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轰地一声关上，强仔去找老板。
老板就住在这栋楼的二十五层，过来花不了多少时间。阿姨的人不在房间，台风天的，还溜出去摸麻将，也不知道今晚还回不回得来。这套房子，此时就剩五位女主播。
“你们谁把刚才拍的视频发我一份。”苏芹开口说道。
这事十之八九是强仔干的，证据就在那个被夺走的摄像头里。有发现摄像头的视频在，苏芹不担心他毁灭证据，唯一担心的，是老板不会同意报警。在公司待了两年，老板的想法，苏芹多少能猜到一些，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会影响公司的声誉，以后招主播，谁愿意来这样的公司？招人就跟相亲一样，但凡有点缺点，都是别人挑你。
“芹子，你说这是谁干的呀？”
苏芹收回思绪，“报警后，警察会调查。”
“#%@&”其中一个主播骂了几句脏话，“太恶心了！”
“什么恶心了？”抱小喵下了播，刚从房间出来，就听见同事在骂人。
三位女主播平时跟她处得多，七嘴八舌地围上去，一边给她看视频。
抱小喵气得摔抱枕，“哪个生儿子没□□的狗东西在浴室放摄像头？”一听摄像头被强仔抢了，气得指着苏芹说道：“你怎么可以让他抢了去，这事铁定是他干的，就他那副猥琐的模样！公猫似的，天天围着我们几个发情！”
苏芹翻了个白眼给她，“围着你发情，怎么没见你拒绝？”还一天到晚，一口一个强哥~恶心人。
“你！”抱小喵被她的话噎到！“也不一定就是他，说不定也没拍到多少东西呢——”
前言不搭后语的。苏芹懒得搭理她，低头将发过来的视频保存到手机里。
明明就搭电梯下楼的功夫，却半个小时没见到人。
呼啸的风裹着豆大的雨点，撞击着窗户，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距离台风登陆还有两个半小时。
“不会是跑了吧？”
五人面面相觑，却听见门开的声音。
沉甸甸的脚步从门口进来，经过强仔和苏芹的房间。
老板王如海胖乎乎的身子出现在过道尽头，走到客厅。白胖的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厚实的掌心搓了搓粗硬的短发，“不是什么大事，瞧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
苏芹让出大沙发，靠墙站在一边，“浴室里发现伪装过的摄像头，不找出这偷拍的人，大家没办法安心睡觉。”
老板仰头看着苏芹，“你平时不住公司，今天难得留宿，就发现了这个摄像头——”
所有人都看向苏芹。
老板这话？苏芹虽然心底疑惑，但没时间琢磨，只得应对道：“可不是嘛，我这洗澡洗一半，突然发现那玩意，差点没被吓死，澡都不敢洗了。”
“这偷窥的摄像头可是罪证，强仔突然过来抢走了。里面的东西大家都还没看，是不是，得先把摄像头交出来？”她的视线移到站在老板身边的强仔身上。
抱小喵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强仔伸手：“赶紧交出来，你别想毁尸灭迹！这事肯定是你干的！”
“不是我干的！你别血口喷人！”强仔冲她吼道，满脸气愤地从大裤衩的裤兜里掏出摄像头，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摄像头碎成几块，“那，在这！你最好别瞎说！”
苏芹弯腰，扒拉几下摄像头的碎片，从中捡起内存卡，“里面拍了什么，用电脑看看就知道了。”
“去我房间看吧。”抱小喵伸手抢过内存卡。
内存卡里，拍下了一周的视频。这一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出现在镜头范围内，就会被拍下来，不管是衣着完整或者，赤身裸体。
抱小喵羞怒地拔下内存卡，“怎么办？”
苏芹沉思片刻，提醒道：“内存有限，只保留了一周的视频。但是偷拍的人可能会把之前的视频拷贝下来。”
抱小喵点了点头，视线触及苏芹的脸，抿直了唇，“你别以为你没中招，就能在一旁看好戏，说风凉话！”
苏芹气笑了，“别说得好像跟贼住一屋的只有你似的。你这嘴挺能喷粪的，不去喷贼，一个劲地逮着我喷，可真得劲呢！”
抱小喵咬紧下唇，不说话了。
“咱们，要不报警吧？”说话的主播看看抱小喵又看看苏芹。
“我赞成。”苏芹点头附议。
抱小喵还是有些犹豫，“报警，得先跟老板说一声。”
苏芹瞧她：“如果老板不同意报警呢？”
抱小喵撇开视线，“他不同意也不行，除非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更好的解决办法？苏芹轻笑一声，明白抱小喵这是想以此为筹码跟老板谈条件，便不再劝，只说道：“报不报警，看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把偷拍的人赶出这屋子。”
五位女主播从房间出来，神色各异。
老板的小眼睛在她们脸上逐一端详，“怎么？都偷拍了些啥？”
抱小喵站了出来：“我们四个和阿姨洗澡和上厕所的视频，我们打算报警。”
“不行！”强仔慌了。
抱小喵指着他的鼻尖骂道：“摄像头肯定是你放的，你这个偷拍贼，其他的视频呢？快点交出来！”
“你别冤枉我！”
“走，去他的电脑里搜！”
“凭什么搜我的东西！”强仔堵住通道，不让她们过去。
抱小喵叉着腰，“这屋里就你一个男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苏芹当着强仔的面，摁下报警电话。
强仔扑上去，掐断电话。容不得他不认了，他瞧了老板一眼，辩解道：“我放这个摄像头，只是为了监视你们不要在洗手间里偷懒！”
“好啊，你总算承认了，你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走！”抱小喵边喊边拿出手机，却不像苏芹那边利落按下110。
强仔红了眼，再次想扑上去，苏芹和其他三位主播赶紧将他拦住。
老板上前阻止抱小喵报警：“我觉得这事还能再商量一下。”
“哥！”强仔奋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老板，这种事不能包庇。” 苏芹神色认真地看着老板。
“苏芹！”强仔声音沙哑地高声喊道，“又没拍到你！”
苏芹也跟着飙高声音，“那是我没给你机会，今晚要不是我运气好，就让你得逞了！你故意霸占靠进我房间的卫浴，把我赶到这边来洗澡，就是想偷拍我！”
“不是，你怎么知道没拍到我？”摄像头还联网了？
“行了，别吵了！”老板皱着眉头，轻描淡写道：“强仔把视频删掉，以后都不许干这种事了，这事就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抱小喵捏紧了手机，抿紧唇。
“小喵，”强仔哀求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给我机会改过自新吧，我以后还像今晚一样，把资源给你。”
苏芹冷笑一声，“你说把资源给谁就能给谁呢！老板的话都没你好使。”她看向老板，“我只有一个条件，这人不能继续留在公司。”
强仔捏紧了拳头，眉眼阴沉，“苏芹，做人留一线！”
苏芹轻蔑一笑，“你故意恶心人，我还得给你留一线，让你继续恶心我？”
强仔还想说什么，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绷起脸警告道：“别再闹事了，明天收拾收拾行李，过来找我结算工资。”说完使了一个眼色。
“苏芹说得轻巧，”抱小喵满脸不岔，“她又不是受害者！”
“那你们想怎样？”老板面朝她问道。
抱小喵警惕地瞧了苏芹一眼，“海哥，我们进房间谈吧。”
客厅里只剩下苏芹。
紧闭的门窗承受暴风的一次又一次撞击，就像有人撞击着门窗，窗户的玻璃隐隐有爆裂的危险。
台风过后，街道上一片狼藉。苏芹一起床，便趴在窗户上往下瞧，绿化带中的那棵秋枫树到底没有承受住台风的肆虐，横倒在人行道上。街尾停了一辆黄色的环卫车，已经有穿制服的人在修整这些树木了。
苏芹从卫浴间洗漱完出来，就听见强仔敞开了房门，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
阿姨昨晚没回来，没人做早餐，苏芹换了白T和浅灰色运动裤，下楼去买早餐。
一楼商铺有一家包子铺，苏芹原本打算去买包子和豆浆的。推开B栋进出的玻璃门，却闻到一阵咖啡香，带着一点微酸微苦的后调，勾引着体内的馋虫。
她脚一拐，拐进了格调简约的咖啡店。
店里的咖啡香更加浓郁。通透明亮的空间中，几套没有拼接痕迹的核桃木桌椅。昨晚的台风似乎对这家店毫无影响，矮桌正中的玻璃花瓶，娇艳的仿佛刚从花田采下的鲜花，舒展花枝，散发清香。
“一杯拿铁。”苏芹的指骨叩着核桃木纹理的柜台，发出清脆的声响。
咖啡机前的高个子男人回转身来，两人四目相对，恣意优雅的男人，苏芹觉得有些眼熟。
“稍等。”林安海收回视线，倚着柜台，品尝自己刚煮出来的黑咖啡。
声音也有些熟悉。苏芹若有所思，却想不起熟悉感从何而来。挑了靠窗的位置，托着腮帮子，看窗外扶树的机器和工人。
等了半响，咖啡还没送过来，她仰起脖子，勾头朝柜台后瞧了一眼。
男人一副闲暇啖一杯咖啡的姿态。
“你不是店员吗？”苏芹猜测到。
“不算。”
这人说话竟还有几分艺术。苏芹好奇追问到：“那算什么？”
林安海没回答。放下咖啡，取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三分之一的浓缩咖啡，“加糖吗？”
“啊，”苏芹眨眨眼睛，“不加糖。再要一份三明治，不要西红柿。”
噔噔噔，手机响起视频通话的邀请。
“最后真没把人送警察局去？”陈丹妮在视频那头嗞溜嗞溜地吸面条。
“没。”苏芹举高手机，脸微微倾斜，找了个光线明亮的角度。
“这种装摄像头，偷拍女主播洗澡的烂人，你们老板还维护他，不会是帮凶吧？”
苏芹顿了一下，“不能吧？”她担心隔墙有耳，朝左右瞧了瞧，还好店里除了她，只有一个‘不算店员’的男人。
“你们老板，看面相就不是好人。”陈丹妮继续说道。
“是是是，只有你的林老板是好人，瞧着就是能上富豪榜榜首的面相。”苏芹调侃道。
“那是！”陈丹妮美滋滋地点头，“今天还给我们放了一天假了。”
“对了，昨天林老板提的绘本，我答应了。”
“挺好。“
苏芹面前出现一杯拉花边界模糊的拿铁，端着白瓷咖啡杯的手匀称修长。她的视线顺着结实的浅麦色小臂往上，触及男人的五官，三维立体的线条感，应该是喜欢运动的人。
“谢谢。“苏芹弯着眉眼，浅浅笑道。
“老~板~”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陈丹妮已经傻眼了！为什么老板那张脸会出现在闺蜜的视频画面里。
林安海抬眸瞧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陈丹妮，面无表情地退出视频区域。
“你老板呀？”苏芹咬着尾音，难怪她觉得有一点点眼熟，端起咖啡，炫耀到：“你老板亲手煮的咖啡，我帮你尝尝。”
陈丹妮不说话了，激动地低头打字：帮我打包一杯，我现在立刻马上，花大价钱叫跑腿过去取！！！
苏芹正想回复，面前出现一盘三明治，她仰起头。
林安海接了她的梗：“我亲手端过来的三明治。”
苏芹立马放下手机，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三明治，脸色认真的咬了一口，歪头笑，“老板亲自服务，不加收服务费吧？”
林安海轻笑一声，“不收。”
“那再帮我打包一杯拿铁，不加糖！”
“好！”林安海回到柜台后。
手机在核桃木的几桌上狂震，苏芹低头：
妖精！不许勾引我老板！
跑腿还有二十八分钟到！
三明治也给我打包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