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

    三个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但又微妙的氛围及时到达了周佑的办公室。

    “晏教授,你好你好,我是义阳县现任县长,我叫周佑,这位是受到邀请,来到我县测量当地地震概率频率,以及负责制定出应对策略的地质学专家时岁,曾任教于临安大学,诶晏教授你也是临安大学的吧?那你们以前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时岁看晏教授似乎并没有想和他相认,甚至可以说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是谁,于是脱口而出:“不认识。”

    晏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没什么印象,不过我常年在外,时教授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

    时岁心想,太好了我扳回一局了!还好她没记起来以前的事儿,不然我得丢脸死了!

    十年前的他还是个黄毛中二少年,因为一句赌约,他用尽自己二十年来的所有追人技巧,最后却被高冷学姐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打脸,结果十年后学姐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时岁,这是我之前给你提过的,晏清,临安大学语言学教授,这次来义阳是为了搜集研究咱义阳方言的形成过程和形成原因的。我个人觉得一门语言的形成和演变跟地质地理问题也有联系,所以晏教授以后如果有需要就尽管找时专家就行了!”周佑乐呵呵地拍拍时岁的背,“以后咱们县就有两个教授高材生啦,我一定给你们伺候得好好的,你们放手干就行了!”

    “话说时岁你今儿为什么一直板着个脸啊?谁惹你不高兴了?”

    听到周佑的话,晏清也转过头看他。

    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下,表面上装得很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周县长,我一直都这么成熟。”

    周佑:……

    晏清道过谢后就在其他职员的引导下去了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员工宿舍,可以看出他们真的在用心接待她。这里并不富裕甚至还有点破旧窄小,却依然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不过她对居住环境没有多大要求,物欲也低得要命,对于屋子只要求能住就行。

    她刚收拾完个人用品,甚至还没有短暂地开始休息,就直接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此地的相关材料。

    一年前,叶女士一个已经过世的同事的女儿结婚了。叶女士一直很喜欢那个女孩,在她母亲去世后也经常有帮助照顾,所以她的婚礼也邀请了叶臻臻和晏清。

    在婚礼上她遇到了一对很有趣的情侣,女孩子没什么口音,但普通话却好像有点说不标准,他们自我介绍后又很自然地介绍了他们的家乡——义阳。她也因此得知有这么一个地方,和那里藏着的,她从未听见过的,义阳方言。

    今年她在研究中原地区方言的变化和发展时,却突然发现,义阳方言快要消失了……

    她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完善自己的论文研究内容,给中原方言发展历程填上最后一块儿拼图。最重要的是,她想将义阳方言传播出去,打响知名度,然后将其发扬光大。

    她生活物质方面已经得到了满足,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方言,已经构成了她生活中的全部,能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那一丝丝的联系。

    她也不想看着人类的瑰宝,消失在自己眼前。

    义阳县挺大的,除了城中心还囊括了大大小小的乡镇。这个地方也挺独特的,既是三面环山,又是三省交界处,所以这里的口音跟省会那边的口音简直是天南地北两个世界。

    她在阅览义阳县地图后,选择了从西南边开始往东北方向一点点勘察,因为西南边的那个省她前不久刚探寻完,这下也更方便进行资料对比了。

    苇河乡,距离城中心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出发完全来得及。

    想到这儿晏清简单收拾出来一个背包带上电脑就去敲县长的门。

    “周县长,我现在想去苇河乡一下。”晏清说。

    “啊?这不才刚到吗,怎么这么着急?你怎么也不休息一会儿啊?”周佑回答道。

    “没事县长,我已经休息好了,那我先走了。”

    “先别慌先别慌,晏教授我给你找辆车你再过去好了,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到处跑我也不放心啊!”

    周佑拨通电话说:“时岁你送晏教授去苇河乡吧。”

    电话那边说了啥她听不清,只看到周佑对着电话说:“你小子能不能正常点!啥?那你再去测一遍,我记得苇河那边有个还蛮出名的山,叫桃花尖,你去确定一下那里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出现的时间。”

    电话那边发出尖锐爆鸣声,晏清在桌子这边都能听到“你有病吧周佑,我是神仙吗我还能确定日期?我要真是神仙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踹下去,颠公一个……”

    “晏教授,时岁他已经在楼下等你了,就让他跟着你过去吧。”

    周佑捂着电话笑眯眯地说,似乎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电话那边隐隐约约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完全不以为意。

    晏清点点头表达了对他的感谢。

    刚走下楼梯就看见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刚刚电话里像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时岁现在正倚靠着车门戴着墨镜,甚至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好像在凝视她又好像只是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她身后的建筑物。

    但其实在墨镜后面,他一直在用余光悄悄观察她的反应。

    晏清只是走过来点点头说了一句:“有劳了。”

    时岁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回复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晏教授。”

    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疯狂加分,一边轻踩油门,表面很平静其实心里一直在回忆刚才自己是不是扳回来一局。但晏清根本没在意那些,她关注到的只有窗外的风,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蝉鸣声,以及忽大忽小的人声,这些都让她仿佛与世界融为一体,舒适到她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晏教授?晏清?我们已经到苇河了。”正当时岁犹豫要不要再喊一遍时,晏清慢慢睁开了眼睛。

    “时教授,谢谢你专程送我到这里。”

    “叫我时岁就好,晏教授你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正好我也有事儿要过来办,一会儿你这边事儿处理好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时岁把衬衫扣子扣好后,还真有那种老干部的感觉,温文尔雅却又不明觉厉。

    “好的,谢谢。”

    晏清道过谢后就按照手机地图上的指示前行。

    时岁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装冷脸也是需要精力的。

    晏清仔细想了一下,她今天只是想简单了解一下义阳方言,如果可以最好能遇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中年人再加上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孩,这样也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方言的变化和延伸方向。她思索了一下就准备将第一个探索地点定在离这里最近的小学,一个学校一定会聚齐这三类人。

    她决定前往苇河小学,于是她见到了她曾经从未见到过,甚至完全无法想象的学校模样。

    苇河小学建在一片长满麦穗的田地旁,甚至连大门都没有,只有一栋两层楼高的,墙上还贴着“说普通话,写规范字”的教学楼和一根挂着飘扬红旗的旗杆。

    教学楼上的墙皮都掉的不成样子,没有操场没有体育馆没有图书馆,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抿了抿嘴角,沉默地走进去。

    “好好看啊,她是谁啊?”

    “不知道,是新老师吗?”

    “是城里面来的吧?以前从来没见过。”

    虽然这种村小一个教室里最多不超过十个学生,但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加在一块儿也打断了台上老师的讲课。

    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老师,哪怕只有几个学生,他也在用心地授课,字体工整地在黑板上板书。

    晏清看见他对学生们说了什么,小孩子们马上安静地开始低头写字,随后他拉开门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抱歉打断您的授课了,我叫晏清,现在是在临安大学做方言研究课题的,因为在研究过程中有发现义阳方言正在消失,就想来了解一下其原因。请问您有时间给我介绍一下吗?”

    晏清略扫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村小教师,他衣着整洁,皮肤是很均匀的小麦色,平时应该有干很多农活。他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友好又富有诗书气。

    “晏教授,你好你好,我叫林晓声,树林的林,‘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中的‘晓声’二字。晏教授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这节课马上就要下课了,您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下,我马上过来。”他打开窗户扫了一眼,很快就把眼神锁定在最后一排一个昏昏欲睡的小男孩身上。小男孩的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都快栽到桌子下面了,让人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张小满,张小满!别睡了,你出来一下。”

    张小满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往外走。

    “小满你带着这位老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办公室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小男孩清亮地喊了一声。

    “好,快去快回,不准偷偷溜回家!”

    张小满吐吐舌头,转身带着晏清走上二楼。

    “林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东边,二楼是他们住校生的宿舍和老师办公室……”

    张小满好像一个小导游一样一直在给她介绍学校情况,说到兴奋处还会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

    晏清也很配合地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安静又专注地听着面前小少年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跳脱又没有逻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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