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徵温城,果然很容易找到了老卢家。
家主是个干巴老头,与方才提供消息的老头有几分相像,看上去年轻些,大约五百岁左右。巍颤颤的说着前因后果。
“什么?已经卖了!”夫子寻大惊。
“是啊,神医。我表弟老鲁仰仗寻风堂,对神医赞不绝口,小的不敢欺瞒您呐。
那东西……”
老卢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悄声道:“那是凤神遗物,咱小户人家哪里敢留!有人要买,自然快快卖了才是,还能得笔银两,好过将来惹祸上身。”
“你说什么?”夫子寻一把抓住老卢的衣襟。
老卢吓了一跳,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憋的脸红脖子粗的,只双手还能动弹,想挣扎又挣不脱,只能胡乱挥舞。
夫子寻似乎终于关注到老卢的窘迫,松开手道:“说。”
“是。”
老卢也不敢反驳,恭敬道:“不瞒神医,我爷爷生前是光祁暗卫,后来好容易脱离,隐姓埋名落户此地。五百年前,光祁帝为了获得凤神的力量,下令围剿。我爷爷也是围剿的队伍中的一员,他觉得这事有损天德,借机假死脱身。这件宝物,是我爷爷无意中捡到的,后来寻了个盒子存放。没想到我爷爷就把它埋在我家的院子里,这一起屋,就露了出来。”
老卢头接着道:“我们起初也没想到,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却怎么也打不开,才想起爷爷临终的话,认定是凤神遗物。”
“那你爷爷看到凤神被……”
夫子寻顿了很久才能继续说下去:“被光祁的暗卫杀了?”
“倒不曾看到。我爷爷本就不想伤害凤神,所以根本没敢靠近,但老光祁帝派了不少暗卫参与围剿,凤神势单力薄,必定凶多吉少!真是没想到,光祁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夫子寻心神剧震,他没法想象,找了那么久,居然得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那么瑠尚长公主呢?如果长公主不是她,又怎么解释,与她的气息如此相似?难道,还要对长公主做一次探魂?
夫子寻很奇怪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自己居然还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些问题。
或许在他心里,根本就不能接受她已经身死这样残酷的事。
所以,一定还有转机,她不会那么容易死,她只是在某个地方等着他找到她而已。
夫子寻在心里安慰自己,让自己从最初的慌乱中解脱出来。
“你把东西卖给谁了?”
夫子寻的声音又恢复了冷静。不管情况如何,他都要亲眼看到才能做出判断。
“一、一个商人,我不认识。”老卢结结巴巴的说道。
“长得什么样子?穿着什么衣服,哪国人,可有什么特别的印记?”夫子寻一叠声问道。
老卢憨厚的脸上显出茫然的神色,许久才说道:“我,我不知道,他是个男人,瘦高个!比我高一个头。”
老卢往自己头上比划着:“穿得很贵气,我说不好是哪国的,印记嘛,没什么特别的,留着把山羊胡子,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
老卢摸着自己的头,一副想的辛苦的模样。
这样的描述,说了等于是没说!
夫子寻当然也可以对老卢施术,就能看到他所见的。只是怕老卢经不起那么霸道的术法。
夫子寻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仁善了,不肯轻易伤及无辜。
或许他若早识得此理,结局会有不同,可惜,世上事总没有回头路可走,错了就是错了,终其一生都要付出代价。
夫子寻不愿用伤人的法子,只能耐心的一遍遍的询问老卢。
终于让老卢想起了些重要信息:“那商人带着两个随从,随从叫他萧风掌柜,还说了句要赶在正月前回卢城。”
老卢挠着脑袋。
“我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过卢城,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我老卢同姓的城,却不知在哪里?”
夫子寻灵光一闪。
“是鹿城!瑠尚国!错不了,萧风正是瑠尚国的一大姓氏,瑠尚有过正月的习惯,所以要赶着回去!”
老卢呆了呆:“原来在瑠尚,难怪我老卢不晓得。”
夫子寻也没有跟他解释此卢非彼鹿。谢过老卢,给了他一笔钱财,就告辞直往瑠尚追去。老卢说那人五天前就走了,希望能赶在他们入瑠尚境前找到他们。
夫子寻不知道的是,他走后第二天,老卢一家六口惨死,城主府特意派人来验看,最后确认死因竟是因为误食了山上采摘的有毒的果子,既然是意外,城主府当然的结了案,派人办了丧事了事。
不过因为他家出了个英雄,自然也要上笔折子让朝廷知晓。
当然,如果夫子寻回来见上老卢最后一面就会发现,这个老卢跟对他讲了大半天话的老卢根本不是一个人!
可惜,夫子寻此时已追到了翡玉城,一路上打探消息,追寻那三个“老卢”口述中行踪不定的商人。
皇都耀城,卫甜收到徵温城的奏折:术法英雄卢大匡家人,包括父母、祖父、二个妹妹及一个幼弟因误食毒果,意外死亡,已入葬安抚。考虑卢大匡还要比赛,决定暂不报丧。
卫甜思虑良久,批了“准”字,盖上国印。
这边国事好容易处理完毕,已是月上顶稍,卫甜与影三告别,回自己的府邸。
路上,卫甜的车驾被一道黑影拦住。
侍卫们上前阻拦,那黑影只拿出个竹筒递上,说是有人给他钱,让带个话给卫大人。
卫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过是个小乞丐,想来没多大危害,着两个侍卫押起来看守着,把竹筒呈上。
竹筒不过三指宽圆,一个手掌高,两端用灰腊封住,还施了防偷窥的小法术,这也是传递间的惯例。
卫甜施术打开竹筒,一张娟纸落了出来。卫甜一看之下大惊,上书几个字:夫子寻叛离光祁,正往瑠尚。
想到陛下为了他如今生死不明,卫甜只觉气血翻涌。
夫子寻!太过分了!居然背着陛下做出这种事!她为陛下不值!
卫甜气了半天,才想到这条消息的来源未必可靠。这段时间忙于政事,自己的本行反倒关注的少了。卫甜想了想,吩咐侍卫往亲民院去。
亲民院在耀城北部,隶属政务司。明面上负责处理百姓间的各类纠纷,暗里是卫甜所辖蝶衣门的总舵。
卫甜挥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进了亲民院。兜兜转转到了后院,由一道水帘进入暗道,暗道一路往下,在一道石门前止,打开石门,就是蝶衣门核心所在。
总舵主方前子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卫甜挥了挥手,直接道:“把神医最近的行踪拿上来。”
“是。”方前子应了一声,快步离开又快步回来,手上多了个玉简。
夫子寻自入了光祁,就是蝶衣门关注的对象之一。
卫甜极快的浏览着玉简上不断浮现的字句,气怒不已的合上玉简。
“这么说,神医五天前就离开了耀城?”
“是,大人。属下前日有过上报,夫神医一路往北,今日怕已到了沽城。”
沽城!沽城是离开光祁必经之地,再过两城,就是瑠尚地界。
卫甜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报文,喃喃道:“看来神医果然要离开光祁?”
“大人您糊涂了!”
听清卫大人在说什么,方前子很不以为然。
“神医带来的那个药童还在寻风堂呢,属下认为神医不会轻易离开光祁。”
什么?
卫甜一愣,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竟没有想到,反而一门心思为陛下不值。
还有!
她今日是直接下令来的蝶衣门,这不符规矩,也不符合她日常的做派,她却这样做了!
卫甜冷静下来,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思绪停留在她掀开车帘,望向那个小乞丐……
古怪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她的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当时发生了什么?
卫甜逼自己沉下心来,眼前蓦然浮现出小乞丐暗沉的眼,一道幽光闪过。原来那一刻,她是有停顿的!她中了惑术!
“不好!”卫甜大吼了一声。
方前子也惊觉有大事发生,边向外奔边大吼:“迎战!迎战!做好迎战准……”
方前子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巨响,前院里火光一片。
“雷爆术!”
卫甜双目里倒映出鲜亮的火光,恨声道:“方前子,不要乱,毁去进入密要库的阵法!带人从密道撤离。”
这个经营了数百年的最隐蔽的蝶衣门密址保不住了!
卫甜没有时间扼腕,只有彻底离弃,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蝶衣门的根本是数百年的密要和优秀的人才,只要保住这两项,一个密址,她卫甜损失得起。
卫甜恨得咬牙。
眼看着方前子带着蝶衣们撤离,自己和同来的侍卫与亲民院的守卫一起抵抗袭击。
亲民院在皇城外围,地势孤立。袭击方人数过百,而卫甜这方除去死伤加上守门的两个老头只有三十一人,要支持到皇城卫队过来,绝非易事!
卫甜让所有人撤到假山后,又简单布置了下,把攻进来的人吸引到已毁的水帘暗道里以拖延时间……
皇宫里,外宫值夜的宫女翠玲急急奔进内宫向着女王的寝殿方向跑去,边跑边叫:“陛下!不好了!急报!急报!卫大人遇难了!”
夜深人静,翠玲的声音就像加了扩音术法似的响彻整座宫殿。
内宫值守的侍卫和宫女本想拦阻,无奈翠玲的话太过惊人!
卫大人遇难!
听到的侍卫宫女哪里还敢拦截,纷纷放行。是以宫女翠玲一路畅行,直奔陛下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