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高台楼阁四周纱帐扬起,落日余晖洒在身上,落下一层暖色。

    太子浅笑着回:“有或没有,于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倘若我的妹妹能将大周治理得很好,那我让出这位置又有何妨?”

    谢钰不以为然:“若是被陛下听到,还不知要如何收场,毕竟陛下向来是最看重殿下的。”

    宣德帝最宠太子,听到他这番随意让出皇位的话定会动怒。

    太子却认真道:“君子素其位而行,父皇自然知道我心之所系。”

    谢钰心底无奈,很早他便知道,他辅佐之人会成为心系天下之帝王。

    太子行得端正,对传出的歌谣并无太多想法,但于谢钰而言,不管面临再多波折,他定然都要助太子安然登上皇位。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侍女传嘉宁公主来见。沈汐走进来,气息略有不稳,忙道:“皇兄,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沈汐自然地抓上了太子的衣袖,意识到楼阁中还有其他人,她看了眼一旁的谢钰,眉头微微蹙起,而谢钰察觉后眉梢微挑,随即垂了眸光。

    太子柔声回了“好”,安抚住她的情绪:“既然是汐儿的事情,我定会帮忙,不过汐儿如此着急,可否与皇兄讲讲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是有关百里监正的事。”沈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细细解释道:“皇兄,百里监正根本不知晓此事,却被父皇关进了牢中,受尽刑罚,皇兄能否去找父皇说说,先将人放了?”

    太子还没回答,反倒是一旁的谢钰唇角微弯,先开口道:“原来嘉宁公主早知晓此事,却不曾告知与殿下。”

    他指的是“女帝”歌谣一事。

    沈汐与百里守谦关系密切,那便是一早知晓女帝临世的传言,知晓此事却不曾告知太子,是作何想法?

    “允之,汐儿也是不知道如何说起,一时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太子急忙为沈汐辩解,又道:“汐儿放心,我会揪出来背后之人,此事并不棘手,从我便从百里监正的身边人查起。”

    百里守谦身边的人吗?

    沈汐轻咬嘴唇,缓缓思考,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人的模样。

    “司天监郭邈。”

    郭邈向来与百里守谦不和,还曾当众为难,若是百里入狱,那司天监监正的位置就落在了郭邈头上。如此看来,郭邈的嫌疑很大。

    此时的郭邈还不知自己被怀疑,正走在回府的路上。

    弯月悬空,稀疏零星洒在上空,周身阴森森一片,可谓夜黑风高。

    然而郭邈却毫无察觉,面色泛着红光,白日畅饮完美酒,这会儿脑中正幻想着百里守谦被拷打的画面。

    他一想到这里,嘴角就忍不住扬起。百里守谦进了大牢,定有他好受的,想到看不惯的人受苦,郭邈觉得他先前受的委屈统统都消散了,拿起腰间的酒袋又喝上一口。

    “咕嘟咕嘟——”

    “郭大人?”

    空中幽幽传来一声呼唤。

    酒袋猛然洒了大半,郭邈左右摇晃脑袋看了看,却没看到丝毫踪迹,他满脸警惕高声问道:“谁!是谁!”

    伴着声轻笑,那声音重新响起:“在下的名讳郭大人无需知晓,我有事请教,还请郭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年纪也不大,还来不及细想,郭邈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身处险境,人一下子清醒七八分,郭邈身子止不住地抖,不知道被带去了何地,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一片亮光,郭邈坐在椅子上,双手却被紧紧绑着,不能动弹。

    郭邈胆子极小,色厉内荏,知道自己被绑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还没等审问,就将知道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说到最后,郭邈嗓子都沙哑起来:“不过我真不知道来送手帖的人是谁。”

    郭邈看不清亮光下的人,只听她问:“你不知道啊……是真不知道?”

    “真、真啊!”

    郭邈快哭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只记得前几日深夜有个陌生人送了拜贴登门,随后讲了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当时……当时我只想着陷害百里,就不曾想到别的,甚至连那个人相貌如何我都忘记了,这、这可怎么办……”

    “啧,那可真是愚蠢。”

    “是是是,我愚蠢,我罪该万死,求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一次,行吗呜呜呜。”

    亮光处又走进一人,他附在少女的耳边轻语:“殿下,还有其他人去了郭府。”

    郭邈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只会愣愣地哭。

    沈念懒懒抬眼,瞧了下被绑在椅子上痛哭流涕的人,道:“把他绑着扔回府里,不要惊动来人。”

    她向来瞧不上这种低劣的构陷心思。

    长风将人绑着扔了回去,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发现他们抢先一步审讯。

    沈念起初怀疑沈汐私下见司天监与歌谣一事有关,眼下见到太子的人来抓郭邈便更能确定,沈汐一早便知晓了真相。

    ·

    皇宫大牢内,漆黑角落有老鼠溜过,阴风阵阵,光线照在冰冷的铁链上泛出冷光。

    牢中不见天日,周身死寂,听得清岩石上的滴水声。百里守谦被羁押于此,宣德帝不许人探监,

    百里守谦受过拷打,衣衫沾了血迹,此时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不远处响起衣料和地板摩擦声,越来越近,是往他的牢房方向来的。

    不是不许人来探视吗?

    百里守谦用力睁开眼,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来到牢房边,直直盯着走来的人。

    来的会是谁呢?

    来人身上披着厚厚的黑色斗篷,遮住面容,让人看不清楚,虽然遮得严实,但凭借体型还是能看出来人是位女子。她提着食盒,慢慢蹲下身子,随后将兜帽拿掉,露出与黑暗牢狱格格不入的清丽面容。

    “嘉宁公主……”

    百里睁大了双眼,他手上带着镣铐,脚上也有,走动起来呼啦啦响动,言语间满是紧张:“公主、公主不必亲自前来。”

    “噤声。”沈汐看了眼来处,做嘘声状:“此事是我牵连与你,我应当来此处探望。”

    看到沈汐的动作,百里立刻不再出声。

    沈汐上下打量他的伤势,眉头不由得蹙起,短短两日便满身是伤痕,若是再晚来些不知会有多严重。

    沈汐随即又打量周身环境,牢房中的刑具多样,排成一列,地上是请洗不掉的血迹。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来到这里,看着百里染血的衣衫,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愧疚之情,道:“是我牵连了你,你原本可以不管此事,不理会我,如今却因我入狱,还受了刑。”

    沈汐知道此事与百里无关,因为她从没告诉过百里真相,所以百里绝不可能知道“女帝临世”四个字,是有人故意陷害故意为之,而且是早在宫中知晓此事的人。

    她猜不出是谁。

    沈汐分析道:“郭邈已经认罪了,一切都是他栽赃陷害。百里监正请放心,一切由郭邈而起,他理所应当替你顶罪,而你,很快便能出狱。”

    三哥的手下抓到了郭邈,郭邈也认罪,眼下只要将事情的一切与父皇说清楚,便能放了百里。

    至于她提早知晓歌谣内容一事,只要拿郭邈搪塞过去便好,郭邈也是扶翎的弟子,十多年前的事情原本就知晓也不奇怪。

    百里守谦默默听着所有的事,许久缓缓道:“多谢嘉宁公主费心。”

    嘉宁公主原本可以不帮他,可是偏偏花费这么多要救他出来。

    沈汐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白色小瓷瓶:“这是敷在伤口上的药膏,等你出来,我定为你请来太医院最好的医官。”

    百里守谦一怔,心底暖了几分,收下瓷瓶:“好,微臣便等着公主。”

    另一边,宸光殿内燃着淡淡檀香,桌案上摆满了罪证。郭邈犯罪的证据一一摊开,甚至先前强抢民女的案子,之前不了了之此时竟被翻出来,更像是在打皇帝的脸。

    如此看,郭邈像是被人翻了个彻底。

    宣德帝怒不可遏,一把扫掉了所有东西,恶狠狠道:“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语气中含着几分咬牙切齿。

    殿中宫人立即跪倒一片,大气不敢出,生怕在此时触了龙怒。

    “父皇息怒。”殿中的太子颔首,稳稳地站着,他搜查了所有证据,此时呈交上来,就是为了让宣德帝给郭邈定罪。

    “这些都是你搜到的?”

    “回父皇,正是。儿臣听闻歌谣一案,便仔细搜查认证,只是郭邈口中所说之人还没有抓到,仍在搜查中。”

    郭邈说还有一人知晓此事,不论真假,都要先把人抓起来。

    “查!都跟朕查清楚!”

    刘培全熟知宣德帝脾性,他静静等着宣德帝接下来的话,只见宣德帝闭了闭眼,淡淡吩咐道:“杀。”

    轻描淡写的一字,却道尽郭邈的结局。

    “是,父皇。”太子将要离开,却被宣德帝叫住:“景湛……”

    太子停步,回头问:“父皇唤儿臣何事?”

    宣德帝的手悬在半空,良久回:“无事,湛儿还是先回去休息,若是后面有事,父皇会派人去东宫找你。”

    太子离开宸光殿,宣德帝眼中浮现担忧,他原本想问湛儿对歌谣一事如何看待,是否也担心真有人夺了他的位置。

    想起流传的歌谣,宣德帝犯了头疼的毛病,他捏了捏额角,吩咐一旁的刘培全:“你去趟昭阳宫,说朕今晚就不去了。”

    刘培全立即应下,心中却默默想着,这歌谣终是连累到徐贵妃,因昭阳宫有位公主殿下的缘故,这下连宫中的人也不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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