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薛掌柜

    在三人短暂陷入沉默时,对弈那头传来一阵惊呼声。

    只见屈湘指尖拈着黑子,在三个交叉点的眼位落子,原先被白子包围,已成吹灯拔蜡的棋势,转眼竟浴火重生起来。伏清了然一笑,屈湘这手当真精妙极了,大眼成两眼,注入新气,便是活棋的了。

    常言道:棋可观人。屈湘性格慧黠精明,走棋出其不意,常有一子颠乾坤,破迷局之景。林追风的棋艺虽不及屈湘,但比伏清想得更精深些。

    伏清摇扇观棋,黑白纵横,两人寸目相争。不久,黑子夺了白子七八分气,两人走着边角儿收官,林追风频频摇头叹息,想来他早知胜负已定。

    恰在此时,镇头又传来铮铮马蹄声。伏清抬眼远望,然而此次只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并未闻刀剑霍霍声。

    离得近了,红鞍上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她眉眼英气逼人,一身大红纻丝飞鱼服,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腰间除了绣春刀,还悬着刻官职的方形牙牌。

    女子勒辔缓行,冷傲目光梭巡过群众,视线又在倒地的尸骸上停留片刻。伏清不动声色地打量女子,觉得她像红莲也似的烈火,在雪地里熊熊燃烧着。

    她的声音也同她人一般,颇具威势:“林追风,胆子肥了,若非本官收到岳翔的飞鸽传书,便让你随便交差应付了去。”

    乍闻声响,林追风吓得抬头,手中棋篓滚落,白子洒了一地,他磕磕绊绊地颤声问:“姜、姜督指挥使大人,岳大人怎知……”

    孰料,那站得整齐的一排官兵里,某官兵赫然抬手撕下/人/皮/面/具,嬉皮笑脸地道:“那自然是本官就在你身边啦。”

    红衣女子飞身下马,冷冰冰地俯视着林追风:“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回苏州府城谢罪?”

    林追风正点头称是,岳翔笑得灿烂极了,他说:“老大那恐怕不行,林追风可没命回到苏州府城啦!”,四周响起一阵锁链叮叮啷啷的声响,是他将白秀秀的枷锁解开。

    白秀秀手握短剑,足尖轻点,转眼来到林追风眼前,银光甫破,短剑直刺入他的胸腔,血水啪啦啦落了一地,只听她恨声道:“你杀了我弟弟,我要你偿命!”

    这变故来得太快,众人皆是一愣。伏清轻蹙眉头,原来先前那贫嘴薄舌的侠士,竟是白秀秀的弟弟么……

    红衣女子倒是出了伏清意料之外的淡然,只沉着吩咐岳翔把尸体带上,便翻身上马,一声令下,领着穿青绿束腰劲装的官兵,往北方奔腾而去。

    岳翔同踩马镫翻上马背,经过伏清时,朝她抛来一袋子碎银,笑嘻嘻地说:“年轻的说书先生,本官甚是喜欢你的故事,咱们后会有期啦。”

    白秀秀抱起她弟弟的尸首,向伏清等人抱拳行礼,经这么一出,她向大伙儿扬声宣布,设擂招亲另择吉日了。

    屈湘好奇地问白秀秀那男女是何方神圣,白秀秀摇摇头,回答:“白某知晓的也不多,庙堂官儿本和江湖中人互不对付,白某只知那女子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回客栈的路上,伏清垂眼思索,经今日发生的种种,她身为武侠作家,只能道一句:众生百态,红尘俗事,皆在江湖。此外,她心念电转,亦想到了拿下双鹤会的办法。

    ……

    翌日清晨,日光澄净,空气好极了。

    伏清就着屈心的盯视下,磨蹭了半刻钟,才将苦涩汤药仰头喝尽,她将药碗递还给屈心,问:“屈湘呢?”

    屈心接过药碗,乖顺道:“姑娘,屈湘昨日在众前大展棋艺,受到镇里大户人家垂青,具数争相同她学下棋,屈湘欲寻份差事为姑娘解忧,便去成了教棋先生,现下正忙得不可开交。”

    伏清点点头,又听屈心说:“姑娘,我……今日前去抓药时,药铺正缺炮制药材的人手,我想去试试,但……可能以后就并无那么多时辰,能陪伴在姑娘身侧,护姑娘周全了。”

    伏清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你放心去罢,有秦璐在不会有事的。”,她想了想,又说:“我也该有所动作了,可不能只靠你们。”

    屈心眨眨眼,道:“我知晓了,那么姑娘凡事务必小心,皆以自己性命为重。”,待伏清送走屈心,秦璐便从窗口翻了进来,问:“姑娘,寻我有事?”

    伏清说:“秦璐,你的人偶能动到什么程度?”

    秦璐的声音传来:“许是抛出去挡刀的程度。自我失了武功始之,便无法再以丝线操纵他们了。”,他同伏清坐在床沿,眉峰一动,问:“可有要交代我去做的事?”

    伏清轻轻“嗯”了声,抚着扇缘:“我要你盯着许嘉,从他那里探听莫日根的行踪。”

    “许嘉是昨日同你们观武的玄衣公子?”秦璐眼睛微眯:“行,我记住了。”他欲离去,却被伏清伸手阻拦:“莫急,先同我一道去寻薛掌柜。”

    伏清和秦璐下楼时,见薛掌柜执着烟袋锅子,翻着帐本和店小二谈话。她听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谈论请小唱太费钱了,这不正好合她意么?

    伏清走近清了清嗓子,薛掌柜抬头见了她,手忙脚乱地从木凳上起身,经薛柔妍一事,他可不敢随便动她了。

    薛掌柜堆起虚伪的笑容,问:“需要什么让小二给伏先生办哪。”

    伏清微微一笑:“薛掌柜,伏某确实是有一事相求。”,她指了指二楼的舞台:“让伏某上台子说书,前三场免钱,之后每一场算两百钱。”

    薛掌柜一愣,怒而拍桌:“胡闹!你这么年轻,有什么本事?请你说书,我还不如花银子请小唱!”

    伏清倒也不气馁,只手将秦璐推到薛掌柜面前:“薛掌柜话别说太绝,伏某说书可不烂俗,亦有一流美姬弹琴配乐。”

    在《倾城偃师》这部作品中,秦璐便是潜伏于照夜清画舫里,收集情报、为求向弑父仇人复仇,男扮女装的三等琴师行云,虽他弹琴是为操纵木偶的障眼法就是了。

    秦璐低声在伏清耳旁咬牙切齿道:“伏姑娘,我弹琴是为了杀人,可不是供人赏玩的。”

    伏清弯起唇角,小声回他:“你失了武功,杀不了任何人。况且你弹琴之姿,若是吸引了许嘉注意,阴错阳差同他产生了交集,不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么?”

    秦璐气得牙痒痒的:“伏姑娘算盘打得叮当响,亦会用人得很。”

    伏清轻晃扇柄:“那是自然,我是最了解你们的了。”

    薛掌柜狐疑地上下打量秦璐,面纱露出他两只狭长美目,妩媚异常。他撇撇嘴,仍不松口:“不妥,咱们悦来客栈是什么地儿,咱们可是震泽镇数一数二的客栈,岂能容得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胡闹!”,他心情烦闷极了,抬手又是一抽烟袋锅子。

    薛南仁今年五十,面相白净,身材肥胖,乍看像一座行走的小山。他本在《双鹤》此书中,经营客栈经营得好好的,岂料突然穿到现实世界,很快受了莫日根指示,让他继续经营,替双鹤会收集情报。

    然而自打薛南仁得知了东南角的福来客栈,欲同他竞争镇内一二的位置,还盛邀到了什么江南说书客坐镇,使悦来客栈的客源迅速流失,一夕之间,探听情报的管道便断了七七八八。

    薛南仁急得坐不住了,连着小二,想了招揽客人的法子,邀时下流行的小唱来客栈演出。但此法却治标不治本,请那咿咿呀呀的小唱哪,贵得要死,更甚者,还比不过福来客栈的兴盛。他性子吝啬又爱钱如命,哪受得了这般折磨。

    店小二翻了翻帐本,又抬眼打量颇有自信的伏清,陡然想起昨儿许嘉和他说的话,心念一转,道:“东家,我瞧这并未有什么不妥,请小唱可比两百钱贵多了去,倒是可以让他们试试先,正反也是免钱,若是真的不行,咱们再请小唱来呗。”

    店小二压低声量,一通分析利弊:“东家您想想,那福来客栈之所以出名,不就是因为有江南说书客坐镇么?许嘉也说了,这伏先生许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搞不好他比江南说书客还厉害。更何况,咱们把他放在大庭广众下,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也好过他偷偷摸摸干坏事呢。”

    薛南仁沉吟一瞬,终于松口道:“午时半刻,伏先生便在二楼舞台准备罢。”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