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

    我突然想起刚才电影里眼睛溅进血的胖大哥，赶紧敦促尚曦检查一下。

    我俩没受伤，只溅到一些尸变女孩的血，所幸不多，也没碰到有粘膜的地方。

    “嘴里有没有？”我问尚曦。

    她咂摸了一会儿，说不觉得嘴里有腥味儿。

    “应该没事儿，传染机制还没搞清楚，咱俩先别自己吓自己。”

    我俩换下弄脏的衣服，冲了个澡，把陶米娅的个人物品打包好放到尚曦那屋，又把她的家当搬到我这屋。

    两人住一起安全些，有事可以及时商量。

    收拾了一通，已经快10点了。

    今天晚上估计是睡不着了。

    外头的怪叫少了些，但还是有。

    后来，远处有栋楼开始着火，夜里看不太清，应该是食堂。

    但一直没有消防车开进来。这我才想起，刚才通话的120没派车来，也一直没再联系我。

    我老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心里不踏实。去门口检查门锁的时候突然想到——

    门是个大问题。

    《最后生还者》，《行尸走肉》，《僵尸世界大战》，哪个片子里的生还者大本营没建高墙堡垒、装电网和大铁门啊？

    刚才撞我们门的是林晓。如果是尸变后的一米八大汉呢？

    铁定扛不住。

    而且无数末日作品告诉我们，防丧尸重要，防心怀不轨的坏人更重要。

    门不仅得结实，门锁还得精细、撬不开。

    我已经开始假设未来的某一天其他幸存者找上门抢物资的场景了。

    越想心里越慌。

    尚曦已经躺下刷新闻了，时不时地叹气。

    “哎，先别看了，有个很严峻的问题。”

    “网上才严峻呢，刚才咱门口那个是小打小闹，西河区有家健身房，”她探下脑袋给我看手机，“好几十斤的哑铃啊，脑浆子都砸出来了。说起来真是挺怪，这届丧尸武力值这么高吗？都知道用武器。”

    我瞄了一眼她的手机，汗毛倒竖。刚才的全家桶差点吐出来。

    这帖子肯定活不久，这种场面码都不打码吗？

    “你先下来，咱屋的门不行，咱俩研究研究，怎么加固一下。”

    “还真是！”尚曦“腾”地坐起身，“不过，现在是不是太晚了？叮叮咣咣的……”

    “你以为今晚这栋楼里的人能睡着呀？趁现在还有电，能用电钻。”

    “也是，等丧尸多了，在楼道里开party，咱俩想整也整不了了。”

    今天囤的物资主要放在我和尚曦的房间以及客厅，蒋东彗那屋物资类别复杂，还没来得及清点，就没堆得太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边那些木板。

    直接把木板钉在门框外部的墙体上肯定不行，这相当于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万一有意外发生，拆除困难，就只能跳楼了。

    而且想加固门，最主要的其实是门框。

    这栋破公寓，不仅门是木头的，门框也是，与墙体相连固定的螺丝看上去非常简谱。

    关于木板的使用，我俩列举了一堆方法，听起来都不太靠谱。

    不怪五金店老板说我看着不像木匠。我确实不是那块料。

    尚曦也不是那块料。

    抓耳挠腮之际，尚曦“哎？”了一声，随后爬上空着的那张床，掀开床垫一角——

    底下有一扇304不锈钢门，带门框、配了高级门锁的那种，尺寸刚好合适！

    “我的天，蒋东彗是神仙吗？她啥时候买的？”

    尚曦也连连点头，“如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我要喊她一声‘奶奶’。”

    门很重，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给挪出来了，放在木门后面大概6厘米的位置。

    给电钻通上电才发现，今晚没熄灯。平时晚上11:30点公寓会准时熄灯，但插排还能用。

    我们给木门加了两道金属插销，换了更高级的门锁，又在不锈钢门上加了两道拉链，接着开始“咣咣”凿螺丝——

    尚曦用电钻，我站在门口望风，上下来回瞅。楼上没有丧尸，但楼外有，还几度上楼拜访，但走到二楼我们就停下藏进屋里，确定丧尸走了我们再继续。

    一个小时后终于搞定木门，把更长、更结实的膨胀螺丝顺着门框打进墙体。然后进屋，锁住木门，阖上插销，再固定不锈钢门框，让它牢牢贴合墙体。

    晃了一下，纹丝不动。

    “稳了老哥！”尚曦雀跃道，可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了“重金属音乐”，分贝有高有低。

    丧尸终于找对地方了。

    我阖上不锈钢门，反锁，再把门链挂上。心里一下踏实了。

    门的上半部分有一个20cm×20cm的栏杆结构，能顺着猫眼看到外面——

    “得，烟嗓大军来开party了。已经走到四楼拐角啦，一、二、三、四，四个。有一个是刚才的保安，已经残了……他们正撒摸呢，但好像不知道电钻声的具体位置。”

    我小声跟尚曦汇报。

    幸亏门装好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拔掉电钻的电源线，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听脚步声，烟嗓大军上了6楼，进了603，此刻正在我们头顶上呜呜嗷嗷，听得人心里发毛。

    可能没什么收获，他们又晃晃荡荡地下楼了。

    他们——不知还应不应该用这个“他”。还是用“它”呢？同类相食，ta们还算是我的同类吗？

    睁眼到天亮，我和尚曦已经对外头的声音麻木了。

    我用刚买的电饼铛做了俩三明治，放了鸡蛋、培根、芝士片、生菜叶。

    生鲜类食品昨天也买了少量，把刚买的小冰柜塞得满当当。

    这些东西吃一顿少一顿，及时行乐吧。

    早上7点，教务处发来短信：U市发生大量不明原因的袭击事件，请全体在校的教职工和同学待在室内，暂时不要外出，并回复信息提供自己的姓名和宿舍号，学校很快会派送食物和生活用品。

    “怎么说，回吗？”

    “尚曦同学，被人看到咱俩有这么多物资是啥后果？你还记得《行尸走肉》里的狼族吗？”

    “那还是不回复了……”

    “嗯，咱俩就静悄悄躺平吧。”

    “昨晚上咱俩那顿电钻，静悄悄啥呀。哎？会不会已经被人发现了？”

    “但愿不会吧……据我观察，至少咱这个单元，昨天大部分人都走了，咱俩这种得留下干活儿的是极少数，每层顶多俩人。昨天被林晓狙掉那女孩不是六楼的，好像住5单元，跟林晓一个学院。”我回想了一下，心里踏实了些，“而且，学校就算知道咱这屋有人也没事，后面物资越来越短缺，巴不得咱俩啥都不要，自生自灭。不暴露咱俩的物资就行。”

    “说的也是。”尚曦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摇头，“哎，这辈子不知道还能吃几次培根。”

    “咱俩省着点，只要冰柜不断电，说不定明年还能吃上涮羊肉呢！”

    尚曦贼兮兮地笑了：“我今天就想吃。”

    我也乐了：“吃就吃，闲着干嘛，写论文啊？”

    “就是。万一明天就断电了呢？”

    尚曦拿出一块羊肉、一块牛肉，解冻后切成片，又把虾肉剁成虾滑。我泡了腐竹、粉丝，洗了青菜，切了水果，还拆开一箱龙舌兰，调了两杯玛格丽特。

    就这样，我们的躺平生活，从一顿急头白脸的火锅开始了。

    躺平第二天，跟家里通电话报平安，给物资做细化归类；网上冲浪、观察室外情况。

    公寓楼下有几十只丧尸游荡，大概活人都藏起来了，丧尸暂时没活儿干。

    官媒改了口风，将网上流传的丧尸视频定义为国外恐怖分子策划的阴谋，是AI技术合成的。但具体细节语焉不详，措辞十分谨慎。

    继续科普茧蜂寄生原理的大V和事件亲历者的发言仍旧被秒删、封号。

    下午，网传日本、韩国、菲律宾等亚洲国家以及美国西海岸的几个城市也出现了类似事件。

    网络已经时断时续，暴力事件频发，U市医院人满为患，已经停止接收患者。

    躺平第三天，继续分类物资；网上冲浪、观察室外情况。

    斜对角的实验楼有俩人大概饿极了，壮着胆子冲出来试图逃生，被一群丧尸秒杀，血溅当场，十几分钟后拖着残肢“活过来”，加入烟嗓大军。

    官媒继续辟谣，但尚曦发现，有一个地方台的女主持人明显好几天没洗头了，衣服也一直是那一身。发声的大V变少，大多数因为封号噤声。

    我们又一次收到学校教务处的短信——不外出不惊惶，不信谣不传谣，困难一定会过去，请大家乐观团结。

    这次压根儿没提送物资的事儿。

    躺平第四天，早上6点，电灯没亮起来，手机信号时断时续。

    8点半电力恢复，官媒依旧延续恐怖分子那套说辞。但没过多久，我们接到U市疾控中心发来的短信，说传染性超强的病毒在U市传播，请市民居家隔离，禁止外出。

    疾控中心头很铁了，敢和官方叫板。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中午，尚曦在微博看到一句被转了几百万次的话，是一个刚注册的小号发布的——U市会在10月5日下午3点封城。

    不就是今天吗？

    12：30，又断电了。

    尚曦调好一台收音机，喊我一起组装太阳能板。

    蒋东彗的阳台朝东，我房间虽然也朝南，但外头有一棵高大的杨树，上午有两三个小时的遮挡时间。尚曦阳台的光照是最好的。

    据她说，太阳能板受遮挡后会严重影响发电效率，还可能导致局部升温过高，烧坏发电系统，折损使用寿命。

    而遮挡物并不仅仅是其他东西投下的阴影，一坨鸟屎、一片落叶、积雪、灰尘都能造成遮挡，所以我们还得定期清理太阳能板。

    而如果赶上阴天，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太阳他老人家给多少能量咱就用多少。

    尚曦一边给我科普，一边从蒋东彗那屋搬东西出来——安全绳、工具箱、木板、电钻，然后趴在书桌上画了会儿图纸。

    我横竖看不明白，就继续收拾东西。直到尚曦叹了口气，说：“难办。”

    她给我解释了一通太阳能板的最佳安装角度，以及为什么不能装在阳台内部。

    北方基本都是室内阳台，不会直接连通室外空间，顶多做成落地窗。我们的公寓甚至不是落地窗，墙体高度80厘米左右，上面才是窗户。

    但要是装在阳台内部，玻璃窗会减弱光照，而且有折射，很难找到最佳角度。

    而装在户外，一来U市风大，吹掉地上就全交代了。二来，依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被图谋不轨的其他生还者看到，这简直是活靶子。

    “只能拆窗户了。”尚曦下结论。

    她用木板做了一个高过墙体的架子，又做了四个三角支架，把太阳能板固定在上面。

    然后拆掉两扇玻璃窗，调整好支架的位置，连好太阳能电池、控制器和逆变器等配件，过了会儿插上手机——嗡，能充电了！

    我差点哭了。

    一起住了两年，我对尚曦的理解就是“工科女”。今天领教了工科女的真功夫，我五体投地——

    “你别喊蒋东彗奶奶了，我喊你奶奶吧！太牛X了！”

    她摆摆手，“啧”了几声，“专业选对路了，谁想到这些手艺能在末世派上用场……对了，木板支架太轻，还是不太稳，最好在底下放点东西压着。”

    我瞄了眼墙角的二十颗大白菜、泡沫箱和营养土，寻思在底下种菜不就完了。但一转念，又想起个事儿得干：“你会种菜吗？”

    尚曦直摇头：“这个真不会。”

    我俩火速理了一下蒋东彗买的蔬菜种子，有洋葱、胡萝卜、水萝卜、香菜、蒜、小葱、辣椒、茄子、西红柿、白菜、油菜、油麦菜、韭菜。甚至有一些水果种子：葡萄、西瓜、草莓、石榴、圣女果、柑橘。还有一堆豆子可以生豆芽、培育豆苗。

    “趁现在还有网，咱俩搜一下这些东西的种植方法，都给抄下来。”

    写得手疼。搞完已经下午三点，网传封城的时间。

    打开手机，又看到高速路的实时视频——进城的方向只有军用卡车，出城方向则堵起长龙，纹丝不动，但很少有人从车里出来。

    有评论说上了高速的人赚了，出城高速口已经设起关卡，有部队重装把守，严禁出城。

    我们发现，又有七八个一、二线和省会城市宣布封城，揪心的视频铺天盖地——

    当然有不少人遭到丧尸袭击。另外，还有市民哄抢果蔬粮油、业主和居委会大打出手、假药贩子贩卖“清毒免疫丸”。

    医院的状况彷若人间地狱，几座城市物流开始瘫痪，快递员和外卖员罢工。

    9年前的记忆又回来了。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