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入夜,山洞内寒气重,她一个身子健康的人都冷得直哆嗦,更何况张泊峤一个病人。姜妤将柴火又投了一点进去,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冷,好冷。”张泊峤翻了个身,将身体渐渐挪向火堆,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空气当中那一点温热。
可怜的病人啊,姜妤无奈地摇摇头,继续伸手烤着火,打算无视张泊峤乱动的双手。
突然,宽大的手掌一把揽住了姜妤的腰,将她带入了少年的怀抱。
张泊峤意识模糊,潜意识里只知道身旁有个暖烘烘的“小火炉”,抱着好柔软,好舒服。不知不觉,他将姜妤小小的身体完全禁锢住,整个脸颊深深地埋入了她的颈窝。
天哪,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被男人抱住的姜妤全身僵硬,像只受惊吓的小鸟般不敢动弹。她生怕自己一动,身旁的男人便会肆无忌惮地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举动来。
姜妤还在胡思乱想中,身旁却响起了均匀地呼吸声。
张泊峤睡着了,姜妤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解放了。她慢慢地抚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打算将他的手指一节节掰开。
谁知,竟然,掰不开。
就在姜妤打算拿起石头砸开张泊峤的手时,身旁的少年开始喃喃低语:“娘,峤儿会乖乖的,不要离开峤儿。”
接着,姜妤觉得自己的颈窝处滚落一滴温热的潮湿,接着是两滴、三滴......
身旁少年无声地哽咽让姜妤手足无措,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猫般,蜷缩着身躯,让姜妤同情心泛滥。
“峤儿不哭,峤儿乖。”姜妤抬起双手,拍打张泊峤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在姜妤的安慰下,张泊峤渐渐安静了下来。姜妤抬手试了一下他的体温,已经没有那么烫了,看来柴胡起作用了。
忙碌了一天,姜妤眼皮越来越重,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估计是白天太累了,姜妤的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张泊峤什么时候醒来的,她都不知道。
整理了一下衣服,绾好头发,姜妤起身来到了洞外。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白茫茫一片。雪后初晴,晨曦微露,照得姜妤身上暖洋洋的。
这时,从远方走来一个青色的身影,身披金色霞光,体形修长,周身清冷气息铮然凛冽。
姜妤看呆了,此时的张泊峤与昨晚那个小奶猫的模样着实判若两人。
“少爷,烧退了吗?”姜妤边说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张泊峤的额头。
张泊峤歪头避开,眼神疏离淡漠:“已经退烧了。给,先垫垫肚子,我早上刚捡的野果。”
看着手中鲜红色的明艳果实,姜妤确信,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大反派张泊峤本尊,昨夜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肯定是他脑子暂时抽风了。
“咳,咳,在想什么呢,快走,万一山上再下雪,我们可就真的出不去了。”张泊峤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不耐烦地催促道。
“来了。”姜妤应道。
收拾好东西走出山洞,二人慢慢沿着山路往南走,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走到了宜宁镇。
张家老宅门户紧闭,整个宅子都出奇地安静。姜妤敲了好久的门,始终无人回应。
“少爷,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姜妤揉着敲疼的手,愤愤不平道。
当然是故意的。
来之前,张泊峤已经给梁玉兰寄过三封信,每封信都石沉大海。张泊峤知道梁玉兰打的小算盘,她恨不得自己早点病死,自己的儿子就可以早日名正言顺霸占家产,怎么可能出钱给自己看病。
“咳,咳,咳......”张泊峤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双眼泛红,嘴角发白。
走了一天的山路,姜妤都腿发酸,张泊峤还未痊愈,自是更加疲惫。姜妤将他扶到路边的石墩上坐着,说:“少爷,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想办法。”
张泊峤疑惑地看了姜妤一眼,想问些什么,嗓子一阵干痒,又低下头捂嘴咳嗽起来。
姜妤为张泊峤拍了拍背后,走到路边的面摊,与老板娘攀谈起来。从她口中,姜妤得知,张家人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所以他们现在肯定都在宅子里,姜妤瞬间气得火冒三丈。
好啊,不开门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门。
姜妤将张波峤扶到张家老宅门口,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少爷,你等会儿就假装晕倒,后面一切都看我的。”
张泊峤起初一脸惊讶,随后他秒懂,不就是配合演戏嘛,更何况只是演个不会动的人,自己都不用出力,简单得很。
待老宅门口路人最多的时候,张泊峤佯装痛苦难耐,昏倒在地。
“少爷,你怎么了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姜妤“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配合着忧心如焚的表情和手足无措的肢体动作,成功吸引了一大批看客。
街坊们看着衣服破旧,头发凌乱,周身脏乱不堪的二人,互相交头接耳道:“这二人莫不是叫花子吧。”
有个眼尖的街坊认出了张泊峤,喊道:“这不是张洪霖家原配生的嫡出少爷吗?”
众人被他这么一喊,也纷纷点头:“对,确实是张泊峤,他怎么回事,怎么像乞丐一样。”
姜妤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声泪俱下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家少爷生病了,想回老宅瞧病。这不,老宅里没人,少爷快要支持不住了,你们可以告诉我,梁夫人去哪里了吗?”
面摊的老板娘从人群中钻出来,仗义执言道:“梁夫人还在老宅里,我今天没看她出过门。”
“大娘,我刚敲了好久的门了。她若是在的话,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任由我家少爷如此难受的吧。”姜妤适时洒了一把热泪,哽咽地说。
眼前的二人面黄肌瘦,小姑娘又哭得梨花带雨,极大地勾起了街坊四邻的同情心,纷纷开始斥责梁玉兰的狠心。
“最毒妇人心啊!”
“真是欺负人......”
“继母当家,原配生的长子受辱了啊。”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老丈极为愤慨:“真是个杀千刀的后母,怎么说也是张家的嫡子,她怎可如此随意作践。小姑娘,我来帮你讨个公道。”
说完,老丈上前重重叩响了老宅大门上的铁环,要把里面装死的人叫出来。更有热心肠的,跑去请张氏族长。
虽然自己有意煽动舆论,可是看到这么多陌生人热情地帮助,真是出乎姜妤的意料。
“谢谢您,老人家。”姜妤道谢。
外面如此吵闹,老宅的人又不是真的死了。大门“吱丫”一声被推开,从里面涌出来几个家丁和丫鬟。最后,一个油光粉面,头梳高髻,身穿绛红色狐裘袄裙的中年妇女在婆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梁玉兰看到地上躺着的张泊峤,立刻神情紧张,快步跑过来,抱起张泊峤泪如泉涌:“泊峤,我儿,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找郎中过来瞧病。”
姜妤惊呆了,这演技简直了,影后级别啊,情绪饱满,动作流畅。再被她演下去,舆论又该跑偏了。
姜妤泪眼婆娑,开口质问:“梁夫人,我刚刚敲了好久的门,你们怎么没听到啊?”
“我......我今日头疼病犯了,耳朵很不灵光。”梁玉兰假意抱着头,一脸痛苦。
“夫人头痛,那二少爷和四小姐呢,也没听到吗?”姜妤抓住关键,步步紧逼。
梁玉兰被问得接不了话,只好从别处下手,她一脸凶相,厉声呵斥道:“这是我和我儿泊峤的事,你这个小丫头插什么嘴!”
听到这里,孰是孰非,众人的心中自是有了决断。
面摊老板娘站出来说:“梁夫人,张泊峤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你是他的后母,自当待他如亲子,怎可如此放任不管。”
“对,当家主母怎可不管继子死活。”街坊们七嘴八舌,都是指责梁玉兰不识大体,迫害原配长子。
梁玉兰顶不住众人的数落,忙喊了家丁将二人带进了老宅。
等到了堂前,家丁一把将姜妤和张泊峤丢到了地上。
梁玉兰一改人前慈母的形象,怒目圆瞪,破口大骂道:“胆大包天的贱蹄子,竟然敢乱说话。来人啊,给我打。”
话音刚落,过来一个粗壮的婆子,撸起袖子,一个巴掌呼了过来。
姜妤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巴掌却没落下来。睁眼一看,张泊峤挡在自己前面,抬手抓住了婆子的手腕。
“好啊,小子,敢装晕,快,连他一起打。”
婆子得令,正欲抬手接着打。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大约十岁,身量瘦小、眼神清澈的少年。
“娘,发生什么事了?”少年抓着衣角,小心翼翼走了过来。突然,他看见了堂前的张泊峤,眼睛一亮,兴奋地跑了过去,喊道,“大哥,你回来了啊。”
听到这声“大哥”,梁玉兰额头青筋暴出,拉过少年,说:“言儿,母亲现在有事,你乖,快进去找妹妹玩。母亲没喊你,你可千万别出来。”
张泊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张泊峤后,便转身进了里屋。
“两面三刀。”张泊峤冷声说道。
“小兔崽子,你父母不在了,我这个做后母的有责任教导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孝顺长辈。”梁玉兰阴阳怪气,准备好好教训张泊峤。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大门口传来一声“张三老爷到。”
梁玉兰闻言,立刻收回了手,收起了凶狠的嘴脸,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