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女王的影三方睡下不多时,被响声惊扰,瞬间清醒过来,翻身坐起问道:“出什么事了?”
守夜宫女还没作答,就听殿外翠玲的大喊:“陛下!不好了!卫大人遇难了!”
“什么?”
影三大惊,跳下床来,连鞋也顾不上穿,奔过去打开殿门。
“你说什么?卫大人遇难了!怎么回事?”
翠玲一路跑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启禀,陛下,卫,大人,在,蝶衣门,遇,遇袭,被,雷爆击中,当,当场死亡。”
听到这个消息,影三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这可怎么好?陛下还没回来,卫甜大人又死了,光祁要乱了吗?
翠玲乘女王愣神之际调息,终于顺过气来,劝道:“陛下,蝶衣门下死伤无数,您快去看看吧!”
旁边两位内宫值守的宫女直觉不妥,这外宫的宫女果然不懂规矩,夜闯宫殿不说,居然还敢劝陛下出宫?哪有臣子出事,还要叫陛下出宫去看的道理?哪怕是最受宠的卫大人也没有这个资格!
两位宫女互看一眼,正要说话,就听“女王”道:“好!你带路,朕去看看!”
两宫女大惊,立刻跪地劝阻:“陛下三思!宫外情况不明,切不可涉险啊陛下!”
翠玲急忙说道:“皇城卫队已经诛杀了贼人,只是蝶衣门向来隐秘,这次死伤惨重,队长不敢做主,这才进宫来报。如今除了陛下,谁还能做的了蝶衣门的主?”
宫里都是数百年的老人,虽说不知蝶衣门的细节,但蝶衣门是帝王的秘密情报组织还是有所耳闻的,一时倒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两位宫女只好长跪不起,只希望能以此警醒陛下。
可惜她们并不知道,面前的并不是她们身经百战的陛下,而是影三。
影三自幼密养,只生活在对女王陛下的模仿中,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陛下挡去灾祸。对于危机四伏的暗潮,她并没有敏锐的直觉和辨识能力。
听到卫甜出事的消息,影三的心乱成了一片,顾不得宫女的暗阻,直接下令:“通知侍卫队,随朕出宫!”
宫女没法,只得照做,毕竟在她们眼中,影三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啊,在皇权面前,她们只有服从。
影三出了宫,只带了百人的内廷侍卫。翠玲不合时宜的跟着,陛下没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反驳。
根据翠玲的情报,百余人轻骑简装出了宫,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出了北城门,过了天式湾,登上现亲山,远远就能看见西北方向的亲民院火光一片。
影三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蝶衣门隐在亲民院里。
百余人急着赶路,没有注意到周围极不寻常的气氛。
“嗖!”
一支冷箭自暗黑处带着哨声破空而来,在鹿马规则的蹄声中显得犹为刺耳。
领头的侍卫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被强大的弩箭射穿抛起,仿佛被定格般,张开双臂,腿脚仍保持着骑行的姿势,双目直挺挺瞪视前方,像要寻到箭的出处,却终于在空中顿了几息后,重重的砸在山石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鹿马本就是小心谨慎的地兽,通身灰白的短茸毛,头小而尖似狐,头顶两只短角似鹿,颈长,身体圆似瘦马,四蹄细长,尾短小。以温顺、快速、好辨路而著称,是皇城出行重要的骑行兽之一。与经历过血的洗礼的战马不同,鹿马极易受到惊吓,而受惊的鹿马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缩成一个团,茸毛下原本柔软的皮肤变得坚硬如铠甲。
是以在领头侍卫落地后,大部分鹿马都抛弃了主人,停在原地缩成了团,小部分鹿马在侍卫的操控下虽说没有变身,却也嘶叫着在原地打转,不肯再向前一步。
影三的鹿马也受了惊,影三在鹿马变身前跳了下来,近旁的五名侍卫快步过来护住她。
现场一片混乱。
暗黑里忽然窜出无数个黑影,犹如鬼魅一般,收割着侍卫们的性命。
“护驾!护驾!”翠玲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冲了过来,左手捂住腹部好似受了伤,右手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挥舞着自卫。
护住影三的五名侍卫正与黑影交缠得分身乏术,看到翠玲过来不自觉的让出一些空间,好像她能分担护驾的压力似的。
翠玲似乎也不负众望,居然靠着三脚猫的功夫把“陛下”拉到了一旁的山石边,暂时安全。
侍卫们纷纷松了口气,放开手脚与黑影搏斗。
影三感激的看着翠玲:“你叫翠玲,朕一定想办法嘉奖你……”
话音未落,影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翠玲还是翠玲,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来,那表情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狰狞中带着浓浓的讥讽和嘲弄,邪恶的样子如恶鬼附身!
“你……你……”
恐惧蔓延了全身,影三已经说不出话来,在“翠玲”邪恶的冷笑中闭上了双眼。
山石旁刮起了一阵阴风,“翠玲”挟着已经昏迷的“女王”瞬间不见了踪影。
百余名侍卫苦苦奋战了半个时辰,仅剩下十三人,全部身负重伤。
最后保护“陛下”的五人只剩二人,在茫茫山野中焦急的搜寻着,可无论是陛下还是翠玲都无影无踪!
汗水混着血水和泪水一滴滴落下。
这一刻,活着的十三人忽然羡慕起躺在地上的八十七人。
因为,他们把陛下丢了,下场将生不如死!
卫甜带着人终于苦苦撑到救兵到来,好容易退了敌,灭了火,清点了下,数百年辛苦完善的情报交换场全毁,来不及进入密库的资料全毁,整个亲民院和蝶衣门总舵址全毁!
要不是卫甜当机立断,损失更不堪设想。可饶是如此,也已经不是惨重二字能诠释的。若想再建蝶衣总舵,恢复到当前的运转,没有三五十年,绝无可能。
卫甜憋着一口闷气,强自压下胸间的猩甜。
怒、怨又有何用?
一盏茶后,皇宫侍卫十三人重伤赶来,看到“活着”的卫大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听了十三人的汇报,卫甜终于忍耐不住,一口鲜血自嘴边溢出。
好毒的计策!
一条条,一步步,算计缜密,一石数鸟!
这样阴毒而又周密的手法,她想,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回宫!”卫甜顾不得擦一擦嘴角的鲜红,沉声令下。
影三被俘,视同陛下被俘,兹事体大!事到如今,只能召集六位首辅大臣,出紧急预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更不能暴露陛下的真实行踪!
她有太多的事需要做了,她不能乱!绝不能乱!
夫子寻跟着瑠商的足迹。奇怪的是,每次似乎要碰上时,总有突然的情况发生,接连追了十天,竟没有追上!
眼看马上就是瑠尚地界,夫子寻终于见到了“老卢”口述中的三位商人!
密林旁的简陋茶棚里,三位商人喝着粗茶,倒像是专门等着夫子寻似的。
交易的过程异常顺利,夫子寻以三张一百万的金票换得了凤神的遗物。
而所谓的遗物,不过是一个阳檀木的盒子,夫子寻用神力打开,只是一对儿翡翠玉镯子!若不是成色确实古旧且盒子里确实有她的气息,夫子寻几乎要认为入了骗局!
因为……这样的普通物件,完全没必要用阳檀木这么奢侈的法器来装。
不该用,却用了,反常即妖!
可三个商人一口咬定这些就是凤神遗物,并称根本不懂什么是阳檀木,其中一个更是以阳檀木居然也是宝贝为由,想多捞些好处。被夫子寻呵斥后,灰溜溜的走了。这一闹,反倒让夫子寻信了他们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倒没再为难他们,三人很快过了地界,回了瑠尚。
追了半个多月,眼看快到正月,夫子寻收好阳檀木盒,隐身起飞,向着耀城而去。
夫子寻飞飞停停,用了五天才回到皇都。
皇都耀城,百姓们私底下流传着女王被掳的消息,屡禁不止。
夫子寻一回来就听说了,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御书房,“女王”正在批阅奏折,所有奏折只写“是”或“否”两个字。
与先前不同的是,之前影三执政,身边只有卫甜;如今却还坐了六位首辅大臣。
夫子寻细细看向“女王”,心中了然,这是另一个替身,原先的影三……
“是谁做的?”
夫子寻也不避着谁,直接问卫甜。
卫甜无奈摇头,她知道是谁做的,可对方死不认账,为了邦交跟和平,她不能贸然出手。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各人面色都不好看,发生这样的事,光祁估计已成了各国的笑柄。
一国国君被掳!哪怕只是个替身,也足够暴露出光祁的国防有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这是对光祁国力赤裸裸的侮辱!
“神医,您回吧。”
她现在真的分不出精力应对神医。
这次的事,她有责任,若不是她掉以轻心中了惑术,也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或许整件事,从夫神医离开耀城起就是个阴谋!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沮丧和愧疚淹没了卫甜。
是自己技不如人,不仅害得国家损失惨重,还害了影三!卫甜简直不敢想象,影三在那群疯子手里会遭遇些什么!只要一想,卫甜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状态。
而最心痛的,是自己无能为力!
光祁不是没有国力去完成大规模的搜索也不是不能强硬的救回人质,只是在各方权衡后,卫甜找不到最好的路径。
所以,不是她卫甜心狠。影三,只能被牺牲掉!
这样,才能隐藏住陛下不在光祁这个最大的秘密。这,才是卫甜无奈和愧疚的根源。
“权汉还是瑠尚?”
夫子寻似乎没有听懂卫甜的逐客令,依旧好脾气的问道。
事情的大概他已有所耳闻,毕竟他的情报网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甚至已经查清楚了,那天的“老卢”并非真正的老卢,真正的老卢,早已经死了。
他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也没有助力光祁的想法。只不过无端成为他国手中的棋子,这口气不好咽!不反击回去不是他的风格。
被夫子寻这么一问,卫甜反倒冷静了下来。
夫神医的能耐她是见过的,也许可以利用神医去救回影三?
“我不知道,神医,我们只是从行事的方式上猜测是权汉帝。”
卫甜小声说着,很是烦恼的以手扶额,按压住自己的眉角。
烦恼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心虚,卫甜生怕神医看出她的意图。
好在夫子寻并没有关注她的想法,“嗯”了一声后离开了御书房。
门“嘭”的一声关住,屋内在经历又一轮死寂后,监天司长咳嗽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希望神医能救回影三。”
卫甜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
“是啊。”
随后六名首辅加上影二、卫甜共八个人,默契的都不再提及此事。
陛下不在,临时调用影替,必须由六位首辅同时调令。
这六位首辅,代表着光祁的权力中心,是万民仰望的存在。而这样的存在联合起来居然没有办法从权汉手里救回一名人质,只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实在无地自容的很!
然夫子寻并没有成功!
一晃数月过去,影三就像凭白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循。
翠玲倒是被找到了,是个性格木纳的丫头,事发时与其他宫女一起睡在近书苑,管事的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非常严格,每晚都要清点人数,锁上院门。
经过各种手段的审讯后证实,那天的翠玲只是个冒名顶替的。
所以,这条线索也断了。
夫子寻让他的暗线在光祁、权汉和瑠尚同时寻找,得到的消息是瑠尚根本没有夫子寻见过的商人入关,而萧风家无论直系还是旁系都没有那个所谓的在光祁的萧风掌柜。
这条线索也断了!
权汉传来的消息,权汉帝一切如常,根本没有离开过帝都。
夫子寻还专程去了一趟权汉,也是一无所获。
夫子寻还彻查了亲民院和半路遇袭的两个地方,据卫甜说,对方人数众多,却无死无伤,犹如鬼魅一般。
夫子寻勘察后发现对方居然用的是剪影术。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术法,类似于现代的撒豆成兵术,不同在于媒介,撒豆成兵术用的是豆,凝成的兵将虽也是无中生有,但本性还是豆,行动以听命为主;而剪影术用的是人的影,凝成的兵将拥有成影的本体的性格,所以行动与真人无异,且可虚可实,虚时无相只留黑影,可飞可跑;实时可化作真人模样,让人辨不出真假。
这种术法据说因为发生过一起剪影杀害主体的事件,被列为禁术,久而久之在外世界已经失传。
没想到在这里却有人会!还大规模的用了。
可是,夫子寻多方了解下来却是:从未听过有哪个国家会这么高深的术法。
整个事件陷入僵局,而劫持方似乎也很沉的住气,没有任何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