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月已过,眼看已到四月初。
西皁的术法比赛已结束。光祁只在第一场时夺冠,剩下四场都是垫底。一百名参赛者返回耀城,替做女王的影二还是亲自接见了,说了些鼓励的话。
影二更像女王严肃时的样子,为了破除女王被掳的传言,频频现身,也确实收到些效果。
而女王本人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儿消息。
卫甜为影三担忧更为女王担忧,整个人憔悴不堪,要用术法才能维持在人前的形象。
四月十六。权汉帝递国书来访,要求光祁协助捉拿叛国者。
“女王”在坤明殿接见了权汉帝。
权汉帝只带了四名随从上殿,完全的有恃无恐。
各自坐定。
“女王”率先道:“权帝别来无恙啊。”
权汉帝端坐在客位上,目光放肆的望向女王,细细探究。
随后一笑:“把你们陛下叫出来吧。”
影二威严反问:“权帝什么意思?”
公冶厉治收起笑容。
“什么意思?还要朕说得明白些吗?你不过也是个替身罢了!”
公冶厉治用了“也”字!
影二和卫甜双双变了面色,只是影二戴着面具看不出来。
卫甜也直接道:“这么说,权帝是承认了亲民院的事与权汉有关?”
公冶厉治哈哈大笑。
“是不是有关,都轮不到你们来问!五月初五,祁明山,叫你们陛下亲自来!”
“权帝,不要欺人太甚!”卫甜怒道。
“祁明山是我光祁神山,不是权汉的地界!”
“光祁的神山吗?”公冶厉治嘲弄的说道,声音一贯的阴冷。
“很快就不是了,告诉你们陛下,要想瞒过朕,还要找好一些的影替!哼哼。”
权汉帝愉悦的看着两位哑口无言的模样,狂笑着离开了宫殿。
“卫大人!”
影二颤抖着声音问:“影三一直在祁明山吗?”
难怪他们遍寻不到,原来竟是被权汉藏在祁明神山?!
卫甜茫然道:“不知道。影二,五月初五,咱们上哪儿再去找个陛下来?”
“或者我们找影五!”影二建议道。
她们一共六个影替,各有与陛下最相似的点。影五有火术天赋,或许能抵挡一二。
卫甜苦笑。
“公冶厉治一眼就看出了你的真假,你们六个人中,影三最像,你其次,其余都各有千秋,影五单凭火术,在有心之人眼中怕是……”
卫甜没有说下去,影二还是太单纯了,权汉帝本就生性多疑,不好糊弄啊,她得好好想个法子。
五月初五,已时,天空阴暗灰沉。
卫甜带着百多名术法师及护卫队进了祁明山。同行的还有夫子寻。
卫甜在万般无奈之下,向夫神医求助。陛下不在,有神医在,心里就好似有了依仗。
卫甜说不清这没来由的信赖从何时起,灭奂央?平水患?或以一己之力破解莫测的咬阵。总之,神医是有大能耐的人,对于真正的强者,卫甜打心里崇敬。
祁明山悬天湖,淡紫色的轻雾散漫在湖面上,让天湖蒙上神秘的色彩。
悬天湖在七座山顶,七座大山犹如七瓣花,托着明珠般的天湖。湖畔最险处直临悬崖,形成天河般的瀑布,奔流不息,永无止尽。让人不由感叹天境的神奇。
悬天湖是祁明山奇景之一,在整个祁明山脉最西侧,离中心的祭天地尚远。
卫甜带人到时,权汉帝已经在天湖畔的最高处了。
卫甜看了看,对方约百十人,已按阵型排布站好。
权汉帝在正中,坐在一张巨大的椅子上。椅子极尽豪华,镶着无数耀眼的珠宝,与仙气的湖景分外不搭。
权汉帝一脸享受的靠在镶有九颗硕大的宝黎珠的椅扇上,倒也不嫌膈得慌。
卫甜看着都替他疼,当然能疼死他最好。
可惜权汉帝命一向很硬,她派过不少暗杀任务都没能成功。
权汉帝先开了口:“卫大人,你的女王陛下是不敢来还是不能来?”
卫甜呵呵一声。
“权帝陛下!自古从未听过属下要主子搭救的事。不要说只是一个影替,就是各司长都没这个资格!陛下如今在朝阳殿批阅奏折,特遣本官前来。”
说着拿出一柄权杖,在场光祁人立马跪倒在地。
卫甜高举权杖。
“光之神杖,见杖如陛下亲临!”
百多光祁人齐声大呼:“吾皇万岁!”
声音在整个祁明山上方回响,气势惊人,一时间如千军万马莅临。
卫甜满意颔首,看向正前方。
“权帝,把影三交出来吧。”
公冶厉治邪笑一声:“卫甜!你以为朕跟你一样好骗吗?
既然没有诚意……来人,回权汉!”
“慢着!”
夫子寻由后向前,与卫甜并齐。
“你放了影三,本神医给权帝治疗隐疾。”
“笑话!朕哪有什么隐疾?!”权汉帝恼怒道。
“没有隐疾……医术里讲究望闻问切,有些病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有些病虽不能一眼看出,但医者自有分辨的法门!
权帝印堂暗红,面色青灰,此乃长期阴阳不调,阳盛极转阴之兆!”
夫子寻语气笃定:“依本神医看,权帝的隐疾乃……”
“住口!”
对面的权帝急叫一声,全没了方才的气势。
“好!好你个神医!就依你,放人!”
权帝声音落下,一旁山崖边传来一阵“嘁嘁咔咔”的声音,两个权汉兵士驾着个长发女子升到上空。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悬崖上的三个人。
或者说是看向那个女子。
女子被两个兵士架着,微垂着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枯槁的散落在两侧,遮住了大半的脸颊,但还是能认出,她就是扮作女王的影三。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天被抓时的衣服,此时宽大的衣袍松垮的裹在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经破烂了,风一吹,就能看见裸露的肌肤上布满的痕迹。
“权帝陛下!权汉泱泱大国,竟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吗?”
卫甜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事实上,她现在浑身都在抖,气得!
看到影三如今的模样,结合当年自己的遭遇,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可影三代表的是女王陛下啊!
权汉帝哈哈大笑。
“卫大人说得对,我们的这些招式就是用来对付女子的,越是柔弱的女子,越是让人怜爱啊!”
说着露出个意有所指的表情,在他阴冷气息的衬托下,不显猥亵,只觉得阴森可怖。
恬不知耻!
卫甜气极,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权汉帝大吼。
“放人!”
空中的两名兵士收到命令,立马松开了架住影三的手。
“不要!”卫甜大叫。
然,晚了!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弥漫着带有沼气味的尘雾。
影三失去依托,像折翼的鸟儿般坠落了下去。
“不!”
夫子寻也发出一声低呼,比他的声音更快的是他的人,犹如离弦的弓箭一般般飞矢而出,从悬崖上方俯冲了下去。
夫神医的速度太快!
悬崖上方的两名兵士还处在呆愣中,他们根本没看清,只觉得一道光闪了过去。
在场其余人的感觉也差不多,很多人都是在发现场中少了穿玉白长袍的神医时,才后知后觉神医追下了悬崖。
卫甜心里没来由的惊慌起来,她不是不相信夫神医的能力,只是陛下能为神医入险境,若是神医在她手里有个万一,陛下回来她怎么交待?现在只能祈祷神医顺利上来,如能救回影三更好。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上百双眼紧盯着悬崖口。
就在大家都觉得没了希望时,玉白的身影终于升了上来,飞落在光祁的阵营里。
卫甜忙转过身去,询问的看向夫子寻。
夫子寻摇摇头。
卫甜失望的转过头去。
愤怒道:“权帝陛下!你欠光祁一个解释!”
权汉帝道:“卫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叫我放人,我也放了,需要什么解释?”
卫甜道:“你在悬崖上叫人松手,这种行为在光祁,叫谋杀!”
“卫大人你也说了,在光祁这种行为才叫谋杀。我们是权汉人!在我们权汉,这种行为最多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哦!对了,是朕疏忽了,光祁没有飞行术!而我们权汉……有!”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卫甜气得一口气差点回不上来,正要反驳回去,夫子寻的声音忽然清晰的传来:“别理。”
简单的两个字,却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卫甜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对方意图不明,需小心应对。
卫甜看了眼雾气腾腾的悬崖,影三……
夫子寻的目光也看着悬崖,那个可怜的女子……他飞下去抱住她时,她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只一味求他放手,那像极了女王的模样凄泣的说着:“神医,我丢尽了光祁的脸面,让我死了吧,求您了。”
夫子寻不是慈悲的人,他人的生死在他看来不值一提,只是那一刻,他并不想看着她死去。
他把她安置在一处山洞,耗费功力帮她疗伤,给她留下了两粒药丸。
一粒是死,服下后,在睡梦中死去,毫无痛苦。
一粒是生,服下后,忘记这些日子遭受的痛苦,她还是原来的影三。
当然,她也可以两粒都不服,带着屈辱的记忆活下去,勇敢的战胜自己!
“影三,你应该清楚,你的命不是自己的,你死了,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代替你代替女王陛下,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夫子寻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而选择的权力,永远在每个人自己的手中。
影三会怎么选,夫子寻并不知道,也没有心情去过多关心。
当务之急,是眼前的局势,他还没看清权汉的用意,只能静观其变。
权汉帝等了半天,没等到卫甜的回应。
“怎么了?卫大人,自知理亏了?还是把你们陛下叫来吧。”
夫子寻的声音再次传来:说,权汉帝亲自来,才能见到陛下!
清晰的声音又一次在耳朵里回响,卫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朵。
余光里,身侧的副官正表情专注的看着权汉的方向,对夫子寻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卫甜又迅速的看了看另外两名参将,也是毫无反应。
传音术!卫甜福至心灵。比起他们音调失真的术法,夫子寻的传音术显然高明,居然与平常说话的声音相差无几,以至于她完全没想到。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夫神医说的……卫甜迅速的整理了一下,缓缓道:“要见我们陛下,自然要权帝陛下亲自来!”
“什么?”对方果然一愣。
卫甜顿时有了底气,一鼓作气道:“权帝陛下缩在全都,派个影替过来就要我们陛下亲自接见,却是何道理?”
“荒谬!朕就是权帝,哪来的什么影替!”
对方加大了音量,似乎很是气愤。
这下卫甜也觉出了异常:对方把权帝阴冷的一面学足了十成十,然就是因为太像,反而失了本该有的帝王气度,果然只是个影替。
卫甜冷笑:“不过一个影替,还真做起了皇帝梦。说!你意图绑架我光祁女王陛下,有何目的?”
“哼!”对方也不装下去了。
“目的吗?好,卫大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要报仇!”
报仇!卫甜不动声色。这种时候,静待其发才是最好的策略。
果然,对方没有得到回应,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的弟弟,在术法比赛中,死了!是你们光祁人杀了他!你们以为你们第一轮的冠军怎么得来的?是你们使诈!我弟弟才一百八十七岁啊!他是权汉最有天赋的术法师,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却被你们害得陈骨异乡。你们光祁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你们!”
权帝影替用手左右指着,歇斯底里叫道:“你们都该死!你们!所有人,从皇帝到贱民 ,都!该!死!”
他嘴里叫着该死,人已经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