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按照宋国的习俗。每年开春,是要一起去京都郊外打猎的,京城中的皇室、王室子弟女眷们自然都是要前往的,这样的盛事里有着繁琐的仪式和环节,但却都是长辈们操心的事情,小辈们一般只需要盛装出席便可。

    宋衾遥也如同京都里所有的女儿家一样,束了红色的发带,穿了身十分英武的骑装。

    三更有些困惑,“公主,虽然这一日狩猎西郊是京都的大事件,但是随行的女眷却不必一定着骑装,您也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啊。”

    宋衾遥却不这样想,到时候那些王孙贵族的男子们必然是要上场的,姜介哥哥自然在此之列,她若是一直坐在女眷那一桌,恐怕这西郊狩猎仪典完成之后也不一定能见他一面,所以自然是要试一套骑装的。

    宋衾遥选的红色,张扬霸气,是一国公主堪配的颜色,她本来很满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想起姜介似乎往日里总是穿着浅淡的颜色,似乎更加着意雅致的颜色,于是便揣度道,“是不是浅一些的颜色更加适宜一些。”

    三更马上就驳了宋衾遥的话头,“公主乃一国之尊,你若是都不能穿红色,遍京城的女眷们谁又敢着颜色?”

    宋衾遥一想也是,便安心穿了。

    西郊狩猎前有个开宴仪式,等王孙们捕猎了好的动物之后会吃到自己亲手捉到的野味,故而开宴时穿着的必得是正经的宫裙,宋衾遥就贴心的挑选了青色的长裙,对着三更嘱托道,“那套红色的骑装着实好看,便不换了。只是开宴时的宫裙,要给我换成淡色的。在马背上翻跃,想来是红色好看,但坐下来细看,姜三哥哥还是喜欢矜持一些的女子,不要太张扬。”

    张口一个姜三哥哥,闭口一个姜三哥哥,三更有些不高兴了,“公主,您可是宋国的长公主殿下,姜世子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敌国的质子,他现在寄人篱下,自然是摆出一副柔善姿态,公主却处处以他为尊,活脱脱的闹的这样贬低自己的身份,奴都替公主不值。”

    宋衾遥却不以为然,“我的父皇母后一直恩爱,母后原本也是驰骋疆场的一枚好将,可为父皇,依旧深锁宫内几十载。爱,不就是要付出嘛?”

    三更叹了口气,为宋衾遥调整发型,“可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啊。”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自己父母美好的爱情,所以才觉得在情爱一途上,总能金石为开。宋衾遥弯着眼睛笑了笑,反而安慰起三更来,“姜三哥哥是个好人,三更也知道的对不对,这又算得上什么委屈呢?我并不觉得委屈。”

    四月十九的西郊狩猎,是乍暖还寒时候。宫眷们都着春意盎然的宫裙,显得一派生机盎然。宋衾遥更是穿着一套似火的骑装,英姿飒爽的扎眼。

    皇帝见了赶忙招呼皇后,“你看看阿遥,在宫外潇洒自由的多了。”

    皇后也对自己家女儿如今的活泼开朗感到高兴,笑着对皇帝说,“所以何必将她一直锁在深宫,养在外面的鸟儿才更艳丽明媚啊。”

    宋衾遥一来到仪典,便在那些王孙中寻找姜介的身影。

    “左顾右盼的,在找什么。”一个紫色的身影一下子跃入眼帘,唬的宋衾遥一阵心悸,抬头看见是翩然,便烦躁道,“你管我找什么。”

    宋衾遥和宋翩然一直不对付,他们的父亲曾是手足兄弟,关系好得很。但因为宋翩然从小就养在宫外,这两姊妹的关系却很一般,由于都是受着宠爱的,所以两人一直都是话不投机。

    三更急忙给翩然行礼,“见过翩然郡主。”

    翩然没搭理宋衾遥的呛声,啧啧道,“我听闻,你出来开府了?”

    宋衾遥应付翩然,“是又如何。”

    “那你出来开府,怎么没有来找我啊。”

    “我去找你干嘛,我每天都忙得很。”

    “忙着干嘛,忙着找那个质子嘛?”

    “是。”

    宋翩然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十分看不上宋衾遥似的,“你真是没有出息,一个边疆小国送来的质子,居然这般牵肠挂肚。京都中的功成名就的男儿多得是,怎么就这个姜什么世子这么受你的宠爱?”

    见她侮辱姜介,宋衾遥也有些生气,“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宋翩然不久之前曾被赐婚,说是要和姜介联姻。一个姜国质子,凭什么和自己出双入对?她是在自己的闺房里哭将了三日,才央求父亲把这门亲事退了的。父亲开口,皇上自然是无有不从,眼下她居然发现自己退婚的姜介让自己的好妹妹如此魂牵梦萦,简直觉得好笑。

    宋衾遥在人群中定位到了姜介,一把推开宋翩然,“姊姊自己玩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宋翩然被大力推开,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有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再一回神,发现宋衾遥早就跑到姜介身边了。

    宋翩然对身边的侍女红妆道,“那是谁?”

    红妆定睛一看,恭敬答道,“回郡主,那是姜世子。”

    姜介从来宋国就被安置在骋乾殿,后来在外面开了世子府,她从始至终也没见过这少年的面,如今看来,的确是有本事将宋衾遥迷的走不了路。宋翩然看着青年高大的身形往这边走来,不由得笑了一下,“我说,这宋衾遥确实是有眼光的。”

    红妆撇撇嘴。

    青年落在王孙那一队的最后面,但身量更高,容貌更好,所以十分显眼。宋翩然看着站在身边笑的就像一朵花一样的宋衾遥嘲笑道,“公主妹妹真是一点也不矜持,见了姜世子就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妹妹看人果然还是如以前一般的肤浅,至论人的美丑,不管人的教养。”

    宋衾遥自然是看不惯有人这样说姜介,“姜三哥哥学问人品皆是第一,姊姊不要胡说!”

    宋翩然反而欺人更甚,“怎么,姜介是敌国质子,到现在也应该是宋国皇室的仇敌。哦,我还说的不对,区区一个蛮夷之国,做妹妹的玩物倒也罢了,你这般相护,将你父皇母后的脸面放在何处。”

    姜介脸色阴沉,面上倒是没有动怒,宋衾遥小心翼翼窥探姜介的形容,却再说不出什么话相护,她急的要哭了,挡在姜介面前,“你不许说他!”

    旁边的世子们倒是对宋衾遥还有几分恭敬,其中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袍的青年站出来朝着宋衾遥拱了个手,“公主风采,在下钦慕已久。如今我们马上就要举行狩猎仪典,公主何必在这里卷入无妄争端,不如随在下去那边赏赏春日的野花?”

    宋衾遥眼泪掉下来,不知眼前这人是谁,旁边的三更道,“这是左丞相程絮的外孙程不识。”

    宋衾遥见他举止儒雅有礼,说的话想必也是向着自己的,再看一看宋翩然那副嘴脸,心下虽然生气,可却知道自己为姜介出头想必也是出得名不正言不顺。她看向姜介,没成想姜介转身欲走,宋衾遥知道他生气,想要追上去。

    程不识拦住宋衾遥,“在下程不识,字宜安。”

    宋衾遥不好推脱,便点了点头,“我识得你,你是程阿爷的外孙。”

    程絮也是皇亲国戚,名义上还是皇帝的舅父,所以程家老太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宋衾遥曾经也去丞相府小住,但是那时年纪小,不太记得清事情,只记得程家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养的能文能武,就连父皇和母后都是赞叹不已。

    程不识忙道,“公主还记得在下,可还记得小时候.......”

    见身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宋衾遥拦住程不识叙旧的话头,急忙道,“我还有些琐事,回头再予程家阿哥详谈。”

    言罢,便一溜烟追着姜介离开的方向去了。只留下程不识在原地默默叹气。

    “姜三哥哥,姜三哥哥,”因一路疾跑,宋衾遥有些气喘,见姜介登上马即将出发,她喊了一声,岂料姜介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策马扬鞭,人和马一齐冲了出去,宋衾遥知道他生气,一时情急,甩下三更也骑了一匹快马赶了上去。

    三更在后面喊,“公主,公主,万万不可啊。”

    宋衾遥虽然在宫中也学习过马术,但是她千娇万宠,学也学的不刻苦,怎么比得上姜介的用心,所以赶了许久,也总是离姜介有些距离,她总是看得见姜介的马屁股,又始终追不上姜介的马屁股,心里难受的很,便喊,“姜三哥哥,我知你气闷,你能不能停下来,同我说说话。”

    姜介不回应,马匹似风赶向前方,扬起阵阵灰尘。

    宋衾遥勉力支撑,但手腕终究是用不上太大的力气,一不小心手脱了僵,惊呼一声,就被狂跑的快马甩下马背,“咚”的一声,重重的砸向地面。

    宋衾遥没喊,也没力气喊出来,她倒在地面上,望着前面的姜介道,“姜,姜三哥哥。”

    脑子里天旋地转,宋衾遥还是昏厥了过去。此时已经临近晌午 ,仪典恐怕已经开始,宋衾遥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却只是在想,姜介是否回头看见自己。一抬眼,便是姜介专注为自己包扎额头的样子,宋衾遥笑了笑,欢喜道,“姜三哥哥,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姜介叹了口气,眼神照样疏离冷漠,“你以前也是会骑马,怎么会笨到从马背上摔下来。”

    宋衾遥觉得有些丢人,“我骑的太快了,手有些使不上力气。”

    姜介低头,手指也停顿,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错,也没说自己在想什么,但宋衾遥什么也没问,她抱住姜介的腰,用头顶蹭了蹭姜介的下巴,“不是姜三哥哥的错,是他们的错。”

    姜介笑了笑,“公主受伤了,陛下必然是会责问我的,这不是给我添麻烦?所以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受伤了。”

    宋衾遥睁着大眼睛看向姜介,姜介也坦然的应视她的目光,片刻后,竟然是姜介转开了脸。“公主看我做什么?”

    宋衾遥干净利落的从乱草堆中爬出来,笑道,“我看我的姜三哥哥是不是关心我的。你有没有听见我在后面喊你,你为何不停下来等等我。”

    姜介扭头,“没有”。

    宋衾遥剁脚,明显是撒谎,但是她还没有责怪青年,只是对他说,“你就是姜介,从不是什么敌国质子,也不是什么僚属,你是我的姜三哥哥。他们无论怎么说你你都不要计较,他们都是在嫉妒,嫉妒你长得俊俏,嫉妒你武功好,嫉妒你比他们厉害。”

    看着眼下这个全心全意维护自己的小公主,姜介的心有些柔软,他弓下身,“背你回去。”

    宋衾遥一伸胳膊,可爱至极,姜介背着宋衾遥回了猎场仪典。

    回去的路上,宋衾遥想到可能皇帝会罚,便先和姜介串供,“姜三哥哥把我放在前面就好,不用送我回营帐了,父皇偏疼我,说不准要罚你。”

    姜介却说,“我该罚。”

    宋衾遥急忙道,“是我自己犯的错,为何要罚你。”

    姜介没再说话。宋衾遥想着,最近吃的东西有些多了又长胖了不少,姜介如今虽然生的高大,但是还是瘦弱的很,背自己走了这么长路,应当是累了。

    “姜三哥哥,放我下来吧。”

    姜介还没说话,前面就传来了浩浩荡荡好一群人马,三更眼看鼻子也肿眼睛也红的,就知道哭了很久。宋衾遥急忙下了姜介的背,扑向了父亲的怀抱。

    “我的阿遥,你在干什么啊,你看看弄得这蓬头垢面的。”皇帝出声呵斥,但见女儿如此模样,也不知道该说重还是说轻,身旁的禁军统领道,“姜世子,你该当何罪?”

    宋衾遥急忙对着禁军统领道,“不关姜三哥哥的事,是我自己摔下了马一不小心。”

    皇帝心疼的道,“三更说,你在后面喊这个浑小子,他都不应,你莫不是骑的太快甩下了马。”

    别说,真不愧是皇帝,猜的挺准。但宋衾遥一口否决,“姜三哥哥停下等我的,他真的停下等我了。”

    小公主被安置在打猎的营帐里,伤了脚自然是不能出去玩了。姜介也没有出去打猎,在宋衾遥养伤的营帐外站着。

    若是说姜介在烦心的时候还有什么人能一直在自己的身边絮絮叨叨,除了小公主就是太尉府的长子林洮了。

    眼下,林洮也站在姜介身边,“怎么了,心疼了。”

    姜介淡淡的瞥了一眼高天白云,“的确是我的错。是我一时意气。”若说宋国整个国家,唯一一个真心对待他的,就是眼下这个娇气的公主殿下了。他却因为那些人的调侃而迁怒与她,确实是不该。

    林洮拍了拍姜介的肩膀,“你有公主的青睐,又何苦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在宋国,并没有姜国那些烦心事,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姜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三更端着汤药走进营帐,“公主,喝药了。”宋衾遥坐直身子,“他们人呢?都去打猎了?”

    三更墨迹了一会,道,“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姜世子在帐外站着。”

    宋衾遥眼睛有了光彩,“是打算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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