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白霜月也不知皇上这些话自己该不该听,只能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尽量让表情轻松自若。

    “皇子们自幼学习孝道,才学出众,自然都颇为关心皇上,何来私下想着夺权一说?”陆暮知回答道,语气依旧平静,“皇上疑心太多,忧思过重,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也万万不该这么想。”

    “咳咳……”听到这话,皇上猛地咳嗽起来。

    他咳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停下,喝了口太监送上来的茶水,声音沙哑道:“陆暮知,陆家是开国元勋,世代忠诚,你的父亲更是为了皇室战死沙场,无怨无悔,朕想就算是为了对父亲尽孝,你也应当知道该怎样做。”

    “……父亲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母亲亦随他归去黄泉,以表贞烈。”陆暮知停顿一刻,随后缓缓道,“我身为他们两人的儿子,自然知道应当如何尽孝,今日也多谢皇上提点微臣。”

    “那就好。”皇上微微眯眼看着陆暮知,“陆暮知,你从小一直是兄弟之中最优秀的那个,就连当朝太子也比不上你的才学,更比不上你的忠诚,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失望。”

    “臣……必定尽我所能,不会让父母失望。”陆暮知道。

    皇上满意地点头,视线在陆暮知脸上停顿片刻后,眼珠缓缓转动,看向白霜月:“这位,就是白国公的庶女,白霜月吧?”

    “是。”白霜月点头道。

    她其实很不喜欢“庶女”这个称呼,从小到大只因嫡庶尊卑,她所受过的苦遭遇的白眼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哪怕如今嫁给了首辅,在旁人眼中,她的第一身份依然是那卑贱的庶出之女,就像烙痕般印在她身上,似乎永生永世无法磨灭。

    可是天底下就是这般三六九等的世道,她又能如何?

    她不能如何。

    “落落大方,穿着简朴,生的也水灵。”皇上笑着咳嗽了两声,随后道,“能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看样子白国公教的不错。”

    “……”白霜月只觉这句话像鱼刺般哽在了她的喉中,让人噎的慌。

    只是对方是皇帝,她不能反驳什么,只能静静地立在原地,一直沉默着。

    “当初朕不同意你和陆暮知的婚事,你可有怪朕?”皇上又道,“那个时候朕一心想让陆暮知同二公主成婚,不顾他们的心意干了许多错事,如今若不是二丫头提醒,朕还真忘记了同你们道歉。”

    皇上在龙椅之上向臣妻道歉,也算是开天以来头一遭。白霜月心中只觉分外奇怪,却不能表现出什么,违心道:“皇上多虑了,一切都是为了臣妾和夫君考虑,皇上良苦用心臣妾都知道,铭记在心,不敢让皇上道歉。”

    “那就好……咳咳……”皇上笑起来,又剧烈的咳嗽着,迫不及待对陆暮知道,“爱卿呢?爱卿不会因此记恨朕吧?”

    陆暮知骤然之间沉默了。

    诡异的寂静在金銮殿中蔓延开来,混杂着浓重的中药味飘进白霜月鼻中,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偷偷偏过头去看向陆暮知,只见他面色依旧看不出变化,眸子却深沉漆黑得吓人。

    过了许久,陆暮知终于开口了:“皇上是一国之君,深明大义,微臣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记恨皇上。”

    “好!”皇上似乎颇为高兴,“你同你父亲一样,忠心侍主,值得朕相信。”

    他顿了顿,随后又道:“最近皇宫不太平,想必爱卿也看出来了,爱卿就一直留在宫中留意动向,也可以时常陪在朕的左右,同朕说说话吧。”

    “是。”陆暮知抱拳接旨。

    皇上说完最后一句话,像终于撑不住似的,猛烈咳嗽起来,几乎要从龙椅之上咳到地上去。

    “皇上好些调养身体,微臣就先同夫人告退了。”陆暮知语气依旧平常道。

    “咳咳……去……咳咳……”皇上连话都说不出,靠在太监肩上,摆着手示意他们出去。

    陆暮知抬眸,看了皇上最后一眼,随后回头。

    金銮殿的门被侍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台阶走下,无人说话。

    白霜月琢磨着方才皇帝的话,心跳如雷,看向陆暮知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方才看得真切——陆暮知看向皇帝的最后一眼中,满是强烈的杀意。

    那个“出格”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白霜月一时之间不敢细想。

    直到离金銮殿已很远,陆暮知方才停下脚步转身,眼神平和地看着白霜月道:“刚才我同皇上的对话,娘子都听到了。”

    白霜月点头:“听到了。”

    “娘子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陆暮知道,“就比如,皇上为何要见我们?”

    白霜月努力回想片刻,随后道:“我总觉得,皇上在拉拢夫君。”

    “不止拉拢我,还在拉拢你背后的白家。”陆暮知轻轻笑了,眼神中却满是冷漠,“甚至……用我的父亲压我,就是想逼我向他靠拢,名为留在皇宫陪他说话,实则是方便监视。”

    “……”白霜月不敢再问什么,只是有些忧心地看着他,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夫君,方才皇上说的有人想扳倒他……是什么意思?”

    若是这后宫之中有人想谋反,那么如今陆暮知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娘子,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陆暮知微微抬头,看向天边的云朵,“娘子当真想知道?”

    白霜月一时之间不敢回答。

    但仔细想来,有些事情并非她不知道就不会发生,如今掩耳盗铃也毫无作用。

    在嫁给陆暮知之时,她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这些波澜诡绝,如今不过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已陈列开来,有何不敢听?

    过了半晌,她坚定地点头,道:“我想知道。”

    .

    白霜月独自一人乘着马车回到陆府时,云溪和流月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夫人回来了!”听到马车声,云溪颇为惊喜地小跑着上前,扶着白霜月下了马车,笑道,“我本以为还有几日才能见到夫人,没想到夫人今日便回来了,夫人在江南玩得可还开心?”

    “自是开心的。”白霜月勉强做出一副明媚的样子,笑着道,“我从江南带了不少零食糕点,后面小厮会拿过来,你们都尝尝。”

    “想不到夫人还挂念着奴婢们。”流月有些惊喜,“夫人实在太有心了。”

    “不过是顺手罢了。”白霜月微笑着,一副疲惫的模样,垂眸道,“我刚刚从江南回来,有些累了,能先带我去房中歇息片刻吗?”

    “夫人累了就快些休息,千万不要硬撑着,我叫厨子晚些做午饭。”流月担心道。

    白霜月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走到卧室,白霜月打发走了云溪和流月两人,终于得一处僻静之地,关好门坐上床长舒了一口气。

    她耳边还回荡着方才陆暮知的话,几乎是心有余悸。

    “皇上身体一直都不好,求医问药无果,这几日,也该到了驾鹤而去的时间。”

    “太子与三皇子暗中争斗储君之位已久,等皇帝一走,太子便会立刻继位,如今摆在三皇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起兵造反,直接弑君夺权;二是在皇上去世前将太子除掉,逼皇帝改立太子。”

    “而太子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储位拱手让人,必定会赶在三皇子的计划前出手,而唯一的方式也只有起兵这一条路。”

    “皇上身居高位多年,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都在谋划些什么,只是如今以他的身子难以再抗衡。”

    “他之所以今日要见你,意在拉拢我和白国公,同时,也是在拿你在威胁我和白国公。”

    不过轻描淡写间的几句话,信息量大到白霜月几乎消化不了。

    什么皇权更替储君之争,她从前只在人口中和话本上听说过,如今发生在自己身边,难免有不真切的感觉。

    “那夫君会如何抉择?”这是白霜月问陆暮知的最后一句话。

    “任何抉择,都是与虎谋皮,皇上大势已去,新旧更迭也是必然。”陆暮知语气颇为轻松,仿佛在讲一件无关乎自己的事。

    “我不愿当一个必死的忠臣。”

    陆暮知的最后一句话在白霜月脑袋里嗡嗡作响,让她许久不得平静。

    她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条。

    陆暮知要谋反。

    按照如今朝堂局势,若是谋反应当同太子为伍。与虎谋皮必然有被虎吞噬的风险,陆暮知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他依旧选择了这条路。

    现在陆暮知在皇宫做些什么呢?此去一别,又何日才能相见。

    白霜月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刚躺下想小憩片刻整理头脑,便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传来云溪的声音:“夫人,白国公来了,说是现在要见你。”

    “……”白霜月错愕,刹那间坐了起来,神色渐渐凝重,“白国公?”

    “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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