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元跟宇珊说一定要去,拿到地址就一个人出发了,打车下高速到路口司机说餐厅在对面,掉头麻烦,不如过马路。他窜下车黑夜中已经看到亮着的餐厅招牌,正闪身去斑马线,路边一个人影在张望,看到他出现,摇摇晃晃赶过来,气息有点急迫的问:“小伙子,劳驾知道这个餐馆怎么走吗?”

    三元定睛一看,围巾不严实露出了老人花白的头发,接过纸片,好巧他知道:“就在前边,我带您去。阿姨小心,地上有冰。”

    老人家激动到声音发抖:“太好了,我转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多亏碰到你。”

    三元不敢走太快伸手搀扶着老太太过马路,对这位慕名来吃披萨的老人心生好奇,还没机会问,到街对面再拐个弯餐厅就在跟前了。他停下来迟疑中,想着等下进去然后呢,老人也在迟疑,指着餐厅拐角对三元说:“谢谢你小伙子,你先进去,我去那边窗口看看。他更加狐疑而且不放心,自己的事先不管,搀扶着阿姨走过去,“外边挺冷的,阿姨您要不进去看?”

    阿姨欲言又止,不顾腿脚不稳,费力的扒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贴玻璃往里看,回过头对三元笑眯眯有点神秘的说:“我大外甥来相亲,我替他爸妈瞧瞧对方女孩,他不知道我来。”

    三元听到这儿,眼睛闪现一道光,一字一字的问:“您外甥是谁?”他凑上前脸贴玻璃开始搜寻。“我外甥人可真不错……”阿姨忍不住将来龙去脉跟眼前的陌生人分享,说到最后直喘气。这位神采飞扬的老太太正是何永定的大姨,刚来北京的时候他原本是暂住几天,期间大姨身体不舒服,他陪去医院之后也不放心老人独居,加上一家人的亲情热心难以拒绝,就暂缓找房子搬家。从前一天跟他父母聊天到半夜,到今天一路颠簸追到约会现场,大姨一直精神亢奋中。

    “我看到了!”阿姨突然惊呼。

    三元也看见了。

    “他们挨着坐。那个红衣服女孩——跟照片一样,俩人真是郎才女貌……”阿姨难掩兴奋的心情。

    三元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不想隔窗看下去,他要立刻进去,转身转不动有阻力,阿姨手臂撑着他,人的重心落在他身上。

    “有说有笑看起来甜甜蜜蜜的,不知道他俩在聊什么。哎哟——”阿姨观察到情况,“说着话怎么就抱上了?刚见面就这么快。我看不清楚,我……”

    再看下去三元的眼睛即将穿透玻璃窗,伸进去像抓娃娃机一样抓起来那个外甥。他空有一身火力却感觉无力移动,连呼吸也沉重,快要被压垮。突然眼前一黑,倒下的是阿姨,昏迷过去倒在三元身上。突发的意外让他弹起来, “阿姨,醒醒!阿姨怎么了?”他情急下的喊叫引来路人围观,有询问的,有说送医院的,有说叫救护车掏出手机的。

    三元跪地上扶起阿姨坐在自己腿上,用力拍脸又按压人中。阿姨对这一番抢救终于有了反应,眼睛微微睁开,伸手抖动着指向自己的挎包,张嘴短促喘气有白沫流出。他立刻去翻包,看到包里有一个橙色分隔药盒,外壳上写着人名、电话和地址,里面一个槽装白色药片,另一个槽里是黄色胶囊,都写了药名。看来老人平时有基础病,随身携带急救药。他取药塞进阿姨嘴里,然后请求刚才路人叫救护车。旁边有人出主意:“我看像是血压高或者心梗,等车来至少要二十分钟,不如自己去,前面一站地就是医院。”

    三元一边道谢一边扶起阿姨,擦拭她的嘴角,准备进去中断她外甥的约会。“快上来,上车,我认识医院!”一位热心的路人喊,车门已经打开。阿姨这时缓过来一些,眼睛半睁,手指着餐厅声音微弱到分辨不出在纠结什么。三元不再犹豫架起老人,咬咬牙放话:“阿姨我送您去医院先,您抓住我。放心吧,”他指向阿姨同一个方向,“郎才女貌会等您病好的。”他扛起老人放进车里,车子眨眼消失黑夜里。

    前面医院还有一两百米,车子们排队缓慢挪动,三元匆匆跟车主道谢,背起然后扶住老人,穿梭人群车流冲向医院大楼,“阿姨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到了。”

    “会好的,会好的”,何永定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肩头前倾多一点支撑她颤抖的身体,“你想说点什么那我帮你想思路,不想说就休息一下。”

    从刚进门的神采奕奕到现在的自暴自弃,伊君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可是她需要靠一下。“把你衣服弄脏了。”她抬起头擦眼泪。

    何永定摇头,真诚发问:“他是谁?他是什么人?”

    伊君皱眉盯着他,这次没哭,没想到他还敢问。

    “我想象不出来,他是有好到怎样,还是有多差劲?”

    伊君想起老妈的描述,反问道:“你是真的没有恋爱过吗?”

    何永定一愣,低头笑,笑着笑着笑出声,笑到伊君觉得两个人的狼狈有得一比。“我妈说的吧?真丢脸。以她的标准大概是没有,没有走到一起的都不算。聊我的事也好,至少你不会哭了。以前我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那就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变没变不知道,时间一晃就过了,现在想想努力的过程也挺好,恋爱结婚生子倒不是必选项。”

    “有道理,不是必选项。我不想努力了。”伊君说罢搂起小懂,低头把厌世脸埋进绒毛中,小鸭一脸懵懂。

    “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别听我的负能量了。能够遇见当然要紧紧抓住,我可不是榜样。”

    伊君被他的紧急解释可爱到,仰起脸回应:“希望你再遇到的时候紧紧抓住。”

    何永定无奈笑笑:“还是聊点别的吧,你喜欢北京吗?”

    “喜欢!除了房价。”

    “我也觉得是。” 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

    “在看你那些视频之前,我对北京了解很空很过时,具体的只知道故宫和Peking Duck。”

    “我也喜欢北京烤鸭,还好没约在全聚德。”

    何永定捂住小懂的头,以防它听到吃鸭子的话。俩人相视一笑,终于可以开始好好聊天,好好吃饭,这里的披萨很地道。

    返程一路顺畅,可能因为吃太饱,伊君脑子有点迷糊,话题聊到他的工作,讲起自己的专业领域,数学家话变多,在浩瀚学海中语调没有高低起伏,让人更加犯困。直到他接起电话,脸瞬间僵硬,“我大姨在医院,她心梗突发。”伊君振作起来,赶忙查地址,路口一个折返掉头,直奔医院。

    三元瞄一眼医院大楼——怡和医学科学研究所附属医院”,很长的名字,他跟背上的阿姨说着“我们到了”,进门拐向大楼西翼的急诊室,边跑边呼叫着救人,“老人需要急救”,急诊室的护士应声过来扶老人躺床上,叫来值班医生。医生先是熟练的手动检查,之后连续术语跟护士发指令,表情严肃但不紧张,问到发生了什么,三元简要讲述发病的经过,把药盒递给医生,“里面的药吃了各一粒,大概是10分钟之前。医生,是心脏病吗?情况怎么样?”医生看过药还给他,“你先外边等。”

    三元一屁股坐到走廊椅子上,心里悬着老人家的安危,脑子是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护士推着老人出来,“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现在送到楼上观察室。家属去办一下手续。”

    他一阵欣喜又一阵懵,随着护士推老人一起坐电梯到二楼观察室,看着老人安详睡去,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等好了就可以一起说说笑笑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单据,拿起手机边拨电话边进电梯。伊君一定想不到他来电话的原因。电梯里没信号,一直无法接通,他专注拨电话,没留意电梯是往上不是去一楼,带他一直坐到15层顶楼。他想着打电话要紧,低头步出电梯,顶楼的楼道空无一人,跟急诊的嘈杂差别很大。嘟,嘟,电话拨通了,三元屏住呼吸,突然面前出现一个白衣护士端着托盘冲过来,很急的喊“电梯等一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按住按钮,然后砰的一声,没来得及躲闪,两个人撞到一起。托盘里的东西掉落一地,护士啊的一声惊叫,他蹲下帮忙捡,地上一股香甜的气味扑面直袭过来,气味是来自打碎的试剂流出的液体。他感觉恍惚,控制不住灵魂去跟随那诱人的香气,抬头看护士惊讶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黯淡,直到全黑。

    急诊室这边迟迟没见到病人的家属缴费回来,按照惯例通过病人的身份证查到就诊记录和紧急联络人信息,联系到真正的家属。他们两个赶到医院,伊君去停车场泊车的当下,何永定先一步进去找大姨。伊君赶到观察室,他正在跟一位护士交谈,病床上的老人睡着了,在输液,是好的预兆。

    看到她来,何永定一直焦急的神情放松了一点,“我大姨有心脏病,刚才心梗发作,幸好被人送到这里,及时抢救。医生说现在情况稳定,留院观察24小时之后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那就好,肯定会没事的。”伊君悬着的心放下。

    “谢谢你带我来,你赶快回家吧,很晚了。” 何永定突然想起来,“小懂……”他下车前纠结了一下,把鸭子留在了车里。

    “我离开的时候它在睡觉,我开的是宠物模式。” 伊君主动提议:“我带小懂回去。”

    看何永定犹豫不决,她做决定:“就这样吧,交给我,这里需要你。”

    “那个……小懂可能需要喂一下。”

    伊君干脆的回答,“没问题,你放心。”她是真心想帮上忙,此外很想被任务填满,就不必想自己的事。她拿到地址转身就跑,来巡查的护士迎面走来,差点撞到,“我问过护士站,那个人没留联系方式,我们都以为他是家属,还让他去缴费。”

    “哦,谢谢。” 何永定喃喃的说,对护士,对伊君,也对未知的好人。

    “我在哪儿?”

    “你是谁?”

    两个人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

    大约12个小时之后,三元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纯白的床像是病床,只有一张,房间却又不像病房,而像实验室或者解刨室,周围摆满形状各异的白色仪器却只看到模糊的形状,其中一台的屏幕上滚动着像波浪,白色天花板上冷白的光很刺眼,好像能穿透他每一颗细胞。他迅速坐起来,一位白衣人影站起来进入他视线,戴黑框眼镜,脸色如环境一样纯白,跟他非常近距离对视中。

    “这是哪里,医院吗?”

    “你是什么人?”

    两个人互问第二轮问题。对面女子医生打扮,打量他,眼神平静里带点好奇,三元也在观察她。第三回合。

    “我是怎么来这儿的?”

    “你不是普通人吧?”

    三元警觉起来,掀起被子起身想走,发现自己全身□□,赶快缩了回去。女医生跟着上前一步,他眯着眼睛很困难的辨认到胸前名牌上的混合中英文,“怡和医学科学研究所, ras2-cDNA项目组,研究员唐昕Dr. Tang”。唐博士扳起他的脸顺手拿手电筒照亮他眼睛,他本能的往后闪躲,对方很快松手。

    “你不用紧张,” 唐博士也退后了一步,语调缓和了许多,“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昨天吸入的药剂起作用的程度。目前看来你视力还没恢复。”她递过来衣服,“可以穿上了,我们检查过你的身体,很有趣。你——你有名字吗?”

    研究员的话听着怪异但语气并不恐怖,她甚至浅笑了一下,让三元并不害怕反而想一探究竟,“我们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张三元,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送病人的。”

    唐博士点头正式打招呼:“你好,我姓唐,以前是医生现在做基因重叠延伸方面的研究。”

    三元指指她身上的名牌,示意已经看到了这些信息,不过不全明白,期待她继续解释。“看图说明吧,”唐医生拉三元到屏幕旁,指着各种螺旋型纠缠的曲线,“水稻的基因蛋白质编码序列长这样,这是小鼠的,这是人类的,这是白化病患者的,你的是这样——”

    “我的怎样?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不是吗?”

    “对!”唐医生竖了个拇指,给予赞赏的眼神,“我们拿拼图做比喻,一套拼图包含一亿块,每一套属于一个个体,其中一两块拼图颜色不同或者位置不同,这就构成了每个人的特色。而你——是有两套。” 三元眯起眼摇头,不相信但没打断。

    “应该这么说,你的那一套拼图,有机会完美的组合出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图案,另一套经过对比,最接近猫科动物。”

    三元应声窜起来,眼睛圆睁,唐医生继续,“转换的时机很有趣,实验证明受神经元发出的电波而触发。”她用手里的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类的大脑里有大约一千亿个神经元,每个神经元有一万亿个突触,突触发送传递各种各样的信号。”

    “我有更多的神经元和突触?所以我的智商更高?”

    原本严肃的唐医生被逗笑,“那倒没有,再说数量跟智商没关系。是你的神经元突触的独特通讯机制,信号的频率和强度远超均值,我们相信这跟基因组的重构、重叠和延伸有关。张三元——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三元再次坐回被子里,心思却不在穿衣服,抱膝下巴枕被子上,全身心思索科学问题,在一堆术语中抓到关键词“独特”,不免扬起嘴角,眼瞳在漆黑眼线中闪现骄傲的神采。“你之前昏迷是因为吸入了能刺激突触反应的实验试剂,对普通人类是无效的,所以我们发现了你,算是送上门的机缘。如果过量会导致脑死亡,那只能做成标本了,也是有价值的。” 唐医生凑近端详他标致的脸,半调侃的评价,“好漂亮,确实是生物届稀有模版。”

    “什么实验?用人体做实验吗?”

    “你反应蛮快的。我们的实验是观察和发现规律,不是编辑修改基因。跟人脑和基因相关的研究必须严格遵守伦理原则,作为研究对象,肯定也需要自愿参与研究的目标人群。我们是跟澳洲国立大学East Coast实验室主导的研究组合作,他们在基因和脑神经领域世界排名前三。”唐医生越说越激动,眼里满满对科学的热爱“如果你参与我们的项目,将会意义重大。澳大实验室那边专家下周过来,他知道了一定会特别重视。我可以跟你讲解更多研究细节,尽量简明易懂,等我准备一下。”

    “我自己看。你给我资料,我可以自学,很快的。”三元两三下穿上衣服,两三步来到仪器前,贴很近,开始读取大屏幕上的数据。

    “哦?”唐医生将信将疑又有期待, “所以你愿意参与吗?”

    唐昕注视着监控屏幕,画面里她的研究对象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右手轻滑鼠标,左手指扒拉快捷键,一副高阶玩家在战斗的姿势。另一个监控摄像头对着他面前的屏幕,弹幕般刷屏的是专业资料,窗口和页面频繁切换。唐昕不时扫一眼工作台上另外一台仪器刷新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实时监测并记录着三元的大脑神经元突触状态,她心跳随着数值上下波动,这不是打游戏这是一台高速运算的处理器。她当下按耐不住激动心情,直接拿起电话拨打给澳大的合作实验室:“师兄,我这边找到一个研究对象,太特别了,我们的研究会有重大突破,我截一段数据发给你,你收下邮件。师兄你具体哪天到?”

    收起电话再看一眼实时数据,唐昕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几个维度的数值突破了该研究的历史记录。她心生巨大问号,转头看监控屏幕,触发基因延伸重叠、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吗?三元暂停不在盯着电脑,低头静止片刻,开始翻手边的一摞资料,翻的飞快,目光定在最后一页,突然起身扯下绑在身上监测贴片,跑出画面。

    急促的敲门声,没等唐昕回应,三元冲进办公室,直接问:实验案例只到这里,没有更多结果?”

    “你都看完了?”她毫无准备的惊讶中。

    “本来还可以更快,有时候会突然看不清。你们的研究,电波信号对细胞重叠延伸的功能性研究,这一部分很完整。”他明显不舒服的揉眼睛,手拿资料分两叠给她看,“第二部分干预的效果和应用,只有理论上的推演,虽然看起来完美,人工智能推算的可能性,偏差在7%到87%,试验的数据空缺或者不完整……”

    “有。” 唐昕打断他,平静的解释,“有的。基于研究对象的个人隐私,试验未完成不方便公开试验案例。你之前做过类似的研究?”

    “没有,我可以自学,很快的。”他指指自己脑袋,“跟你们的研究有关系吗?”

    “有意思。”对方喃喃自语,没有直接回答,微笑着再次邀请,“你既然有兴趣,更应该参与我们的项目,怎么样?”

    “参与的意思是同意被观察和收集数据?”

    唐昕点点头。

    “只有这些?那第二阶段的研究呢?”

    “在严格隐私保护,研究对象完全知情前提下,尽力保证人身安全……”

    “所以包括测试干预和控制,偏差范围7%到87%?”三元直奔关键问题,切断长串的前置定语。

    “是。不是。” 唐昕急忙解释,“是包括,数据是预估的效果范围,不是安全性。这个你放心。”

    三元沉默着摇了摇头,转身推开窗望着窗外,阳光耀眼,在他眼里楼下街道晕染成一片,普通人的世界模糊而遥远,原来他所在实验室位于跟医院大楼并排的研究所顶层。唐昕失望中想再争取一下,“我可以详细说明每一步使用的化学和物理方法,以及你身体确定的和潜在的反应,保证能打消你的顾虑。这个项目意义重大,你是天选研究对象。”

    “我没有顾虑。我想要100%成功率的控制。”他转回身正视唐昕。

    “真能实现的话——你想要超自然能力做什么?”

    “我不想要超自然能力。”他脱口而出,面对一脸惊讶的唐医生,又来一个大转折,“我可以参与你们的研究项目,作为交换条件,我的身体提供数据之后,我想要你们给我切断神经元突触信号与转录细胞的联系。”

    唐医生确定的摇头,眼里更深的惊讶,“我们的研究不包括这项实验。”

    “人工智能的推算,模型里某几个指标的权重调整,化学和物理干扰会导致神经元突触的发送频率和强度会永久改变。”

    “你也说了是推算,没有实践过。为什么没有知道吗?因为存在脑神经功能障碍的风险。”

    “我接受风险,我要试一下。你不是在争取我么,天选研究对象?”他走过去,直盯着唐昕,眼睛在请求。

    “脑神经功能障碍的症状包括脑死亡。”

    他点头,“OK。明白。”

    可以快速理解专业文献,对浅白的道理却固执懵懂,唐昕对眼前的男子非常困惑,端详他的脸,眼眶红了眼睛湿漉漉,吸入的药量不至于还有反应。她尽量平静的解释:“永久改变意味着不可逆,你会失去所有相关的特质,包括你得意的学习能力,超越普通人类的身体机能,甚至——”她靠近闻了闻,“特有的气味,高频率可以激发合成乙酯类分子。刚刚的数值过临界点,我以为基因细胞重构要发生了,如果这个时候强制干预,可控制的概率不知道多少……”

    “可以再一次,我全力配合完成实验。”三元伸出手,每一个骨节都坚毅。

    这个提议冒险又吸引人,唐昕没有握他伸出的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我们要开会讨论。你先回原来的房间,避免强光休息眼睛,也给你时间慎重考虑,没有后悔的机会。另外,为防止实验泄密,这里禁止拍照,手机暂时我们保管。”说完伸手跟他要手机,然后示意他离开。

    时间过得真快,陈彤来堪培拉East Coast实验室工作,转眼已经三年。虽然身处生物科学最前沿领域,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前,研究比临床更加默默无闻,但越是未知越具挑战越有期待,他满意每天忙碌又充实的生活。一年前开始跟怡和研究所的合作,他是主要联络和负责人。怡和那边在实验数据方面近来常有进展,他原定下周来北京出差,突然接到以前的小师妹的电话和邮件。

    刚才跟三元讲话时候,唐昕收到邮件回复,他走了赶快查收,简短几个字:有价值的信息,谢谢。我已经把航班改到明天。接着是30分钟之后的视频会议邀请。会议紧凑高效,陈师兄跟她逐一确认各项数据,再三核对关键细项,不合理的、差异过大的挨个标识,最后交换了各自的评估和判断。他平日不带情绪的脸逐渐掩饰不住一丝兴奋和着迷的表情,听到唐昕提出研究对象的要求,他顿了一下,直接问:“为什么”。“我没问他原因和目的,但我跟他确认了风险和结果可能性。”他又问:“他有家人,家人是什么人?家人知道情况吗?”“查不到个人信息,不过他表达的很清楚,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最后他总结并下结论,“这个我会来再跟他确认,等会我把申请发给Holt教授和组长,我个人支持这个实验,同意他的要求。谢谢唐昕,我们保持同步。星期二见。”

    整个下午被师兄高密度信息轰炸完,再紧跟一封邮件追过来:ras2刚刚标识的数据建议限制变量后重新测量取样,需要的环境我列在下面。” 唐昕深呼吸,走出会议室差点被绊倒,张三元蜷在门口睡着了。她蹲下来戳下脸叫他,观察这个神奇的目标如何醒来。

    “通过了吗?”三元问,从地上发出的声音。

    “你听到我们开会?”

    三元站起来,揉揉眼睛盯着她,“没有。怎么样?教授怎么说?”

    唐昕点头,“通过了,如果你确认同意实验方案。”

    “同意!谢谢你。”

    “说谢谢还太早。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为什么这么急迫不要这样的特异体质?”

    三元认真回答:“开始实验之前会告诉你。”

    在澳大负责人到来之前,三元被告知要一直留在观察室。一位女助理进来给他一份实验时间表和准备清单,女生边检查他的眼睛边随口问:“你害怕吗?”

    三元琢磨着问题,也想问她问题,“之前的人呢?害怕吗?都什么结果?”女生耸耸肩,拍了拍他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我应该害怕吗?害怕什么?他把时间表反复看了好几遍;他翻看手机里的照片,跟伊君的聊天记录每一句话;他打开游戏又关掉;他望着天花板听着自己心跳,憧憬、回忆、幻想来回闪现,从天黑到天亮依然睡不着。他摸到口袋里的小药盒,掏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读药盒上的电话和地址。不知道那位老人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心里微微一颤,虽然很想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伊君。倒是那位大姨,希望转危为安,已经康复,伊君也会高兴吧。

    他握着药盒,跟着自己的思绪,开门走出观察室,周围没人,他知道大概方向,找到电梯,顺利离开研究所的楼层,坐到二楼连接主楼的走廊,沿指示牌下到一楼急诊室,没引起周围人注意。在分诊台忙碌中的护士其中一个认出的瞬间指着他惊叫:你,你不是那个……”

    “我送一个阿姨来急救。她怎么样了?好了吗?”

    急诊室每天抢救的人太多,护士姐姐对他有印象对病人不能确定,愣住半晌,“想起来了,那天还以为你是家属。好像出院了,我要查记录。”

    三元看大伙都在忙,笑了笑道谢,“不用麻烦了,出院就好。我想借用一下电话。”

    他还是想去看看,既然都溜出来了,也算是了结心愿,万一害怕的事成真,总有一件事是幸运的。他走出医院大门,辨认应该往哪个方向去,路上人声车声嘈杂,略带污染的混合气味比实验室的洁净味道亲切多了,路边还有积雪,西北风吹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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