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李明棠现在啥也不相干,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窝在只有她一人的小房子里。

    萧秉然打开了房子的盖子,她想打萧秉然。

    萧秉然朝她伸出手,她却是一点也不想握。她想把那竹筐子盖上,自己再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

    就像以往所熟悉的数次那样,在这个世界不知名的角落,寂静和无声吞噬她的害怕和仓皇,浓烈的无助被自己慢慢消融,重新筑起一副不算坚硬的外壳后,再从这个角落走出。

    可萧秉然打扰了她,李明棠感到生气,她看着他伸向自己的那只手,莫名感觉到陌生,顿视半晌,最终有点不太熟练的、迟缓而又僵硬的递出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李明棠以前见过萧秉然,在皇兄的书房内,在帝京的琼楼玉阁间,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萧秉然。

    帝京的萧秉然总是离众人很远,即使是她皇兄,与他有共同理想和抱负的君王,也不敢轻易地对待他。

    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总是很严肃,在最盛大的宴会上,神情也比常人要淡漠许多,似乎多惊艳的景象都不能引起他的波澜。

    李明棠握着他的手,却感觉与以往她所见到的萧秉然有些不同,他的手掌很宽,很厚实,同时指骨间也有一种遒劲的美感,粗糙的温暖从他指腹间透入,将李明棠的手显得冰凉。

    没握多久,萧秉然便将她抱起,他的神情很松散,肢体也保有一定的、适当的距离,没有让李明棠感觉到任何一点不轨的意图。

    李明棠静静的看着他,她想到很久以前,萧秉然在帝京王侯中,给大家共同留下的一次烙印。

    是哪位国公伯爵办的宴李明棠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高大红台上歌舞正兴,王公贵族各个紫袍金带言笑晏晏,萧秉然从中匆匆走过,黑衣素履,不经意间卸下了平日伪装的严肃沉稳,整个人神采飞扬,倾城歌舞黯然失色。

    李明棠觉得这人好可怕,他藏得好深。

    萧秉然把她放到房内的卧榻上,发现她还在掉眼泪,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想走,腿却挪不开步子。

    站在屋内堂中央,看起来有些呆地看着她。

    李明棠的喜服早已换下,现在除了头发,全身上下都是雪白的,一双墨瞳噙着泪,晶莹剔透,很像萧秉然之前因竹筐遇到的那只漂亮小狐狸。

    他觉得自己作为北军的顶梁柱,应该问问这个当事人,八千将士去哪了。

    但是李明棠一到床上后就不再看他了,低头四处找了找被子,顺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把被子裹紧自己的周围,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对萧秉然说了句:“出去。”

    听着很软,如果不答应,可能又要掉眼泪。

    萧秉然觉得自己应该问问的,因为后续战略已经安排好,那八千将士如果还在草原人手中,他们的将军就算把草原人灭干净了,他也难以感到安心。

    “出去。”又是一声低低软软催促。

    好吧,萧秉然转身,有点难以心安地劝自己,他也可以自己查,走出了门外。

    7.

    萧秉然一出门,就看到了在外等候的将军江承安。

    江承安和一众将士站在院子的篱笆外,苏卓一已经走了。

    看见萧秉然出来,他停止了朝内张望,收敛好奇心,欲盖弥彰着严肃起表情:“先生,有两个消息。”

    萧秉然没说话,神情很寡淡。

    江将军低头,继续禀报道:“有人在大营周围发现了我军八千将士的踪迹。”说罢,抬头望了萧秉然一眼,见他没反应,若有所思地又觑了那小屋一眼。

    听士兵来报,有一个女人逃亡来到了先生的小院,女人很漂亮,先生在里面呆了很久。

    那难道不是公主吗?

    既然是公主,先生为何不问问公主发生了什么?

    他没敢问,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个消息…”

    “报!”江承安被急急忙忙跑来的将士打断了。

    小将抬头看了看萧、江二人,见二位大人正在议事,自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自己这消息也不算紧急,于是停顿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讲。”江承安说。

    “我军在西南方向发现了草原人的另一对军马。”小将这才说。

    “有多少人。”江承安问。

    “百余精锐。”小将抬头,眼里隐隐约约跃动着熊熊烈火,从月余前的故意忍让到结亲前的八千被俘将士,明里的、暗里的同伴的牺牲…

    百余精锐而已,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

    “都处理掉吧。”萧秉然轻轻笑了笑,他没想让卓绰可汗暴毙,只是使了些手段让能够把可汗气得不省人事的事浮出水面而已。

    没想到恶有恶报,恶人承受不了自己的恶果,离这个世界而去了。

    也好,他这半年不算白费。

    小将知道属于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刻到来了,忍不住扬扯了嘴角,半跪在地上握着剑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听到命令的一瞬间,他浑身血液好似沸腾了起来,直待策马飞奔回去,与兄弟们一起,一战。

    “还有一个消息是什么?”萧秉然转头。

    江将军看着他轻松的神色,有些不适应,低头回禀领导道:“先生,我们在附近发现了穿大红喜袍的一具女尸。”

    8.

    大漠孤烟再好,冰冷的西北风萧秉然已经喝够了,他本来的打算是,找到合适的机会收网后,就来到他的这所无人问津的小院,在雪花漫遍的竹林中,喝完上次李风朗给他留下的一坛烈酒。

    然后收拾收拾,去赶江南那最后一批金桂。

    他看着急匆匆赶过来的随军老医师,以及被迫从温暖被窝起身来的参军,前者在寻找死者的死因,后者在查找死者的身份。

    “阿幼,找到了,公主陪嫁的侍女。”参军在侍从举着的烛火下查看着书册,终于翻到,如释重负。

    要是只有江将军一人,他还能与之插科打诨,说些驱赶惺忪睡意的玩笑话,可现在萧先生也在,参军觉得这寒风挺温和的。

    “公主的侍女?公主的侍女被他们带到这干什么?”江承安下意识问他的参军。

    参军撇撇嘴,有所忌惮,看了萧秉然一眼,没有说。这么多年,他久在边境,看过烧杀劫掠的事不计其数,有些肮脏难以入耳的猜测,还是不要乱说。

    寻查死因的老医师却没有他这么多顾忌,查了上半身后,见完好无损,又草草看了一下腿部,就不查了。

    慢吞吞起来,捻着他的佛珠,嘀嘀咕咕念了会儿经,最后转身对萧秉然和江承安说:“死者为大。”

    沉重的叹了口气。

    “这姑娘生前受了极大的侮辱,好生安葬吧。”

    话说到这里,其实在场的几位都懂了,都是见过人性极恶之人,自然知道捕食者在追捕猎物时,总是乐于优先击溃猎物的心理。

    这位阿幼姑娘穿着喜服,自然是帮公主挡了会儿草原兵。

    公主尚且难以自保,这位姑娘他们就更无所顾忌。一群草原的恶狼,怎么会把我大周的女人当人看?

    他们将这位姑娘带在身边,为的就是让李明棠公主崩溃。

    只要公主崩溃了,腿软了,跑不动了,落入他们的手中,还不是任他们摆布。

    萧秉然看着地上的一抹红色,想到了一双眼睛。

    风吹林动,飞雪飘扬,这西北萧索之声在他听起来一般,但在刚刚受到惊吓的人耳中一定不好。

    他皱了皱眉,转身匆匆离去,没留下一句话。

    江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离去背影,想不到出了什么事。

    “诶诶,老何,别着急走啊,你再仔细查查?”参军望着姑娘,觉得有些不对。

    “查什么查什么?”何老医师急道,“我孙子要上学堂了,我还要去送他呢。”

    “这姑娘看着不像啊。”

    老医师眉头一紧,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姑娘的身体,拉着脸重新走了回来,一副“你竟敢质疑我”的意思。

    重新蹲下,细细察看。

    参军在边境蹲了好多年,虽然一开始也怀疑,但渐渐看出了一对,这姑娘的衣衫、发鬓是不是有点…过于整齐了?

    传宗接代后,他家老娘们的衣衫发鬓都没这姑娘整齐。

    “嘶——”老医师细细查看后果然发现了不对。

    “中毒死的。”

    接而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重新给阿幼盖上了脸上的布,缓缓低下头去:“姑娘,刚刚对不住,老夫给你赔礼了。”

    又站起来,对参军说:“多亏你了,差点毁了这孩子的名节,没有受辱就好。”

    参军说:“这也是少有的事。”看向了江承安:“应该是草原人发现公主不见了,急于将她找回来,才出此下策,毒死了这位姑娘。”

    江承安想了想躺倒在小院门前不远处的草原人,一股愤然之气沉重的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十分气愤地咬牙:“他们这些人,死不足惜。”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