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紧闭的殿门忽然开启,女官见沈汐匆忙走出,有些不解,为何刚进去不久便要离开,而且公主看着有些魂不守舍。

    凉风一道道刮在脸上令人清醒,沈汐的裙摆被风吹起。她穿过条条宫道,往前走,直到走到皇宫内最高的摘星台。

    司天监。

    摘星台筑得很高,沈汐微仰着头,任发丝缠绕在脸侧,脑中依旧回荡着母后梦呓说的话。

    那些话十分荒谬。

    值夜的百里守谦仰头在夜观星象,长身玉立,手中捧着一本书。感应到有人走来,垂眸望向远处逐渐模糊的人影,等看清来人的样貌,手指收紧,快步走入殿内,放下书本,等再出来时手上抱了件披风外袍。

    摘星台很高,台阶很长,沈汐一步一步走上来。百里守谦迎上前,躬身将手中披风递去:“微臣百里守谦见过公主,摘星台高处风大,夜间容易受凉,还请公主保重身子。”

    他心底满是疑惑,为何嘉宁公主会深夜独自在此?

    沈汐看了眼披风,没有接过,只盯着百里守谦,声音冰凉问道:“百里大人可知晓多年前的天降异象?”

    话落,百里守谦唇角紧抿,抬首眼中映出沈汐的茫然。

    ·

    呆在宫内的日子无聊,时月总会琢磨些好吃的。前段日子沈念不在宫内,她变着法研制饮品,日思夜盼等着公主回宫。

    时月端来碗解暑的冰镇酸梅汤,冰冰凉凉,下肚很舒爽,带着酸梅腌制后的浓郁香气。

    “好喝。”沈念尝过一口,冰凉甘甜。

    听到公主的评价,时月眼睛放光:“公主真的喜欢?”

    沈念点头:“当然喜欢,时月的手艺进步很快,真是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时月笑得眼睛弯弯,脸颊的酒窝明显,得意极了,她要立即去后厨再盛上好几碗。两个月算什么,只要公主喜欢,研制几个月都不在话下。

    “哦,对了……”时月手下顿住,她忽然想起件事来。

    沈念轻笑:“怎么了?”

    时月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道:“公主,这几天我总是撞见嘉宁公主的贴身侍女与司天监在一起,我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我问了别的宫的女子,好像是那位男子是司天监。”

    沈念眸光闪动。

    司天监的百里大人?

    摘星宫内书阁重重,红色木制的长梯繁多,一直通到最顶层。众人各忙碌着手边的事,秩序井然。

    百里守谦正在翻阅一本古籍,手下匆忙走来,只道外面有人要面见监正大人。几位同僚停下手中活,投来好奇眼光,百里没说什么,合起书朝外走去。

    身后不远处书架显出人影,郭邈从后面慢步走出来,眼睛眯起,隐隐露出精光。

    宫殿外,身着宫衣的绫鸢静静站着,百里认出她是嘉宁公主的侍女,心下一紧,如此匆忙前来,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他跟着绫鸢绕过曲折长廊,眼前显出一座水榭。水榭四周围了层不密不疏的纱帐,百里看不清帐中之人样貌,暗自在脑海中描绘温静的轮廓。

    “百里大人可知晓扶翎先生的去向?”沈汐开门见山问道。

    扶翎是司天监的前监正,百里守谦的老师。

    沈汐搜查与天象有关之人,其中扶翎知晓此事,踪迹却极其隐秘,百里作为他最宠爱的弟子,或许知晓一二。另外,沈汐也查阅到许多书籍,并没什么实质的用处。

    百里守谦回忆起先前被冷落的境况,隐约察觉到宣德帝不喜旁人探究此事,倘若真的去触及,怕是会受到牵连。于是斟酌道:“回公主殿下,微臣曾找过老师的踪迹,但一无所获,或许……公主不必纠结于此。”

    眼下老师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水榭中传来脚步声,宫人挑起纱帐,露出沈汐温静的脸庞。她走出水榭,与百里抬首对视。

    “百里大人,许多你不能看到的东西,不代表我没有办法看到。大人只需告诉我从什么地方能拿到我想要的便可。”

    百里心下一颤,自知再劝无益。也许嘉宁公主说的对,许多地方身为公主都可以踏入,能找到最终的答案,也是他曾探究的过往。

    “微臣记得,老师身为监正时曾写过一本手记,就放在宸光殿的书阁之内。”百里顿了下继续道,“也就是在陛下手中。”

    作为司天监的监正,要将当年影响国运的大事事无巨细地记载下来。

    沈汐微笑颔首:“多谢百里大人,我知道这些便已足够。”

    过了几日,宸光殿中,宣德帝正在后殿休息,沈汐亲手煮了碗莲子羹送进去。宣德帝见到多日不见的爱女,两人下了一盘棋。

    书阁就在后殿之中,中途宣德帝有事厉害,沈汐便趁机起身,越过层层木架翻找扶翎的手记。她扫视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便将书籍拿下来,指尖轻轻摩挲着经久泛黄的纸页,最终停在一行字上。

    宣德五年,正是记载十七年前,她出生那年的事情。

    根据上面记载,宣德五年在两位公主出生的当月天降异象,漫天彩云,大周顺应天意,公主的降生为大周朝带来了吉兆。大周朝不仅在战事上赢了天启,拿下数座城池,而且收成风调雨顺,良田丰产随处可见。

    “天降紫星……”沈汐喃喃自语。

    她记得哥哥曾说过,那年是父皇登基不久的盛世,父皇意气风发,顺畅开怀,为她的满岁寿宴大摆筵席接连庆祝多日。

    父皇为她们的到来感到庆幸,那母后口中所谓的女帝临世又是从何而来?

    沈汐想不通为何会有女帝这样的字眼,三哥是当今太子,将来必定继承皇位。如若不然,难道要沈念学开国女帝沈长清一般登基为帝吗?

    她不再多想,将书中内容记下,算着时间,趁着宣德帝归来之前把书放回原位。她要当面见一见百里守谦,再确认一些事情。

    只是沈汐从未深想过皇后的话,或者说不敢想。女帝临世,天降异象,既然她和沈念出生在同一个月,如果非要出位女帝,何必将自己排除在外。

    ·

    定远侯府。

    一辆拉满谢礼的马车停在大门外,管家忙着指挥,小厮们有秩序地往里面抬东西。徐震山坐在前厅,徐青柏站在他身后,两人看着眼前右相送来的谢礼,对视一眼,满腹不解。

    这孟九安在搞什么动静?

    徐震山瞧了眼厅中坐的孟宴礼,如今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吏部当差,他年幼时徐震山见过几次,如今长大样貌倒有七分遗传了他的父亲。孟宴礼是右相府的长子,这次亲自前来表明很重视。

    孟宴礼看得出两人的震惊,温声解释:“贤侄宴礼见过徐将军,这是家父为表达感谢送来的,区区谢礼,不成敬意。”

    开口就给徐震山说懵了,他这是做过什么事帮到孟九安了?徐震山严肃回:“贤侄口中所说,我一概不知,不知我是做了何事,还有劳贤侄细细说来。”

    孟宴礼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解释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声音,他扭头看去。

    “外祖父。”

    从门外走来名女子,淡青色提花罗裙配上简单发髻,一双桃花眼惹人注目,孟晏礼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昭阳宫的公主殿下,沈念。

    沈念向孟宴礼颔首示意,首先向徐震山解释道:“外祖父,这是右相大人派孟侍郎亲自送来的谢礼。”随后朝孟宴礼拱手道,“劳烦孟侍郎亲自跑一趟,右相大人客气了。”

    孟宴礼拱手回:“殿下何来此言,殿下侠胆义肠,在小儿遇难时出手相助,我们孟府就算怎么感激都不为过。”

    徐震山弄清了缘由。

    沈念上前几步:“外祖父不必多想,这确实是谢礼。”她将当日的事情一一道来,众人河边游玩时随手救下的奶团子,竟是右相府的小长孙,这出乎她的意料。

    右相府子嗣稀少,孟樾是右相捧在手心上的亲长孙。想到此处,沈念倒记起一件事,如今在众皇子中,学宫只有峤儿身边还没有陪读。小长孙年纪相仿,如果峤儿喜欢,小长孙刚好是个合适人选。孟宴礼与她想到了一处,不知是不是右相所想,主动提议让孟越做沈峤的伴读。

    沈念:“此事首先需要向父皇禀明,若是父皇同意,再问峤儿自己的意见,不知外祖父和孟侍郎有何见解?”

    按照以往来看,皇子的伴读都是从世家子弟挑选,只要皇子满意,宣德帝通常不会阻拦。

    徐震山不插手此事:“有关七殿下的伴读一事,全权听陛下安排便是。”

    孟宴礼微笑颔首:“多谢殿下,我会将殿下的话亲自转达给父亲。若是七殿下愿意,我会让小儿早日准备,相伴七殿下左右。”

    孟晏礼走后,前厅中算上徐嘉明一共四人,下人都退了出去。徐嘉明正在愣神,脑中琢磨着近些日子茶楼的盈利,忽然听到一声“嘉明表哥。”他张口“啊”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念儿表妹,怎么了?”

    沈念:“表哥,这是京师的一些铺子,以后还有劳你打理。”

    沈念掏出几张店铺书契。

    徐嘉明瞧着这几件铺子的名字,诧异道:“这、这不是四殿下手下的铺子吗,我怎么能拿?难道……”

    徐嘉明清楚掌握京师的每件商铺情况,转念一想,说不定念儿表妹把四皇子的铺子也抢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沈念接下来的话确认这番猜想。

    “以前是四哥的,但现在是表哥你的了。”

    徐嘉明难掩激动,不再多问决心要好好打理,痴迷经商的他希望手中的商铺越多越好。

    沉默已久的徐青柏犹豫问出声:“请问殿下,回头是否要亲自登门拜访?”

    虽然没有点出是谁,但沈念知道他说的正是右相。右相孟九安虽与祖父政见不合,但是德行上佳,是个能辅佐圣君的忠臣。如今左右两相势均力敌,左相极力举荐太子,如果沈念还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必须有右相的支持。

    眼下看来,右相有了见面的打算。

    沈念摇了摇头:“舅舅,此事不急于一时,会有人去亲自拜访的。”

    城南,右相府外,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外,右相府的大管家匆匆赶来相应,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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