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娘子……”

    沉默许久,陆暮知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抬眸道:“我们先上马车,在路上说,好吗?”

    “那等到了车上,夫君可一定要说啊。”白霜月睁圆眼睛,仰头看向他,想从他眼神中看出情绪来,却一无所获。

    陆暮知只是笑笑,推着白霜月朝外走:“为夫何时骗过娘子?”

    白霜月回头看他一眼,见对方又开始笑起来,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又坐上马车,听到熟悉的车铃声,白霜月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回京城了。

    在江南这几日过的虽开心,但却总有种行在云端不踏实的感觉,回到京中就好像从那云间落到实地上,熟悉又安心。

    她这么想着,微微笑了起来。

    陆暮知一直观察着白霜月的表情,见她开心,有些讶异道:“没有在江南多玩几日,娘子也这么开心?”

    “在何处玩不是玩,这天下茶楼遍布,京城是生养我之地,又比寻常处繁华,还……”她有些害羞停顿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还可以同夫君常常在一起,为何不开心?”

    陆暮知原本只是认真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低声笑道:“看来娘子最开心的,还是同为夫待在一起。”

    “……你少拿我打趣。”白霜月轻轻捶了捶陆暮知肩膀,表示反击,“快点跟我讲讲皇上是怎么回事,等马车走到京城就来不及了。”

    陆暮知抓住白霜月敲的不痛不痒的爪子,放在手里捏面团似的左揉右揉,道:“其实很多事情,娘子都已经猜到了。”

    听到这话,白霜月刚才还轻飘飘的心骤然沉了下去:“皇上他……果然不满意我们二人的婚事吗?”

    “皇上是君,对于他来说,臣子们的婚事只是可以用来稳固天下的计谋。”陆暮知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对于皇家来说不过就是可笑的烂俗话本。”

    陆暮知顿了顿,左手轻轻摸向腰间一直悬挂的玉铛,语气放缓了些:

    “这世上的一切婚姻,在皇家眼里无非是权力和利益交换,一旦婚事中失去了这些争夺的东西,就不可能得到祝福。”

    听到这些话,白霜月不禁想起二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心中颇有些感触。

    能被皇家所认可的婚姻,往往都是权力的囚笼,作茧自缚,被困住的人也是牺牲者。

    “娘子,你当真以为,我是皇帝无比器重的义子,皇帝就一定不会害我吗?”陆暮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向白霜月。

    听到这话,白霜月微微睁大眼睛,睫毛轻颤:“夫君的意思是……”

    “你以为,我为人无德的流言最开始是从何处传出去?”

    陆暮知厌厌地垂下眸,眼底多了翻涌着的黑色风暴,“如果没有皇帝在背后放任,以我的地位,你当真以为有人敢传这些谣言?”

    白霜月轻轻握住陆暮知的手,攥紧,无声的安慰他。

    陆暮知眼底的风暴骤然散去,拍了拍白霜月手背,示意自己没事,随后继续道:“对于皇上来说,这天下所有人都是棋子,娘子可甘愿只当棋子?”

    “自然不愿,”白霜月突然猜到了什么,心里一紧,“所以……”

    陆暮知靠近白霜月,将头偏向她,笑着缓缓道:“所以,我们要跳出棋局,自己重新开一盘棋,娘子可否愿意同我一起?”

    白霜月看着陆暮知眼底深沉的黑,和那黑潭中倒映出自己的眼睛,一时之间失了神,甚至都忘了问那盘棋是什么。

    如今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被背后一张牵着丝的大手,一根线一根线的操控着,将他们逐步拉向那个笼罩之下的来日。

    来日究竟如何,白霜月并不知晓,她只知道自己相信陆暮知。

    白霜月抿唇,道:“好,我和夫君一起。”

    陆暮知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的回答,很明显的一愣,随后哑声道:“你可知道,我要做的事情?”

    “不论夫君要做什么,我都支持。”白霜月微笑道,“夫君是这天底下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就像他也一直陪着她,护着她那样。

    陆暮知眼中闪了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浸润开来。他避开白霜月的视线,笑了声,随后道:“娘子还当真可爱……”

    他停顿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和二公主确实做了交易,当初提亲,是她替我向白家送去聘礼的。”

    “因为皇上不允许你向白家提亲吗吗?”白霜月问道。

    陆暮知点头:“对于皇帝来说,控制我的最好方式便是让我同公主成婚,将我永远束缚在皇家,世代忠诚。”

    “夫君不愿意留在皇家?”白霜月问道。

    “我当然不愿意。”陆暮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弃,“什么功名皇恩,从我父亲到我早已受尽,最终又得到了什么?无非是一具荒草丛生长白骨。”

    他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似乎有恨意在其中,将白霜月吓了一跳。

    “我早已对宫中的日子厌烦疲倦,只等着脱身那一日。”陆暮知继续道,语气渐渐冷静下来,“待到一切结束,娘子可愿与我一同隐退,去做宫中的伴读先生也罢,隐居山林也好,去过简单的日子,可好?”

    “自然好,一米一粟的平凡生活也能过的很开心呀。”白霜月笑起来,“我愿意同夫君一起去。”

    得到白霜月肯定的回答,陆暮知安心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却转瞬即逝,随后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低沉:“那如果,我脱身的计划很出格呢。”

    出格?

    白霜月不知道陆暮知口中的“出格”是如何。

    他不顾皇上阻拦,向白家求亲已是忤逆皇帝,如现在计划又能出格到何处?

    不论怎样,以陆暮知的性格,若非准备万全且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定不会轻易出手。

    “夫君有什么计划?”白霜月问道,“又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陆暮知眼眸深沉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从我向你求亲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第一天?”

    白霜月突然想到那日恰好遇到二公主前来江南同一间茶楼,惊讶地张大了嘴,“难道二公主……”

    陆暮知点头。

    “二公主帮了我,而皇上要见我们,也是计划之内的一环。”

    .

    直到下了马车,陆暮知都没有继续解释他的计划。

    白霜月也不问,两人跟着宫中太监朝金銮殿走去,一路上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尽管没有多说,但白霜月知道,今日她与皇上的面见亦在陆暮知的掌控之中。

    陆暮知究竟在背后安排了什么她无从得知,但在他最后问“娘子,你愿意相信我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相信。”

    从茶楼到陆府,从知己到夫妻,一路相伴的点点滴滴都是陆暮知在替她安稳一切,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最亲密的人。

    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也一定会坚定的陪着陆暮知一起跨过去。

    和陆暮知一起走上金銮殿的时候,白霜月的双腿有些哆嗦。

    深吸一口气,她稳定心神,心道等会一定不要在皇上面前太过露怯,给陆暮知丢脸。

    只是想法与现实往往相反,白霜月越是默念着不要紧张,便越是紧张,甚至逐渐走不了直线,有些东倒西歪。

    “娘子放松,平常对待就好。”陆暮知将白霜月拉回正轨,温和的笑着安抚她,“皇上问什么你就正常回答,有我在旁边,不会有事的。”

    “是。”听到陆暮知的声音,白霜月心中温暖许多,紧张也消散了些。

    哪怕是皇上,也不是能说杀就杀说剐便剐的,只要自己言行得当,他又岂能挑出毛病来降罪?

    如是安慰着自己,白霜月踏上了金銮殿的前阶。

    门口等着的御前侍卫看到来人,抱拳行礼道:“首辅大人和夫人来了,皇上已在帘幕后等候多时,快些请进吧。”

    陆暮知点头,看向身旁正望着大殿牌匾的白霜月:“娘子,准备好了吗?”

    白霜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点头:“准备好了。”

    两人一并踏入正殿,第一眼便看到了高堂之上的皇上。

    大殿正门被关上,殿内阳光暗了些,白霜月看不清皇上的脸,却能见到身边侍奉的太监正在端着茶杯给他喂些什么,皇上一边艰难的喝着,一边不断咳嗽,好像是被药呛到了。

    殿内清淡的檀木香混杂着浓厚的中药味一起飘散着,白霜月这才意识到,皇上是在喝药。

    就算皇上生病了也应当回寝宫喝药,如今怎么会在大殿之上任由太监喂药?

    白霜月心中觉得奇怪,但面上并未表露。

    她同陆暮知并排站着,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不知此刻应该做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微臣陆暮知参见皇上。”陆暮知整理衣摆,跪下行礼。

    “臣妾白霜月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白霜月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也忙学着陆暮知的模样,跪下磕头道。

    “免礼……咳咳,爱卿不必那么客气……”皇上让太监将药碗放到一边,挥手示意两人站起,止不住的咳嗽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微臣江南办公归来,皇上身子可有好些?”陆暮知问道。

    “精气是好些了,就是咳的厉害。”皇上道,刚说完这完整的一句话,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嘴唇愈发白了。

    “哪怕政务再繁忙,皇上也需保重身体。”陆暮知道,语气中却没有关切的情愫。

    皇帝似乎笑了,用袖子掩着嘴,便咳边道:“朕的这几个儿子里,只有你最关心朕,咳咳……剩下那群人,满脑子都是权利,只想着怎么扳倒朕呐!”

    白霜月心中一惊,背上冒出些冷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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