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杨志仁被调任湖北后,心知定然是严嵩的意思,此后行事便更加小心。但身在官场,稍不留意,便会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经过光泽镇灭门命案、泉州府私贩甲胄案,杨志仁在朝中已是名声大震,同时亦得罪了当朝权臣严嵩。志仁本欲继续追问私贩甲胄案,但突然被调任湖广,匆忙赴任,不得已放弃了追问,最后此事亦不了了之。最终吕乐被刑部以谋反罪论处,累至九族,置于背后的严世冲,因其人已死,便不再有人追问,志仁听说,心痛不已!倒不是因未保得吕乐家小,而是明明此事背后有人指使,但没人过问。志仁不禁叹道:“朝堂之暗,不见天日!”

    志仁任湖广都司后,就不再参与政务,虽然官位品阶无变化,但已然由文官变成了军职,日后升迁将极为艰难,好在志仁并不在意,依旧满腔热血的去赴任了。刚来治所,便见都指挥使等一众官吏在后衙喝酒划拳,毫无半点军纪。志仁气愤不已,当即发火道:“都使之职,协防于驻军,协调郡县所治,乃一方安定之屏障,诸位竟弃军务于不顾,聚众喝酒撒欢,成何体统!”

    湖广都指挥使金传芳见来人开口即骂,亦是火冒三丈,当即骂道:“何来竖子?竟也敢管军爷之事?”

    志仁道:“在下新任湖广都司杨志仁,前来报道!敢问哪位是都使大人?”

    金传芳见状,骂道:“我便是湖广都指挥使金传芳,你个小小都司亦敢管都使之事,先治你个忤逆之罪,打上五十军棍再说!”

    还不等志仁开口,就来了两个军士,架着志仁便走了出去,痛打了五十军棍。那军棍比刑部制定的杖要细上许多,志仁刚开口骂道:“我定要去参你一本,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话音未落,志仁便被钻心疼痛袭来,才十余下,志仁便已晕了过去。

    此时一位叫秦珂的官员酒醒了些,见来人来报:“犯人杨志仁已昏死过去,请问大人,是否继续施刑?”

    秦珂道:“你尽管打,凭你打死他也不会有人怪罪你!”

    来人领命,刚欲离去,只见这人道:“你说方才被打的人叫什么?”“回大人,犯人名叫杨志仁,是新调任的湖广都司!”

    秦珂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随即连滚带爬的去找金传芳,只见那行刑的小吏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在原地待命。到金传芳身旁后,秦珂使劲摇着金传芳道:“金大人,快醒醒,快醒醒,我们捅了大篓子了!”

    金传芳闻言,亦酒醒大半,问道:“捅了什么大篓子?”

    秦珂道:“你方才将杨志仁给打了!”

    金传芳听罢,亦瘫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金传芳虽为都指挥使,是正二品禄,想比志仁来说高了四级,按理来说,打他要一顿也不要紧。但今天他打的人是杨志仁,当今朝廷谁不知杨志仁,他还是前内阁首辅张孚敬的女婿。三十一口命案,私贩甲胄案,个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连皇帝都惊动了。今日将杨志仁打了,按志仁的性格,他日定然会参他一本,他倒不怕被参玩忽职守,他甚至不怕别人去参,只是志仁不同,朝中许多官员都是他父亲、爷爷的旧识。只怕是被人查出他贪墨军饷,私贩兵甲的事情来,这可是千刀万剐的大罪!于是赶忙前去查看,只见敬廷已然昏死过去,金传芳赶忙令人松开志仁,又让人用一大口凉水将他喷醒。志仁醒来,只知屁股钻心的痛,愤然骂道:“好你个金大人,当值之时,竟带领手下在此聚众喝酒,倘若有匪患,你该如何应对?倘若大明军士都如你这般,那大明岂不早要亡了?”

    金传芳不敢发怒,只是小心赔罪道:“在下喝昏了头,竟将杨大人打了,实在该死!”随即唤道:“来人,赶紧带杨大人去治疗伤势!”两小吏前来,又驾住志仁前往军医处治疗伤势。

    志仁此时亦非常不解,他以为此都使金大人十分嚣张跋扈,但今日误打了自己,为什么好似还特别害怕了起来?按理说,鞭打下属,亦不违反法度,只要不是随意殴打,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为何这金大人似乎对他特别客气呢?来不及多想,老军医先是一口烈酒喷到了志仁的屁股上,志仁顿时便觉得如同用刀在剌他身上肉一般疼痛,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此时金传芳亦前来了,前来小心给志仁赔罪道:“志仁兄弟,方才实在对不住,未看清来人是你,还请见谅!”

    见金传芳态度谦虚,志仁火气便也消了大半,只对金传芳说道:“金大人为何不在职上,怎么在此喝起酒来了呢?”

    金传芳道:“湖广历来都比较安定,也就湘西和靠近贵州的地方时常有匪患,一不御外敌,二不平内乱,此处也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才与众兄弟喝起了酒来。”

    志仁道:“也罢!也罢!待我先调养一番,你这顿军棍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金传芳道:“志仁兄弟,实在抱歉,改日我定上门赔罪!”

    志仁见金传芳谦逊,便也原谅了他,只是回到府中时,张琳见志仁一身伤回来,忙问怎么回事。志仁如实相告,张琳闻言大怒,当即便要写信告诉爹爹替他出头。志仁不许,对张琳说道:“这金大人喝昏了头,才误打了我一顿,我见这金大人,十分谦卑,私下定然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不必深究了!”

    张琳见丈夫一身伤痛,亦十分心疼,赶忙翻箱倒柜去找药,给志仁敷上,才放下心来。好在打志仁板子那小吏报得及时,也才让志仁保住了一条性命。张琳见志仁即便被屈打了一顿,也不曾怨恨别人,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嘉靖二十三年四月,杨青给黄萍写了一封信,令整个杨家陷入悲痛。孟养土司受缅甸攻打,孟养土司向朝廷求援,杨青、杨同仁等戍边军队,都被派去支援,一场冲突中,杨同仁所在营四百一十七人被缅甸东吁五万军队围住,多次突围未果,杨青听闻,立刻带数百人前往支援,但还未到达,便与东吁先头部队遭遇,无奈不敌败走,待再得同仁消息时,得知同仁已然战死。杨青悲痛万分,不顾危险前去替同仁收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黄萍,不知如何面对已经死去的李文蔓。待消息传到新都时,黄萍当即晕倒在地,而敬斋亦吐血半升,宁仁、资仁、兴仁听闻兄长战死,无不悲痛。直到一个月后,消息才传到了志仁耳中,志仁听闻,当即跪倒,对着同仁逝去的方向嚎啕大哭,张琳见志仁如此,十分心疼,默默陪在志仁身侧。

    听闻同仁战死,志仁随即便告假奔丧,金传芳批许,志仁随即便往回赶。可在途经巴中时,志仁竟遇到杀手。这日志仁正心急如焚,发现张琳怀了身孕,不便快行,于是便雇了一辆马车送张琳回蜀,而自己乘快马先行,二人在巴中分别,不竟这一别便已是天人永隔。

    二人分别才半日,张琳便与杀手相遇,包括车夫一起,两尸三命,暴尸荒野。志仁回到新都后,忙于同仁的丧事,也未曾留意到张琳已然过了回蜀的日子,却依旧没有回来。待同仁下葬后,志仁才发现,张琳还未归蜀,也未曾写过一封书信回来,这令志仁暗道不妙,与黄萍简单交代后,便匆匆前往寻找。黄萍也暗道不好,责怪志仁将有身孕的妻子丢在半路,这么久未曾回来,想必定然遇到了什么事,她不敢往下想去了。

    志仁在寻到忠县时,果然听说了当地发生了命案,一位夫人与车夫都死在了官道旁,女人的脖子几乎已被斩断,十分凄惨。志仁听闻,赶忙去当地官府打听,才发觉遇害的正是张琳。志仁如五雷轰顶,才料理完同仁的丧事,新婚不久的妻子便遭遇不测,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忠县知县见死者是湖广都司的夫人,亦是十分慌张,忙遣人日夜调查,虽张琳死在了白天,但那时官道并无车马经过,竟一时找不到半点证据。志仁哪里知道,杀手是严嵩之子严世蕃所派,原先本是盯着他的,见二人分别,便临时改变主意,就杀了张琳。由于杀手当晚便退回京城,最终张琳死因也并未被查出,面对如此打击,志仁伤心不已,随后便辞官回乡,安心侍奉黄萍与敬斋。

    黄萍得知儿媳被害,不知如何是好,当夜便独自跑到祠堂偷偷哭泣,一众人找了大半夜,才在祠堂找到早已哭晕的黄萍。

    杨家接连经受打击,敬斋亦难以接受,生了一场大病。自志仁回到新都后,整日酗酒,不过问任何事情,黄萍见此,多次相劝,但都劝不动志仁。无奈黄萍便给杨青写信,杨青听闻,亦写了一封万言家书给志仁,志仁读罢,竟付之一炬。嘉靖二十三年十一月,杨志仁竟跑到峨眉山出家去了,黄萍见此,气得呕血三升,当场不省人事,整个杨家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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