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盲盒每次一百文，米饭馒头管饱？”
酒楼门前竖立的木牌上，罗列的当天菜品，引得周围一阵讨论:
“鸡爪猪蹄肝肚肠？这些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还一百文呢，肉都能买两三斤了！”
“贵是贵了点，但你闻闻飘出来这味，贼啦香！”
“这家把苦肠蒸包都能做好吃，还怕钱花不值？”
食材是些猪或鸡的下货，平日里在各肉铺都是靠边的搭头，所以食客的顾虑就担心回本问题。
毕竟飘出老远的香味，和铺中一桌桌高声阔谈爽朗的笑馋不了假，这心慢慢地也被勾起来。
大堂的盲盒箱现在需要两个人同时照看，一个负责排队的新食客，一个负责加抽的堂吃食客。
厨房里每口大锅都在持续填柴加热，卤水里放了油炸的干香菇碎，还有辣椒胡椒八角等大料，葱姜蒜也不少，颜色像红烧又似焦糖。
不管是猪还是鸡，若处理不好都会带腥，更别提下货一类。
冷水下锅放入盐和醋煮出血水再捞出过凉，趁着大锅里汤汁烧开但还没沸腾冒大泡时放入盖上锅盖闷煮。
因着有鸡爪的加入，汤汁会更加粘稠，其中蚝油和白醋对去腥的功劳也尤为显著。
“好香啊！”阿棉手里洗着白菜，眼睛眯着竖起鼻子猛吸了一口:“幸好上午吃得饱，不然肚子准得咕咕叫。”
一旁掰叶片的阿梓叹了口气:“十个灌汤包两个鸡肉馅饼，饭量这么大，也就三主子不计较。”
“哪有，灌汤包好小的，而且很好吃…”阿棉说着还不忘回味，其实若不是今日起晚了急着上工他还能再来两个。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小声或避着谁，所以当一个挨了个脑瓜崩，一个听着弹响声，齐刷刷抬起了头:“三主子。”
宁可可搬了个椅子坐下，也开始洗菜:“菜叶和菜梆不用撕得那么整齐，再慢些就跟不上趟了。”
厨娘虽然还有两个没调去大堂，但统共四个打下手的人还是不够用。
掌勺的厨娘工钱拿的最多所做的活计也最累，催促的态度有些急便有些大声，这也是宁可可能听到又过来帮着一起打下手的原因。
比起锅铲对铁锅的磅啷，一墙之隔的大堂里，说话的音量也是丝毫不相让。
小二:“客官，您的猪杂炖是选辣锅还是清锅？”
“辣锅！”说话的人本是刚要坐下，一听这话瞬间又站起来，隔着衣服拍着弓起的臂膀:“你瞧我这体格，像吃那没味的主吗！”
这时周围人纷纷笑到:“罗老二，赶紧坐下吧，天天显摆你那胳膊，怎么不见报名从军了去？啊，对了！该不是惧内，老婆不让吧！”
“去去去，听谁说那没边没影的事？再提准欠揍！”
本就是随口的打趣，哄笑着也没人在乎，因着好奇和比较的心里，多数人的注意力还是盯着正在抽盲盒的人，这篇很快翻过。
等小二上了菜，又把一小碟蘸料放下:“客官请慢用。”
“你们这猪肝切成片就算了，怎么还串得跟那糖葫芦似的？诶？鸡爪也这样！”这人一手将大瓷盆里的签子全部攥起拿出:“都串上了？”
小二回答不了这些，只能把目光转向小螺，求救般地叫了声:“掌柜？”
小螺走上前:“去忙吧，我来处理。”
小二得了信转身便离开，他可不想因为说错话丢了现在的好差事。
小螺想着宁可可之前的话，随即复说:“客官，这些食材切成大小不一的片，卤得入味口感也不一样，各自分好了品类就是为了做出不同的口感。”
她顿了下，看着食客半信半疑地吃了口片成四方小块的猪肚，这才继续说到:“每种食材煮的时间都不同，有多有少，这才使得该脆的脆，该软烂的也绝不含糊。”
这人又吃了几串不同的东西，才连忙点头:“闻着辣，吃起来还有酸有麻，猪舌脆生猪肝棉软还不渣，好吃！”
小螺见状心才放下大半:“您若觉得腻了，还可以蘸着醋蒜酱油混合的料来解腻。”
“行！你们想得还挺周到，没事了，这东西还得热的时候吃才得劲儿！”
小螺走回柜台边看着一切有序的大堂，又对柜台里收钱的小二说:“我去找主子，有事叫我。”
“是，小螺姐姐。”
吩咐完，小螺便一溜烟跑进了厨房，东张西望了会儿，直奔着坐到了宁可可身边，手捂着怦怦跳的心，一个接着一个的深呼吸。
“怎么脸还红成这样？”宁可可听到了外面的说话，顺便打趣到。
“主子，我还是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谎呢，诶呦！”小螺挨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宁可可笑着威胁:“说什么呢，慌不谎的？那叫陈述部分事实，别带坏了小孩儿。”
小螺在心里委屈控诉，又想起一早被叫到屋里单独听到的话。
那时的宁可可语重心长，实实在在像有大事嘱咐:
下货这些东西，平日里吃的人少，见的不多接受能力就低，如果再把各种食材拌一块儿，难免抵触着胃口，所以我让厨娘把食材都串成了单独的一个个，到时有人要是问为什么那样，你就说为了口感火候和煮的时间不一样。
说这么多呢就是让你心里先有个底，有些事咱们明白就行，不用让食客都知道，总归往好了说，记住了不？
对此，小螺很想要一双只听了后半截话的耳朵:不穿成串，先后放不也行嘛，原因什么的其实她不知道也行。
这边她还没平复好心情，宁可可就转移了话题:“对了，大堂的活计分配的如何？”
说到工作，小螺秒变正经:“主子，都安排好了，上菜端茶、收拾碗筷、擦桌扫地分别有人负责，开始有不服气的偷偷干些不属于自己的活计，但我都挨个训了一遍，目前都挺老实的了。”
其实大堂的各项工作，宁可可本就没想把人一对一地定准，毕竟各项活计轮着干，不偏倚也相对公平，但开始时还是要磨去一些人的棱角。
卖身契都签了的人，再不服管，那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早些发现早些换也能减少些损失。
厨房的忙碌配合的是一波来又一波走的食客，晌午过后的大堂依然热闹。
最后剩的这些人，多半都是被认识的人叫来的:
“酒楼外面闻着又香又辣，怎么进来还有股又臭又香的味呢？该不是什么坏了不新鲜，你框我呢吧？”
“下货不臭难不成还甜？”
“你别说，我还真闻到了甜味！还有酸味！”
“那是稠筋炖和赠菜泡脚凤爪，次数早就被人抽完了。”
两人说着，分别打开了手里的纸签:鸡肠段、爆肥肠。
一时之间，两人照顾无言又互相嘲笑:
“你竟然抽到了猪大肠！”
“我好歹是今日独一份的菜品，你这鸡肠也没好去哪！”
然后，脚步一致苦哈哈地走向柜台:“小二，这菜能换吗？”
这小二因为年龄最大又上过学堂，识字算数也都会，头脑灵活说话又周到，就被宁可可安排到了柜台里专门负责收银。
只不过现在还处在一边学，一边上手实践的阶段。
他自然是知道换不了，但食客的面子又不能拂，因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听进了耳朵，他刚才就招呼了人去叫小螺。
只不过来的却是宁可可，她没想到刚让小螺去泡壶茶的功夫，就来了活。
原因小二已经在厨房说了个清楚。
是以，她在纸签接到手的那一刻，便大声祝贺:“恭喜这位客官，抽中本店特色菜，另赠凉拌猪耳一碟，请入座随后上菜！”
这一吆喝，全大堂的人都听个清楚，或笑或憋不住笑，仅有的一点点对赠菜的羡慕也躲得近乎不见:
“恭喜兄台，你这运气真好！”
“恭喜恭喜，我还以为没人能抽到呢。”
“终于能一饱眼福看看那爆肥肠长什么样了，不枉我等到现在啊！”
这两人的心情可谓是喜忧参半，要说倒霉吧还是独一份，要说换吧还舍不得拌猪耳。
本就热闹的大堂，在小二端着盖着锅盖的瓷碗放到桌上，再掀开时，变得更加熙攘。
离得近些的食客，更是被扑面而来的味道冲了个连连后退。
肥肠是卤出后过了凉水，再加青椒萝卜和菜炖出来的，虽然腥味一点儿没有，但臭味却像越淡越团结一般，是没法形容的又臭又香，中间还夹杂着青甘的椒味。
好歹是花了钱抽出的菜品，这食客此时被人围在中间，倒像是看开了一般，忽略了众人同情且关怀的目光，直接筷子一伸，夹出一段肥肠就入了口。
“真敢吃呀？”
“怎么样？什么味？”
“老兄，你还好吗？”和他同行而来的人，看着自己相处多年的兄弟，从大义炳然到惊讶，不过是嚼了几下的功夫，顿时有些不解又担心。
但对方显然没注意这些:“香！真香！又辣又过瘾！”
这道菜是宁可可力排众议才推上的餐桌，此时食客的反应，才让她彻底放心，毕竟第二天那更臭的一道菜，还得借今天打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