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

    昨日晋王在这间牢房中以胜利者的姿态,对着赵怀璟冷嘲热讽说了许多。

    “在皇城司狱中的滋味如何?”

    “你跟齐王一样素来爱装模作样,如今你不过一条任人宰割的狗,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晋王说这些时,赵怀璟一直在闭目养神歇息,丝毫未予理会。直到晋王提起徐楚楚,赵怀璟终于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明明最痛恨欺骗和背叛,但此刻这个满口谎言,一次次欺骗他、背叛他的人站在他面前,他却仍是狠不下心来。

    那日他站在茶楼后院的桂花树下,从半开的窗户,眼睁睁看着他的王妃同晋王如此亲密,亲耳听到她求晋王不要娶她人。

    他虽知她接近他有晋王的原因,但因为她逃婚等事,他愿意相信她所作所为是被晋王所迫,并非自愿。

    他当初同意赐婚固然有他自己的私心,也起过将计就计利用她反过来对付晋王的心思,但大婚之后,他自己的私心在王妃面前已然落于下风。

    她不肯告诉他原因,他也愿意相信她、容忍她,即便她偶尔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譬如那次她去书房偷信,他也很快原谅她。

    但她终究负了他,以他最厌恶痛恨的方式。

    赵怀璟视线落在徐楚楚脸上,神色复杂。他嘴里说着恨不能弄死她,手下力道却不由放轻了些。

    徐楚楚前一瞬还在为赵怀璟那句“恨不得弄死你”而害怕到浑身战栗,下一瞬却察觉落在自己脖颈上的力道松了些。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手轻轻覆上赵怀璟的手。她没敢立即去掰开赵怀璟的手,只用自己颤抖的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赵怀璟看着她,突然问:“害怕了?”

    徐楚楚轻轻点点头,随着点头的动作,眼泪在眼眶中晃了晃,顺着面颊滚落而下,带着灼烫的温度,落在赵怀璟冰凉的手指上。

    赵怀璟卡在她脖子上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眸子微眯:“看清楚了吗?本王就是这个样子。本王告诉过你,本王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可这两样你全都占了,你要本王如何对你?”

    他说这话时,眸中寒意一闪而过,手上力道也重了几分。徐楚楚大骇,用力掰开他卡在自己喉咙处的手。

    她将赵怀璟的手从自己脖颈处拿下,大口大口喘着气,许久后才缓过来。她没敢放开赵怀璟的手,而是将他的手用力握在手中。

    她压下心里的恐惧,仰起头看着赵怀璟的眼睛,颤声问:“王爷,大婚后我可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

    赵怀璟眉头微蹙,视线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落了片刻,复又看着她沉默不语。

    徐楚楚咽了咽口水,她轻轻揉搓着赵怀璟的手指,想把他冰凉的手指捂热,鼓起勇气又问:“王爷,您信不信我?”

    赵怀璟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徐楚楚第一次见他这样,心中既害怕,又掺杂了几分心疼。

    她看着赵怀璟的眼睛认真道:“您若信我,我可以保证,无论您看到或听到什么,都不是真的。我是欺骗过您,但我从不曾背叛过您,以后也不会,更不会加害于您。”

    牢房中沉默下来,只徐楚楚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着。

    赵怀璟看着她的眼神已不似方才那般冷硬,而是受伤和失望中夹杂着几分不解和迷茫,恰如她梦中那般。

    赵怀璟何曾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徐楚楚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她心下一软刚要开口,门外突然响起狱卒催促的声音。

    赵怀璟眉头簇得更紧了些,徐楚楚吓了一跳,连忙擦干眼泪回头小声回道:“这就好,劳烦差爷稍等片刻。”

    徐楚楚说完看了赵怀璟一眼,然后视线落在脚下的食盒上。

    她蹲下身打开食盒盖子看了一下,食盒中的盘盏都已摔碎,吃食全部撒了出来,好在她怕不方便,今日未带汤来。

    这些吃食徐楚楚准备了整整一个时辰,从昨日她就在想着今日要带什么过来,此时看着满食盒的狼藉,她心底的委屈忍不住剧烈翻涌上来。

    食盒中有一个小瓷瓶,小瓷瓶中原本装着伤药,但如今伤药都已经撒出来,与吃食掺在一起。

    徐楚楚眼泪落得更凶了,她哭着道:“王爷,怎么办,药都撒了。”

    她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哭得抽噎时,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落在她脸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的面颊,帮她拭去眼泪。

    徐楚楚整个人怔住,惊讶地抬头看向赵怀璟。赵怀璟面上仍无什么表情,见徐楚楚盯着自己,他顿了顿收回手垂眸道:“回去吧。”

    徐楚楚:“可您的伤……”

    赵怀璟声音冷淡:“无碍。”

    徐楚楚又低下头去,啪嗒啪嗒掉了几颗泪珠,见食盒中的馒头还能吃,她擦掉眼泪迟疑着拿起一个馒头递到赵怀璟面前:“王爷,馒头还没坏,您要吃吗?”

    赵怀璟视线落在面前的馒头上,又掀起眸子看着她,沉默不语。徐楚楚讪讪收回手,将馒头又放回食盒中。

    门外狱卒又在催了,徐楚楚收拾好食盒,站起身抿唇看着赵怀璟满是血污的衣衫,犹豫了一下拉过他的手,将衣袖推高。

    当看到他手臂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时,徐楚楚眼眶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有几滴恰好落到赵怀璟手臂上。

    赵怀璟淡定地收回手臂,将衣袖落回去:“无妨,回去吧。”

    徐楚楚没说话,她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站在赵怀璟面前,固执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他是否信了她的话。

    但赵怀璟面上表情淡淡,眼神更无波动,整个人沉默又疏离,她什么也看不出,不由有些气馁。

    她希望赵怀璟信她,既因为心疼,也因为害怕。

    她不想伤害他,而他今日的样子着实吓到了她,他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今日会死在他手中。

    因为他眼中的恨意实在太浓,比梦中他将她一剑穿心时,眼中的恨意更深更浓。

    若他执意将她划为晋王的同党,即便他现在暂且饶过她,她不敢笃定以后他与晋王势同水火时,他是否还愿意饶过她。

    还有,她要摆脱晋王,解掉身上的毒,赵怀璟是她唯一愿意信任和可以求助的人。

    赵怀璟平静地回视着她,徐楚楚还有许多想问的,比如林笙是否已经得到消息,还有他是否已想好应对之策。但狱卒就在外面,她无法问出口,即便问了赵怀璟也不会告诉她。

    沉默片刻,徐楚楚忍不住有些失落,她往后退开一步刚要开口,狱卒大概是急了,直接打开门探头进来。

    狱卒看到二人的样子愣了一瞬,压低声音焦急催促道:“哎呦公子,这都多久了,赶紧出来吧!”

    徐楚楚心里一急,眼泪又有止不住的趋势。

    狱卒不耐烦了,大步过来抬手就要扯她,被赵怀璟冷冷瞪了一眼,讪讪收回手。

    徐楚楚低着头,听到赵怀璟轻叹一声,他道:“过来。”

    徐楚楚往前一步,赵怀璟抬手替她拭去眼泪:“回去吧。”

    徐楚楚咬着嘴唇,眼泪怎样也止不住,许久后才压下心里的酸涩,低声道:“我明日再过来看您。”

    身后的狱卒听到她还要来,险些冒出一身冷汗。

    赵怀璟眉头蹙起,声音冷了几分:“不用。”

    徐楚楚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赵怀璟冷声打断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徐楚楚未同他争辩,她蹲下身提起食盒,又看了赵怀璟一眼,转身出去了。

    徐楚楚闷头走出皇城司大狱,心里揣着事,一不留神险些撞到别人怀里,抬头一看,面前的人正是沈棠。

    她以为沈棠已经走了的,此刻见到他还有些惊讶。

    沈棠视线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徐楚楚知道自己方才哭了一通,现在定是十分狼狈,别扭地低下头,闷声喊了一声“沈大人”。

    她声音瓮声瓮气带着鼻音,沈棠倒是没多说,只道:“走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处并无别人,二人走出一段后徐楚楚喊住沈棠。沈棠回头看她一眼:“王妃有何事?”

    徐楚楚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红着脸道:“王爷受伤了,沈大人可否差人给王爷送点伤药?”

    沈棠挑眉没说话,徐楚楚讪讪道:“或者等会儿我送药来也行。”

    沈棠似乎有些无语:“王妃以为皇城司狱是琅琊王府,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徐楚楚脸上一热,沈棠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徐楚楚只得跟上。等到了马车前,她看着沈棠欲言又止。

    沈棠“呵”了一声,吩咐了车夫一句,转身就要走。

    徐楚楚连忙追上去,快速从袖中摸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给他,硬着头皮道:“今日多谢沈大人,明日还要麻烦沈大人再通融一下。”

    沈棠看着她沉默不语,徐楚楚脸上发烫,厚着脸皮道:“沈大人出手相帮之事,我定会告诉王爷的。”

    沈棠唇角勾起,他掂了掂手里的荷包,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倒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我初来乍到,在皇城司人微言轻,着实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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