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心思

    储母的一声嚎叫惊到了街里四邻,过来跟她八卦的孙大娘慌的连忙摇手否认:“我可没说储少申死了。”

    储母一把拉住孙大娘,两眼放光陪着笑附和:“是是是,你没说,咱们这不是关心孩子嘛,你跟我说说咋回事。”

    孙大娘瞪了她一眼,倒是又坐了下来,有些讽刺的道:“你可是孩子的亲奶奶啊。”

    普通人要是听说孙子快死了,那不说悲痛欲绝也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两眼放光兴奋聊八卦的模样,那是亲孙子不是仇人。

    想到这孙大娘有些后脊背发凉,孩子多的人家,没有一碗水端平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倾斜,可是心偏成储老太这样对大儿子抬手就打张口就骂的却极少,尤其是听闻大孙子快死了都无动于衷还一脸兴奋的更是没有。

    不说储泽之和储梦男两姐弟,那从小就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四五岁就能帮着家里干活,储泽之十六岁就当兵去了,没闹翻之前那可是月月工资都打给储母的,梦男更是十一二岁就能下地拿满公分的人。

    可这样能干又聪明的两姐弟愣是不招储家父母喜欢,梦男刚二十,长的又水灵脾气又好,远远近近多少好小伙子来求娶啊,连县城端铁饭碗的小伙子都有,可储母呢,千挑万选选了个离美人沟两天路程的山沟沟里的穷汉子,只因为人家出了一千二百块的彩礼。

    这和卖女儿还有什么差别,储梦男性子柔顺,唯一给她撑腰的弟弟又去当了兵,梦男哭过闹过求过还几次逃跑过,也没换来储老太的心软,等到年底储泽之回来得知姐姐嫁去了山沟沟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了,储泽之追过去发现姐姐过的好像还不错,那个穷汉子虽然年纪大一点,穷了一点,但人很老实,对姐姐也好,姐姐好像还胖了一点,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储泽之再气再恨也不能挽回什么了,加上姐姐也不愿意离开,储泽之狠狠的教训了穷汉一顿,又强硬性的给姐姐留了足够多的钱,算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姐夫。

    储泽之认下了这个姐夫,不代表他忍下了储家人的所作所为,也是那一刻开始,储泽之对这个家彻底的失望了,二十岁的储泽之势若疯虎手持铁锹砸了储家要分家,他什么都不要也要离开储家这恶心的一家人。

    那时候储泽之当兵每个月有四十块钱左右的津贴,储老太怎么肯答应,闹了好几天都没松口,后来储泽之抓住了储老太的软肋,储少锋,只要他在家就按一日三餐那么揍他,有一次失手差点要了储少锋的命,储老太吓坏了,这才松口尖叫,分家,必须分家,她怕她的宝贝儿子被储泽之这个畜生打死。

    从那时候起,储泽之算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再后来他用了高彩礼娶了沈一鹭,盖了气派的青砖房,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日子本应该过的红红火火,结果沈一鹭是个扶不起来的,嫁过来后,储泽之一年有十一个月不在家,储母就趁着这个机会拿住了沈一鹭,三不五时的就来要钱要东西,沈母原本忌惮储泽之不敢打外嫁女儿的主意,但储母一次又一次的从沈一鹭这里拿钱,眼看着储家人用沈一鹭给的钱像地主老财似的吃香的喝辣的,沈母眼气极了,也开始试探性地跟沈一鹭哭穷,结果几滴眼泪一句瞎话就拿回来了二百块钱。

    沈母尝到了甜头,开始频繁的的从沈一鹭这里拿钱拿物,刚开始还意思意思的给沈一鹭打欠条,时不时的说两句等家里的条件好了就还给你,后来干脆连欠条都不打了,拿钱拿的理直气壮。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储母一叠生的催促打断了孙大娘的沉思。

    孙大娘试图从储母脸上找到一丝难过焦急等神色,没有,有的只是激动和聊八卦的兴奋。

    “昨天人贩子把辰辰和申申偷走了,你知道吧?”孙大娘瞅着储母问道。

    “我知道个啥,我有个亲戚生病了,我昨天和老头子去看望了,回来就睡了。”储母目光闪烁。

    “哎,我就说申申是你亲孙子,你要知道他被人贩子偷走了能不帮着找?虎毒还不食子呢。”孙大娘扯了扯嘴角。

    储母也跟着抽了抽嘴角,敷衍着点头:“就是就是。”

    孙大娘这才凑过来神神秘秘的小声道:“今天中午贺炀开着拖拉机去接储泽之和沈一鹭,我正好要去镇上买点东西,就问贺炀能不能把我带上,谁知道贺炀红着眼睛说不行,他要送申申去医院,说申申好像不太好了,我上前一瞧,妈呀,可不是嘛,那孩子的脸黢青黢青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储泽之的怀里,就像……就像那啥了。”

    “我可不是咒申申那孩子啊。”瞧着储母的脸色一变,孙大娘慌忙解释。

    她大概也觉得这样说一个小孩子不太好,难怪储老太表情都扭曲了,要是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小孙子,看她不大嘴巴子抽死她。

    想到这,孙大娘轻轻的扇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你看我这嘴上没个把门的,咱们申申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说完起身:“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匆匆忙忙的走了。

    储老太若有所思的盯着孙大娘的背影看,正巧储父卷着旱烟出来问:“老婆子,看见我卷烟纸了吗?”

    八十年代初期条件艰苦,农村挣钱不易,有了钱也舍不得花在抽烟上,大部分人抽的都是自家种的黄烟,晒干了烟叶,碾成丝,用破旧的纸包起来,一边卷成糖果状,揪掉多余的纸点燃了又辣又呛,储母被呛的咳嗽了两声,但出奇的没骂人。

    储父又抽了两口烟,老婆子还没骂人盯着老孙太太的背影看,储父觉得有点奇怪,也跟着探头看了看:“孙老婆子咋了?你盯着她看干啥。”

    储母回头双目灼灼的盯着储父看,吓了储父一跳:“咋….咋了”

    储母声音很小:“哎,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咱们从孙家回来,路上有人说啥了。”

    储父在找他的卷烟纸,头也没回的道:“说啥?”

    储母恨铁不成钢,踢了他一脚轻声提醒:“就是孙家胡同出来快到大街上朱红漆门那家。”

    储父不过脑的想了下,突然一个哆嗦,刚才孙大娘来家说的话,他隐隐约约的也听到了一点,顿时猛的回头瞪大了眼睛,烟纸也不找了,呼吸都急促了:“你….你是说?“

    储母轻轻的点了下头。

    中午的时候沈一鹭和储泽之带着两个崽崽去了医院,不到傍晚美人沟都已经传遍了被人贩子偷走的申申遗你体质弱,被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被质疑的人不乐意了,低声反驳:“咋能是假的呢,人申申奶奶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储老太太说的?那估计是真的了,我中午的时候还看见她了呢,那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亲孙子死了,她都不难过的吗?”

    “谁知道呢?储泽之和他娘的关系早就因为梦男的事闹的僵僵的了。”

    八卦的人叹了口气。

    “哎!”说话的人也跟着叹了口气:“泽之娘的心也真够狠的,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申申跟她也是骨血相连的亲娘俩啊,昨天孩子丢了,全村的老少乡亲们都去帮忙了,她这个亲奶奶也真睡的着觉。”

    “还不如一鹭的娘家呢,虽说一鹭娘经常过来打秋风但关键时刻人家可是父子兄弟都帮忙了。”

    村里的风言风语储泽之和沈一鹭不知道。

    他们带着申崽先去了镇上的医院,医院里清清冷冷的跟现代人满为患的环境天差地别,储泽之抱着申崽还不等拖拉机停稳踩着履带就跳了下去,百米冲刺一样的跑进门大吼:“医生,医生,救人

    啊。”

    诊室里聊天都医生赶紧跑出来,上一次给申崽治疗的医生还认识他,只是上次的感冒和这次的病危还是不一样的,医生快速的的检查了下申崽的生命体征,眉头皱起,沈一鹭抱着辰崽跑慢了一点,进来正看见医生皱着的眉头,心里一慌:“医生,我孩子没事吧?”

    医生没回答她,偏头叫过来一个小护士,低声吩咐几句,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了急救室,沈一鹭心急也跟着想要进去,被小护士礼貌的制止住了。

    储泽之上前抱过辰崽,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旁边着坐着,沈一鹭茫然的任他牵着,心里担心得很,脑子乱糟糟的,出神的的看着急救室的门,如果她回来仍然改变不了申崽的命运,那她回来的意义在哪呢?

    “那些纯露真的一点作用也没有吗?这些天申崽喝了稀释后的露珠明显状态好了很多了,她刚才给他喝了那么多应该会没事的吧。

    难道原著的剧情就那么难以改变吗?可是她明明帮钱石林和陶芮改变了命运啊,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改变申崽的命运呢。

    如果申崽注定逃不过最终的命运,那辰崽呢?

    储泽之心疼的看着好像精神都被抽走的沈一鹭,把辰崽放到她怀里,沈一鹭空荡茫然的眼神落在辰崽的小脸上,辰崽明显还是不舒服,小脸白白的,桃花大眼里含着泪水探着小身子往急诊室里看,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安慰沈一鹭:“妈妈,别哭,弟弟打了针就好啦。”

    辰崽太小,他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可怕,只以为弟弟和每次一样,打了针就能回来陪他玩了。

    沈一鹭眼眶一热,忍了许久的眼泪“吧嗒”一下落在了辰崽的脸蛋上。

    努力的扬起笑容哽咽的点头:“对,弟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储泽之站在一旁,自责淹没了他,是他把生活的压力都放在了一一单薄的肩膀,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在一一和孩子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陪在她们的身边。

    贺炀缩在一旁不敢说话,急救室门前的空气太过压抑,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沈一鹭的瞳孔颤了颤,她不敢上前,更不敢开口问,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那种剜心的痛,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大夫出来,神色有些哀伤,冲着沈一鹭和储泽之微微摇了摇头,侧身让开:“进去看看孩子吧!”

    “不!”沈一鹭眼前一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的申崽那么聪明可爱,那么心疼她这个没用的妈妈,他怎么舍得离开她。

    她不信,沈一鹭推开医生发疯一样的冲了进去。

    储泽之出生入死多年,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这一刻他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害怕,他机械性的迈开步子跟在沈一鹭的身后。

    贺炀也跟着心口一凉,上一次申崽生病他跟又接又送的,他也很喜欢这个贴心又聪明的小崽崽,他这个刚接触几天的人都这么难受,一鹭嫂子该多伤心啊。

    急救室里,小小的申崽躺在急救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单子,胸口的细微的起伏几乎可以忽略,小脸青白,仿佛只是睡着了。

    沈一鹭轻轻的半跪在地上,摸着申崽微凉的脸蛋小声的叫他:“申申,醒醒,我们回家了!”

    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就吓到了这个小人似的。

    急救床上的小崽崽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回应她最爱的妈妈。

    沈一鹭声音颤抖,眼泪如雨一样的落下,理智全失,她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崩溃似的大哭:“都怪我,我该死,我不该抓那个人贩子,林宛说的对,是我害死了申申……”

    她这么一哭吓坏了她怀里的辰崽,辰崽虽然聪明懂事但也才三岁多,见妈妈哭成这样,弟弟怎么叫也叫不醒,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扁扁嘴也跟着哭起来。

    储泽之本来伤就没好全,又是火车又是榆树林里救崽的,算起来他有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如今脑袋突突的疼,心脏更是像被人攥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不过就算再痛,他不能像一一那样崩溃大哭,他要撑着这个家。

    储泽之大口喘息,眼眶红肿,拼命的让空气进入到肺里,他该怎么安慰一一,该怎么接受那么可爱的孩子离开他,这次回来他甚至都没能喊他一声爸爸……

    一时间急救室里满是悲痛的哭声,急救室外的医护人员都跟着红了眼睛,可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小崽崽突然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点点白色的泡沫状呕吐物。

    沈一鹭愣怔了下,哭声戛然而止,惊喜的的扑过去:“申申,申申,你醒了吗?”

    储泽之的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眼睛里迸发出希望的光,沙哑的嗓音急切的召唤着医生:“医生医生,他醒了,申申醒了。”

    老大夫扶了下眼镜也觉得惊奇,听诊器再次落在申崽小小的胸口上,几乎是老大夫摘下听诊器的同时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医生,他是不是好了?醒了是不是就说明他没事了?”

    老大夫摇头,虽然残忍但还是如实道:“□□是对人体伤害性极强的药品,当内脏功能衰退到一定程度无法进行分解的时候,是会出现呕吐的症状的,但这不是好转的证明。”

    储泽之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老大夫说的委婉但储泽之听懂了,也是因为听懂了,所以特别难接受。

    沈一鹭抹了一把眼泪,不,她不能这么放弃这个崽儿,这是她的孩子,他在生死线上拼命挣扎,她不能放弃,而且申崽喝了那么多的凝露,未必就没有一点希望,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沈一鹭上前抱起申崽,这里的医生不行,她就去县里,县里不行去省城,省城不行就去北京,沈一鹭眼神坚定,温柔的擦掉他嘴边的呕吐物:“放心,妈妈一定会治好你的。”

    老大夫见状连忙劝道:“这位家属,虽然难过,但还请你接受现实相信我,即使去了县里/省城/北京也是一样的结果,何必折腾呢?”

    沈一鹭充耳不闻,抱着申崽越过他往前走。

    老大夫看着相对冷静的储泽之,苦口婆心的劝:“这位家属,好好劝劝你媳妇儿吧,这样的折腾没有任何意义,但凡有一分希望我都不会拦着你们的。”

    储泽之抱起辰崽追上沈一鹭的脚步,沈一鹭停下来仰头看他:“你要拦着我吗?”

    储泽之摇头:“我去借车,我们去县医院!”

    老大夫听见储泽之的话,追出来:“哎,你们别浪费时间了,没用的。”

    储泽之冲着贺炀招手:“贺炀,我和你嫂子要带孩子们去县城,拖拉机跑不了那么远,你把我们送到派出所,然后就先回去吧。”

    贺炀也听到了老大夫的话,看着申崽青白的脸蛋也觉得希望不大,但他犹豫了下点头:“好!”

    想了想又违心的劝慰道:“哥,申崽一定会没事。”

    镇医院离派出所不远,贺炀把拖拉机开的飞快,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贺炀看着他哥大步进了派出所,没用多大功夫就被一个穿着警服的人送了出来,带着他到了一辆吉普车前,看着一鹭嫂子带着两个孩子上车,他哥熟练的启动车子像县城出发,自己也在“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响中朝着美人沟开去。

    美人沟的村口不少人坐在那八卦,储母也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纳着鞋底看向村口的位置,似乎很担心储少申,想守在这里第一时间得到孙子的消息。

    她这一举动倒是无形中扭转了别人的对她的态度,别看平时怎么赌气,到底是孩子的奶奶,关键时刻还是担心的。

    拖拉机冒着黑烟“突突”的回来了。

    储母放下鞋底子,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了,差点撞上了拖拉机,贺炀手疾眼快的停了车,不高兴的跳下来:“婶子,你这是干嘛,幸亏我看见你了,要不然就撞上了。”

    储母没理他的抱怨,抓着他的手急迫的问道:“你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申申怎么样了?”

    对着这双期盼的眼神,贺炀心里所有的火气都消了,垂着头摇了摇,低声劝慰道:“婶子,你别太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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