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抒清演唱会结束，破天荒往朋友圈发了一束花的照片。

    他列表里的联系人不多，都是极为亲近的朋友。

    坐拥大明星朋友圈的谷茫坐不住了，给舒郁发消息：

    【那粉雪山你送的吧，真的求求了，你送人花是只知道粉雪山这一个品种是吧？】

    舒郁挠头，为自己喜欢的品种据理力争：

    【你不觉得粉雪山如同我们即将掉色的友情？摇摇欲坠但很□□。】

    谷茫默默回复了十几个问号。

    把手机丢在一旁，舒郁盯着天花板放空，没两秒就忍不住伸手摸手机。

    重新回到朋友圈，给湛抒清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上面有好几个舒郁熟悉的头像都已经点过赞，谷茫和俞时两个知道内情的，排列整齐地在下面发了个句号。

    舒郁有些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大家都是朋友，送一样的花很奇怪吗？

    俞时和谷茫大学毕业时舒郁不在国内，给两人订了一模一样的粉雪山，他们刷到对方的朋友圈时默契地get到了，这个根本懒得换花样的缺德鬼一定是舒郁。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舒郁是个非常长情的人。

    高中毕业时舒女士派助理送了一束粉雪山给她，从此对这看起来旧旧的花一见钟情。

    不仅自己隔三差五要买，朋友生日、升职，她人可能不一定到，粉雪山却从不缺席。

    舒郁觉得这花最独特的地方就在于外层花瓣的青白一片，有种一份钱买两种花的舒爽。

    最开始谷茫作为粉雪山受害者还发朋友圈，后来舒郁送得多了，干脆变成每次都只给她返图。

    送花时舒郁还没觉得有什么，看见湛抒清这么郑重其事地抱着花拍照，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正式。

    花店是舒郁找老同学推荐的，但是在买花时她基本没怎么思考，直接就跟人要了粉雪山。

    原因很简单，因为懒得费心。

    鲜花这东西不过是好看那么一会儿，无论送朋友还是送自己，其实说到底都并不会被珍而重之。

    舒郁抠了抠手，觉得湛抒清郑重其事地为她送的花发了朋友圈，她也应该有所表示。

    还没等舒郁想清楚，谷茫又发来一条消息：

    【下次送花不如带上我，反正大家都是老同学，让我给他讲讲粉雪山的故事。】

    舒郁一时间居然没品出她是不是在反讽，只能发了个句号过去。

    -

    临近期末，舒郁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和谷茫也只是做嬉笑怒骂的网友，每天埋怨做社畜有多辛苦。

    班里的孩子们消停下来，工作却一直在忙。

    “今天我和隔壁数计的老师约好了一起吃饭，舒郁也一起。”

    说完公事，李里看了一眼舒郁，交代道。

    舒郁一愣，答应下来。

    李里并不是一个喜欢觥筹交错的饭局的人，他会提出有饭局，多半是跟公事有关。

    舒郁先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看见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和微信上的未读消息，都来自湛抒清。

    她私下看了看，点了播放。

    湛抒清的声音有些含糊，周围的环境很嘈杂，听起来像是在机场。

    “给你买了伴手礼，舒老师什么时候有空拿？”

    距离他发这些消息已经过去了很久，舒郁干脆给他回了个电话。

    那头接电话的速度很慢，舒郁以为会被自动挂断时，听筒里才传来略带沙哑的男声。

    “舒郁？”

    舒郁应了一声：“真的带了伴手礼回来？不过我今天没时间，最近都有点忙。”

    说着说着，舒郁忍不住愧疚起来。

    明知道湛抒清是个认真的性格，她写那句话就会被重视，还故意逗他。

    “没事，我在补觉，晚上你回家时告诉我，给你送过去。”

    湛抒清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

    舒郁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叮嘱道：“如果太晚的话就明天找你拿，今天就补觉吧。”

    “好。”

    湛抒清的声音又低下去，舒郁猜测他可能是困极，鬼使神差地没挂电话。

    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叫：“湛抒清？”

    没有人应，只有难以捕捉的呼吸声传来。

    学校此时处于上课时间，舒郁站在外面，耳边除了风声，只有他隐约的呼吸声。

    走廊尽头传来关门的声音，舒郁如梦初醒，这才挂断电话。

    好奇怪，舒郁有些想不明白。

    怎么谷茫通宵加班时她就没有这么强烈催她睡觉的想法？大概是因为谷茫平时就是个作息不怎么规律，神出鬼没的人设？

    “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冷吗？”

    李里出来，发现舒郁就站在教室不远处，有些惊讶。

    “刚接了个电话，就回去了。”舒郁摆摆手，三两步跳下楼梯，活泼得像是个大学生。

    李里忍不住笑了，站在风里，看着舒郁离开，这才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这才佝偻着身子往办公室走去。

    这场饭局如舒郁所想，果然是为了公事。

    舒郁没开车，李里随口安排道：“舒郁坐数计老师们的车吧，你们年轻人都不爱跟我们老家伙一起玩。”

    也就是一会儿功夫，舒郁没拒绝，回头一看，正好撞上数计的老师肖樾。

    “好久不见了舒老师。”肖樾穿着休闲装，对上舒郁的视线，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后。

    “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们刚拿了奖回来，恭喜。”舒郁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肖樾也没开车，负责开车的是数计的另一位老师，趴在车窗旁打趣：“二位不如移步车上继续聊？这风还挺猛。”

    整个数计学院，舒郁也就和肖樾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上了车才发现数计的老师们风趣幽默，说话时梗格外密集。

    到了地方，看见隔壁熟悉的车，舒郁才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李里和隔壁数计的院长约了游翩然。

    游翩然野心勃勃，最近效益良好，想搞个新游戏，背景设定为人工智能入侵未来世界。

    她想做的不只是单个游戏，而是当前阶段非常虚无缥缈的“元宇宙”概念。

    不少游戏公司都想搞这个，但是迄今为止，大家都只针对元宇宙提出了无限的畅想，没有一家成功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谈公事的一顿饭，游翩然也丝毫没忘了自己的小师妹，坐在李里下首，另一侧就是舒郁。

    空闲的功夫，游翩然终于暴露本性，附耳问舒郁：“对面那小伙子怎么回事一直看你？发展对象？”

    舒郁嗔她一眼，也压低声音解释：“没有的事，师姐不要老是看谁都是素材。”

    游翩然做乙女游戏出身，看谁都像cp。

    舒郁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毛病，但真的拉郎配拉到自己身上，她立刻选择婉拒成为参考模板。

    “行，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是吧。”游翩然又看了几眼肖樾，和他对上视线时还笑眯眯地朝他举杯。

    “想起来了，前阵子搞论坛时是不是见过他？一心报效母校的海归。”

    舒郁点头：“是他。”

    游翩然脸上露出一点惊讶，又很快收敛：“还挺一表人才，难怪咱们学校表白墙时不时出现他照片。”

    舒郁：“……”

    她完全没想到游翩然还挺爱母校，毕业多年，与时俱进，归来还知道表白墙。

    饭局散时，李里的目光转向狗狗祟祟的两个学生。

    游翩然是能让他血压升高的罪魁祸首，好巧不巧，舒郁偶尔也是。她们俩凑在一起，主打一个狼狈为奸。

    “翩然，你叫了代驾吗？”李里出声问。

    游翩然往前凑了凑，点头。

    他又望向舒郁，道：“舒郁，让他们送你回去吧，小李刚好没喝酒。”

    担心游翩然再次把舒郁拐走，他补充道：“你们俩不顺路，翩然带着助理走吧。”

    舒郁憋着笑，没拒绝李里的安排。

    原本打算拐带舒郁再喝两杯的游翩然不得不遗憾退场。

    说是顺路，数计负责开车的李老师也不是特别顺。

    他们在车上商量着送人的顺序，舒郁并不想大半夜的还麻烦人，只提出了在她家附近的一个路口下车。

    肖樾忙不迭道：“我也住那边，陪着舒老师一起回去，你们不用担心。”

    舒郁本想反驳，又觉得没必要，干脆保持沉默。

    到了路口，舒郁一下车，被吹得脑子一片空白，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肖樾站在舒郁身侧，见状就要抖着手脱外套。

    可惜舒郁根本没看见，反而跟他商量道：“太晚了，肖老师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就各走各的吧。”

    “就是因为太晚了才不放心舒老师一个人回去，不把你送回去，我也不好跟李院长交差。”肖樾克制着牙齿打颤的冲动，哆嗦着反驳。

    舒郁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没让李老师把她送到家门口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默契地加快速度，很快走到了小区门口。

    舒郁站定，温声道：“肖老师回家记得喝个板蓝根预防一下，免得感冒了。”

    两人作别后，舒郁才顶着寒风掏出手机，看见湛抒清半个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

    【回来了吗？我刚吃完晚饭，能找你消食顺便送伴手礼吗？】

    舒郁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抖着手给湛抒清发消息：

    【刚回来，你早点睡，明天我去找你。】

    -

    距离小区大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场，小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从后视镜望着跟他一起看完十八相送的湛抒清。

    那人坐在后座戴着帽子，他根本看不清湛抒清的表情。

    他倏地想起那束在湛抒清小心翼翼的呵护下带回来的那束玫瑰。

    明明送花的人很多，他却偏偏只要那一束。

    哪怕那束花脆弱得很，一晚上的功夫就有些颓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