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薛柔妍

    “薛姑娘,别冻坏了,赶紧进来罢。”

    门板从外被推开,发出吱呀声响。薛柔妍身披朱红团花披风,手抱食篮,嫣然一笑,像只扑棱棱的花蝴蝶:“伏先生,新年和乐呀。”

    薛柔妍将食篮递给屈心,心道:这后堂处的破落屋瓦,均是阿爹供厨子和小二歇息的寒碜地儿,当然远比不了二楼的厢房舒适啦。

    前些天,薛柔妍等双鹤会成员,受莫舵主的线报,说要拿下一位说书先生的性命。岂料,计划进行得甚好,突然冒出俩兄妹将人救下。许嘉和她不知兄妹俩的来历深浅,岂敢贸然出手,便只得将几人暂且安置监视。

    屈心屈湘虽失了武功,但仍护在伏清身前。好不容易唤回来的人,怎地让她身陷危难之中。

    “伏某也祝薛姑娘新年和乐。”伏清中气不足,声音微弱,眼神却犀利如刀,似将薛柔妍整个人看透了背去。

    薛柔妍顿时心下一紧,将许嘉交代她打探的话,忘得七七八八。伏清弯起唇角,声音传来:“薛姑娘近日可有做梦?”

    薛柔妍一愣,被伏清这话问得摸不着头绪,干巴巴地回应:“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姑娘,家父生前为医馆大夫,伏某自幼受他薰陶,经常听他讲些疑难杂症。”伏清咳嗽几声,接着说:“您可有听说过心虚寒?”

    “患心虚寒者会出现悸恐不安、心腹疼痛、心寒恍惚等症状,严重者,心中胀满、梦见山丘平泽。”伏清抬眼,复问:“薛姑娘,您近日可有做梦?”

    薛柔妍霎时神色惊恐,她攥紧胸前的披风铜扣,美目圆瞪,挺起腰杆,驳斥:“胡说八道,世上哪有什么心虚寒!”,说罢,心里却极不踏实起来。

    伏清不紧不慢地让屈心屈湘扶她坐下,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就神思困倦得很。

    伏清调匀气息,说:“薛姑娘,信不信由您定夺。这江湖之大,有高手当然也有骗子了。那些外头卖的灵丹妙药,包罗万象,有延年益寿的、有包治百病的,亦有提升武功的。”她扯了下嘴角:“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运气好的人,吃了没事;运气不好的人,就不单单是死了那么简单。”

    “有病早治,无病早防。恕伏某病体不中用,无法久陪,还望薛姑娘谅解。”

    屈心乌黑瞳仁一动,接收到伏清下的逐客令,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还礼道:“薛姑娘,伏先生要歇息了,请回罢。”

    薛柔妍站在原地不动,嘴角无言紧抿,半晌,她睫毛颤动,咬着唇,支吾道:“……伏先生,可有治此病的药方?”

    伏清轻笑一声,眉眼舒展开来:“薛姑娘是明白人,但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薛柔妍面上怒气盈然,几乎咬碎牙龈:“伏先生想要什么?”

    “一间上房,包三餐,药材费用薛姑娘全出。”伏清想了想,视线瞥过屈心屈湘,又道:“再来点保暖衣物和令堂的祛疤药罢。”

    薛柔妍怒极了:“你休要欺人太甚!”

    伏清耸耸肩:“那薛姑娘赶紧去另寻大夫,搞不好还有得治。”她不禁嘲弄一笑:“就看薛姑娘敢否与伏某同赌,天底下还有无第三人知晓,那心虚寒的药方。”

    薛柔妍脸色白了几分,当下慌乱极了,她退后几步,脚步虚浮地离开。

    待见不着薛柔妍的背影,屈湘才好奇地问:“姑娘怎知薛姑娘患上什么心虚寒?”

    “薛姑娘被娇养惯了,不喜刻苦练武,又想白得绝世武功。薛掌柜便替她到处寻了灵丹妙药,好的没吃多少,毒的倒是吃了一堆。”伏清揉了揉太阳穴道。

    在《双鹤》这部作品中,薛柔妍轻功卓绝,身法如蝴蝶般轻灵,在江湖上被人称作红玉蝴蝶。这么一位可人儿,却没活过二十岁,原因是自幼食毒过甚,肺腑腐蚀而亡。

    伏清大致记得十三昭南对薛柔妍前期发病时的描述,又同为作家,能猜到他参考了哪些疾病资料,只要将药名告诉屈心,他定能调配出适宜的汤药。

    不过虽然伏清能让薛柔妍活过二十岁,但终究是缓兵之计,打从她投机取巧,食丹药始之,便失了活长久之命哪。

    屈湘恍然大悟,微微鼓起脸,嘟囔道:“怪不得她怕成那样!哼!投机取巧,死无余辜!”,她眼珠子一转,问:“那姑娘说的心虚寒药方是什么?”

    “无须担心,你哥哥肯定知道。”伏清似笑非笑地朝屈心望去:“屈心,半夏补心汤的药方是什么?”

    屈心眨了眨眼,低眉顺眼回答:“半夏六两、宿姜五两、白朮四两、橘皮……”

    伏清很是满意地点头,复问:“煎煮法子呢?”

    屈心道:“加水一斗,煮至三升药汁即可。”

    伏清伸手摸了摸兄妹俩的头发:“时辰亦不早,该歇息了。待薛姑娘把上房空出来,东西也送至了,屈心你便给她熬个半夏补心汤罢。”

    ……

    夜半梅花添一岁,梦中爆竹报残更。大年初一,伏清头昏脑胀地睁开眼皮,掀开衾褥,从榻上坐起,她看了看拉上的紫色帐幔,耸了耸鼻尖萦绕的檀木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伏清有些恍惚,经她那么一吓,薛柔妍便脚底生风似地给他们弄了间上等房,还送来一沓纸张,让她把需要的药材写了,之后留给小二处置。

    身侧几案放着叠好的衣物、祛疤药膏和她洗漱时翻出来的钢笔。伏清扯开帐幔,起身盥洗一番,待梳好发髻,披上深紫狐裘,她便唤道:“屈心屈湘,在么?”

    屈心从梁柱上翻了下来,回答:“在的,姑娘。屈湘去厨房拿吃食了。”

    “你小心点儿,别摔着了。”伏清将一身月白长袍的屈心按坐在床沿,自己蹲坐在木头铺就的地板上,说:“本想让屈湘替你上药的,她既不在,便是我来了,休怪我笨手笨脚。”

    屈心小小声道:“……不会的。”

    房内仅剩两人,气氛一下古怪起来,屈心不自在地抿抿唇。

    伏清专注地擎着湿巾,擦过伤口,取过药膏替他抹上。她心想:在《屈心录》中,她曾认真描写过屈心执剑的模样。

    北风刮来,颇觉寒意,忽闻鸾铃叮当响。远远的,居心一袭白衣,手提长剑,束起的黑发飞扬,纵马自雨中急奔而来。

    伏清绕着纱布,暗自感叹:当真是俊逸风流的少年郎……

    屈心的视角下,伏清跪坐在地,身披狐裘,一圈毛茸茸围着她的脖颈,衬得唇瓣粉嫩极了。他脸颊有些发烫,喉结一滚,问:“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

    伏清沉吟一瞬,不错,现下情况可不容乐观,悦来客栈前有双鹤会;后有十三昭南,是强敌环伺的地儿。

    哪怕薛柔妍有把柄可抓,薛氏父女暂且成了他们的钱袋子,但许嘉就不一样了,伏清如今尚未忆起他的软肋。在十三昭南的描写中,许嘉是莫日根在双鹤会钦点的第一把交椅,虽武功不咋地,但胜在有智谋有担当,堪比蜀汉诸葛亮;孙吴周公瑾,他甚至苟到了大结局,绝非好对付之人。

    伏清欲夺武林盟主之位,长期处被动之态,绝非上策。首先必定得自立门派,若欲立门派,就得找一块地,这一块地怎可能从天而降,不是靠抢占,就得靠买卖,总归一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

    伏清抬眼,回答:“说书,与许嘉周旋,待赚够银两,便离了客栈,自立门派。”

    屈心眉峰一动,颇不赞同:“可姑娘的身子……”

    伏清起身,就着几案写起药材:“这不是有你们俩替我把关么?”

    屈心垂下头,盯着包扎好的伤口,低声说:“姑娘……要不我……”

    伏清猜到他要说什么,莞尔一笑,打断他:“傻子,你懂什么是说书?你的人设中我可未参考柳敬亭。”,这不免让她想到,她笔下角色可不只屈心屈湘,其他人到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屈湘提着装柿饼的食篮走进房内,她身披大红羽缎披风,精神气十足:“姑娘,讨个好彩头,给你柿饼!”

    伏清笑着接过,掰开两半,只见一二银钱暗包于内。

    屈湘凑过头,咯咯笑起来:“姑娘好生幸运,传闻中,得之银钱者,以卜一年之吉哪!”

    伏清弯起唇角,将银钱收进袖口:“那就承你吉言了。”,她继而向窗外望去,雪后初晴,万物映着耀眼光芒,她说:“咱们出去走走罢。”,恰好去寻看看有无其他角色。

    屈湘一喜,连忙捂住屈心欲说“不妥”的嘴,抢着答道:“姑娘还是多出门走动走动的好!”

    待三人收拾妥当,出了客栈,踏上彩旗如林的长街,迎头便碰上几人,一个声音传来:“伏先生。”

    伏清抬头,来人相貌俊朗,玄衣飘飘,腰间坠着翡翠龙鱼佩。她拢了拢袖袍,朝对方抱拳行礼:“许公子。”

    许嘉微微躬身还礼:“许某听闻镇中正设擂招亲,不知伏先生是否有意,与许某同前观赏?”

    伏清调笑道:“观武倒是不错,但许公子若是阴错阳差上了擂,怕不是要多了个美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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