她手中讨得半点好处,想来是比登天还难的了。

    伏清见棋盘摆好,屈湘、林追风相对而坐,俯首对弈,这才有心思寻起先前,舍身相救的面纱姑娘。

    恰在此时,一枚银钱好巧不巧朝伏清兜头砸来,被她身侧的屈心只手接住,两人循动静望去,见对面茶馆桌前,坐着那本该死了的面纱姑娘。他嘴里含着金花团饼,支着一条腿,全无女子形象地吃吃笑道:“伏先生故事说得不错,但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下次还是别说的好。”

    伏清无奈一笑:“秦璐……”,话说到一半,却不知该称呼他姑娘还是先生。毕竟……秦璐虽是伏清笔下《倾城偃师》里的主角,却是个男扮女装的偃师。想来方才秦璐便是用了他的替身人偶,救下那啼哭小儿的。

    秦璐美目流转,足尖轻点,转瞬间来到屈心面前,他伸手挑起屈心的下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好俊俏的郎君呀!”,屈心被秦璐动作吓了一跳,猛力捉住他的手腕,力道大之可闻骨头声响。

    伏清噗哧一笑,说:“别闹了,秦璐,他叫做屈心。屈心也无须担心,秦璐性向可正常了,他喜欢女孩子的。”

    屈心轻轻“嗯”了声,松了口气似地放开秦璐的手腕。秦璐见屈心的反应,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的,他复退开数步,绕到另一头,揽过伏清的肩膀,指尖戳了戳她的发髻,轻声道:“这可难说啊伏先生,谁说咱们来到现实世界的书中人物,会不会受到其他影响,进而多了个兴趣,或是……爱上某个人也说不定呢?”

    伏清心里喀噔一声,摩挲下巴,凝神思索起来。秦璐说得不错,作者创造角色,绝非写程式。而是给角色设置求而不得的欲望,令他们在追求时,展现思想、品性,精神以及感情,让读者为角色的灵魂动容。

    在伏清观察起来,无论是屈心屈湘、许嘉薛柔妍,以及初遇不久的秦璐,都同真人别无二致。他们许是在穿越时……不,伏清眯起眼睛,打从他们被创造出来的那刻起,便是有了自主思想的人。

    在三人短暂陷入沉默时,对弈那头传来一阵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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