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迟的脸有温度,只不过比起她的手还要冷一些。
梁没忧大拇指抚过谢砚迟的眼睛,然后下滑掐住了他的脸。
“?”
是真的,有弹性,为什么?
梁没忧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谷雨痛心疾首地道:“公主,您这是干什么?”
梁没忧还以为谷雨看不见这个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她放开谢砚迟用手向前指着道:“谷雨,你看见了吗,这有一个人?”
谷雨觉得梁没忧实在太失礼了,她连忙过来悄悄道:“公主,这就是个人啊!”
梁没忧再次疑惑地看着谢砚迟,真的是个人?
谢砚迟此时也反应过来,他起身往旁边跨了一步,“公主,臣乃翎州世子谢砚迟。”
他有一丝不解,柔和的眉眼轻轻蹙起,方才梁没忧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自己就好像被她的眼神吸引了,根本没注意她在干什么,等有感觉时,发现这位公主正在摸自己的脸。
还好梁没忧将手拿开了,否则谢砚迟脾气再好,也不能忍受别人在他脸上乱捏。
梁没忧深吸一口气,她看过翎州世子的画像,根本不长这样,怎么现在换了一个人。
“你真的是翎州世子?”
“是。”谢砚迟觉得这位公主很奇怪,但还是秉着耐心回答了。
梁没忧的心突然开始狂跳,她显然忽略了刚才自己失礼的举动,只是激动于找到了谢砚迟。
这个人还是如以前那般,无论什么时候都极其温柔,他的面容,他的姿态,都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以前他甚爱穿青衣,简洁朴素,形如竹柏,现在这身衣裳却有些华贵,佩金带紫,整个人也清瘦许多。
梁没忧眼中闪过一抹亮,她的情绪复杂,一会不可置信,一会欣喜若狂,一会又感时伤怀。
谢砚迟看见这样的她心中也有些许悸动,只是这悸动不知从何而来,便问:“公主认识臣?”
他是不认识梁没忧的,如果不是听谷雨叫她公主,谢砚迟根本不知道这是谁。
“······以前倒是没见过,就只是听说过。”梁没忧道。
看这样子,她猜想谢砚迟是没有想起什么的,她也不便讲,便当做重新认识吧。
重新认识也好,上辈子谢砚迟本应该幸福美满,却因为自己横死荒野,那种痛苦,不想起也罢。
只要自己记得他便好。
谢砚迟道:“那方才公主为何······对臣那样?”
梁没忧这才察觉有些窘迫,她还以为谢砚迟是假的呢,所以大胆地上手。
“抱歉,我看书看得恍惚了,误以为你是我想象的书中走出来的人物,没想到是真人。”
“原来如此,公主这么喜欢看书,想必就是六公主了。”谢砚迟倒是没有深究,勉强认同了梁没忧这种说话。
谷雨在后面觉得尴尬,发誓以后不让公主独自一人在藏书阁待太久,不然看书都要成仙了。
梁没忧点头道:“世子对书也有兴趣嘛,之前我们说的那些话都是玩笑,世子不要当真。”
缓过神来后,梁没忧才开始正视谢砚迟的身份。
翎州世子,这辈子谢砚迟投的胎倒不差,就是离梁都太远,不然自己早就发现他了,还有,赤泽王与父皇不合,这是个难题。
谢砚迟轻声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公主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臣没有听见。”
梁没忧笑了笑,白皙的皮肤像雪一样,她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谢砚迟肯定听到了,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她们尴尬。
“世子为何一个人在这,没有人陪你吗?”
谢砚迟道:“舍弟在楼下。”
“哦,世子眼下在看什么书?”梁没忧又问。
她发现与谢砚迟说话有一种魔力,开了个头便忍不住继续说下去,根本不想离开。
谢砚迟正欲说话,楼下便有宫女急匆匆上来了,“公主,皇后娘娘找您,说几个月前酿的荔枝酒要开坛了,请公主过去品尝。”
“现在不去,告诉母后本公主晚上过去。”梁没忧直接拒绝道,现在什么都比不上谢砚迟的魅力大。
宫女又道:“这可能不行,皇上和殿下都会过去,公主要是不去······”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梁没忧的这个母后很霸道,又有点可爱,平常皇帝都被她拿捏,梁没忧轻易也得罪不起。
“行,我去。”梁没忧最终还是妥协了。
谢砚迟微笑点头,似乎在同她道别。
梁没忧下楼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砚迟拿着书端正站立,脸上的表情极其柔和。
他还是他,尽管没有以前的记忆,身份也有了改变,他仍旧是他。
幸好,这辈子他们再次相遇,她还有弥补的机会。
“公主。”谷雨见梁没忧停下,便轻轻唤了她一声。
梁没忧没理谷雨,而是对谢砚迟道:“谢世子,下次见面不要自称为臣了,称我便很好。”
在谢砚迟还在思考梁没忧这句话是何意,梁没忧却转头大步离开。
谢砚迟看着楼梯的方向,心中思绪不宁。
虽然梁没忧说他们之前不认识,她方才的举动也不是有意,但谢砚迟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从小心平气和,很少有情绪巨大波动的时候,可在梁没忧摸他的眉眼时,他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亦或是两人的心跳声。
还有,她说让自己不要自称为臣,这句话莫名有些熟悉,就好像许久之前有人也对他讲过这话。
房宿宫中,皇帝与五皇子梁之州早已到达。
凤羲皇后一共诞下两子,梁之州是梁没忧的嫡亲哥哥,他们一个排行第五,一个排行第六,因为年岁相差不大,彼此之间也格外亲近。
梁没忧刚进门,梁之州便开始调侃她,“妹妹怎么来得比我还晚,对荔枝酒不感兴趣了?”
皇后非常喜欢饮酒,以前还未进宫时,她便喜欢扫罗天下好酒,他们两在皇后膝下长大,从小便开始品酒,酒量好得不得了,有事没事总要喝几杯。
梁没忧盯着梁之州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哥哥是想挤走我自己多喝些好酒吗?”
他们两兄妹一个长得像父皇,一个长得像母后,梁之州还未及冠,便是翩翩公子,一双狭长的双眸顾盼生辉,身形高大挺拔,不知是多少千金小姐日思夜想之人。
“那又是因何事来晚了,别跟我说你也去看那位翎州来的世子了。”梁之州狡邪地道。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我就是在藏书阁碰见他说了几句话。”梁没忧搀着一旁俊秀的中年男子道,“父皇,你看看哥哥,总是埋汰我。”
这一世不是上一世,上一世皇宫中有很多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是那些人都不算亲人,而这一世不同,她的父皇母后还有哥哥都是真心疼爱她,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这才叫亲人。
梁策城立马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撑腰道:“之州,怎么能埋汰妹妹呢,妹妹是那种喜欢美色的人嘛,我看那个世子病恹恹的样子就不行,你妹妹可看不上那种人。”
皇帝已经四十多岁,样子却丝毫不富态,一身黄色龙袍被他穿在身上,尽显霸气,可见年轻时与梁之州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梁没忧听到这话有些不自在,她还真就看上了谢砚迟,而且被迷得五迷三道。
恰好这时皇后出来了,她拿着一坛子酒,酒已经开封,散发着阵阵酒香,没有人注意到梁没忧的脸色。
“都来了,本来想着今夜用膳再开这酒,只可惜你们父皇要为那个世子接风洗尘,就现在开了吧。”凤羲声音铿锵有力地道。
她将酒坛放在石桌上,后面跟着的宫人立马摆好四只青花瓷酒杯。
荔枝酒倒入杯中,清白纯净,荔枝的香味完全与酒香混合,还未品尝便知这是好酒。
皇帝讨好似地道:“哎呀,那人实在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让太子去接待,我不见他也行。”
“来都来了还不见,脑抽吗?”凤羲瞪着皇帝不悦地道。
“是是是。”皇帝一脸笑意。
凤羲皇后不是什么贵族小姐,她自幼出身市井,后来父母双亡后跟着一位老师父游荡江湖,偶然一次机会救了皇帝,两人这才结识。
结识后两人迅速相爱,但当时凤羲并不知道皇帝的身份,后来知道了便独自离开,可皇帝对她不依不饶,据说追了许久,凤羲才肯跟皇帝回宫。
而当时皇帝已有正妻,先皇后诞下了如今的太子不久后便离世,凤羲先当了妃子才做的皇后。
因为这些事情,凤羲记恨了皇帝许久,皇帝因为愧疚,事事对凤羲言听计从,平日里也是宠着哄着。
“母后还真是威武啊。”梁之州低声对梁没忧道。
梁没忧偷偷笑了笑,兀自坐下。
尽管这一世还是生在皇家,可没有那么压抑了,她们一家人有的时候过得竟像平常人家那样,没有皇权尊卑,没有繁文缛节。
这正是宋倾韫当时向往的生活,以往求而不得,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一家四口坐下来品酒,皇帝直夸荔枝酒好喝,边夸酒还要夸人,凤羲被他捧上天地夸,看得梁没忧与梁之州想逃离现场。
“忧儿啊,你说说,你母后酿的酒是不是天下仅有,这还只有一坛子,喝完了怎么办,我离不开你啊,凤羲。”皇帝装醉靠向凤羲那边。
凤羲看起来十分无语,她推开皇帝道:“梁策城,你好好坐着。”
皇帝嘴角下湾,表现出委屈的模样,“哎呀,我真的醉了。”
凤羲眼神犀利地看着皇帝,虽然出生低微,但她从不畏首畏尾,面对谁都不怕,一身的江湖武侠气质。
皇帝瞬间被她这个眼神逼回了正常,他轻轻嗓子道:“忧儿,你说你在藏书阁遇到了那个翎州世子,都与他说了些什么啊?”
“也没说什么。”梁没忧道。
她恍然想起来,虽然谢砚迟知道她是谁,可她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他们还不算认识。
既然决定从头开始,那么认识总是第一步,这一次,她希望她和谢砚迟有一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