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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血成泉(二十七)

    萧炽:?

    他还没从过往的情绪中抽身,就莫名其妙被扣了个天大的屎盆子,愣了片刻后连忙反驳道:“我没有!”

    陆令遥忍了又忍,好险没笑出来,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我来寻你的路上可都听见了,你们牙行的人说,你手头银子不少,只可惜存不住财,三天两头的全砸花楼里去了!”

    萧炽猛地坐直了身子,双眼微微睁大,不可置信道:“你信他们?”

    陆令遥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貌似怀疑地盯着他外衣上发白的补丁,“且不提这些年你自己赚来的,我记得那夜下山时,你娘亲还给你留了一笔不菲的银钱吧?”

    “可你如今却过得这般潦倒......”陆令遥“啧啧”两声,俯身凑近,眼瞳中盈满了狡黠的笑意,“说说吧,银子呢?”

    满屋的低沉之气一扫而空。

    萧炽此刻已然明了她并非真的因此事误解于他,一瞬的慌乱过后,那些腾涌而上的恨与怨皆消失无踪。

    竟多了一股经年未有的轻松。

    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地放松,仿佛回到了在京郊泉山无忧无虑的时候,“我娘留下的银票,大半在埋葬紫苏时为奸人所抢,至于我自己的......”

    萧炽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道:“确实砸了不少在花楼里。”

    “你!”

    陆令遥佯装生气,手指戳上他的额头,下一瞬,就被他攥住手腕,将整只手掌压入了温暖的被中。

    她冰凉的掌心好似被塞入了一团隐隐跳动的火。

    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才发过烧的缘故,他的肌肤一片滚烫,外头分明是数九寒天,狭小的屋内却渐渐热了起来。

    陆令遥挣脱不开,干脆坐在床边,屈指挠了挠他的手心,问道:“你拉着我做什么?”

    这一挠,萧炽耳根猝然发红,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肯松,他撇过头去,因行了冒失之举,不敢看她的眼睛,嘴上却还要磕磕绊绊地步步紧逼。

    “......你为什么生气?”他问。

    萧炽额上隐隐发汗,心跳紊乱不堪,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冀,亦道不明他究竟想听到什么答案。

    陆令遥扭了扭手腕,试图抽出来,腕上的力道却愈发紧了几分,她不欲同小病鬼计较,放弃挣扎,笑着应道:“我装的。”

    萧炽面上的红意转瞬化作一片茫然,继而竟有些微微的恼。

    恼他自己,自小到大都被这只狡猾的厉鬼玩弄于股掌之间。

    故人死的死,散的散,临平县众人又视他如洪水猛兽,他在漫长的冷夜中,将过往的欢愉一寸一寸回味,不可避免地思念起七岁时遇见的那只鬼。

    每逢年节祭拜,他总要为这只有几面之缘的厉鬼再添一炷香,只希望......能再见她一次。

    无论她是为什么而来。

    “牙行花楼教坊司,”陆令遥右手托着腮,一字一句地猜着他的打算,“若你娘的人大难不死,萧家要发卖,无非也就这几个去处。再者,若想打听大户人家内宅秘辛,又有谁比这些被发卖或是逃散出来的奴仆消息灵通呢?”

    她转过头,语气笃定,“所以,你不是去寻人,就是去探听消息,对么?”

    “是,”萧炽略一点头,“既为了找人,也为了探听消息,两者皆有。”

    “那你找到紫苑了吗?”陆令遥问。

    萧炽眼中沉了三分,“不曾。萧家有意遮掩我母亲的事,打听来的消息难辨真假,有人说她早死了,也有人说她在被卖的路上逃走,从此没了踪迹,生死不知。但紫苑是外祖母留给我娘的人,会几番拳脚功夫,人也机敏,兴许......”

    “兴许好好活在某处呢,”陆令遥安抚地在被下轻轻攥了攥他的手指,“事关人之生死,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他轻轻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说罢,萧炽忽地掩唇轻咳了两声。

    他方才情绪激动,一时间又说了太多的话,声音仿佛比刚醒来时更哑了几分。

    陆令遥皱了皱眉,环顾四周,陈旧简朴的茶具歪在一旁,连一滴水都寻不见,几日没人使用,还落了一层隐隐的薄灰。

    窗前的小香炉模样朴素,只粗糙地铸了个形,连一丝篆刻的花纹都没有,像是早市行商手中随意淘来的玩意儿。可里头的残香却灰白细腻,许久不曾清理,也依旧香气轻盈,丝毫不成结。

    若是寻常百姓供神祭祖,用这样上乘的香篆已算得上奢侈。

    人在病中,屋子还这般冷,莫说几副对症的汤药,便是连床厚实些的衾被都找不出来,可买起糕点和线香来倒如此大手笔。

    陆令遥这会心中当真来了气,使了蛮力让他松手,起身便朝香炉那处抬了抬下巴,质问道:“你不去医馆,不置办御寒的物件儿,就是将银子用来买那些东西了?”

    她只当他是为了求神拜佛,亦或是追祭逝去之人,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无论做神做鬼,香火多寡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无非潦倒些,述职时丢些脸面罢了。”

    她瞥到他清瘦的腕骨,莫名火气更大了些,“于凡人而言,自然还是活着的人更为要紧,有买供糕瓜果的银子,倒不如多抓几副药,多吃几块肉,早些好起来才是正事。”

    萧炽一怔,望着她气呼呼的眼睛,随即失落地一笑,低声自嘲道:“原来你......没收到过啊。”

    寒冬腊月,积烟冻云,凄凄寒风不断从门窗的洞隙的灌入,与他低哑的声音交缠一处,陆令遥几乎疑心自己错听了风声。

    “你说什么?”

    “不是你说,香炉燃香,供桌奉盘,你才能吃得到凡世食物吗?”

    陆令遥犹如被簌簌的冷风冻在当场,好半晌才有些发愣地转头道:“这些是......给我的?”

    “老人说孤魂无香,在地府会受鬼欺负,左右都要祭拜,多燃几根也不碍事,”萧炽顾左右而言他,语气中的怅然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听闻鬼神享用过的供品会失去原本的味道,徒留个空壳的形,可我每次分给路边的猫犬,它们都吃的十分香甜......”

    “原来是因为你,从没有来过......”

    陆令遥看着他空空如也的黝黑头顶,神思却跑偏了十万八千里,心想若是外头昏睡着的那人,若知道她十年都不吃他的供品,早就气得一簇一簇地冒小火苗了。

    早知如此,就不信口胡诌,骗他自己是只厉鬼了。

    陆令遥抿了抿唇,想替自己辩解几分,“供过鬼神的吃食只能用来做善事,我虽然未吃到,可喂了小猫小狗,也算是你的功德一件嘛。”

    萧炽幽幽地看过来,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说法。

    陆令遥难得心生悔意,一言不实,需得百谎来圆,古人诚不我欺。

    她受不住他的眼神,索性脊背一直,倒打一耙,“你没有我的牌位,香篆供糕上也未留我的姓名,便是阴差来了,也不知道这份香火是给谁的,我又怎么知道呢?”

    陆令遥理直气壮地吩咐道:“下次,你得在给我的香篆上书上我的名字,记住了吗?”

    “你生前叫什么名字?”萧炽突然问道,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一般。

    陆令遥一瞬恍惚,忽而想起沙湾村那个清晨,刚刚伤好几分才化形的小黑猫,学着江姐姐的样子,磕磕巴巴地叫她“阿遥”。

    还被她坏心眼地逗弄了一番。

    萧炽面皮薄,从那以后,再也不曾唤过她的名字。

    她暗地里还可惜了几番。

    陆令遥想到此处,眼中隐约泛起一点笑意。

    “你便叫我阿遥吧。”

    “阿遥......”萧炽默念一遍,又问:“是哪个遥字?”

    陆令遥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辶旁,?字。”

    萧炽手心微痒,静静地看她慢慢划过的手指,待最后一笔落下,他终于辨认出了那个字。

    是遥不可及的遥。

    ——

    萧炽得了厉鬼的名姓,不知为何,连恹恹的精神都好了几分,利落地披衣下榻,打水煮茶,才刚润了口,就被陆令遥强硬地拉到窗前,硬逼他吃下了那几块供糕。

    她眉眼鲜活,仿佛把屋子都照亮了几分,人却强词夺理,让萧炽不知如何反驳。

    “既是供给我的,那便是我的东西了,我想给谁就给谁,让你吃就不能再落到旁人的肚子里去。”

    口中的滋味绵密而甘甜,将舌上的苦味祛除殆尽,直让人觉得心尖儿都泛起一股甜意。

    待他再换了身衣衫,外头已是昏暝暮景,残光如云被夜色撕扯吞噬,化作团团白絮,仿佛下一瞬就要随风降临。

    天色惨凛,严冬早寒,街坊里巷的走卒贩夫早早归家,白日里的吵嚷叫卖声如潮水般退去,四下寂静无声,唯有穿巷的烈风卷起细碎的石子,在空荡的街道上翻滚不休。

    院门虽落了锁,牙行舍堂却悄然热闹了起来。

    一行人提着灯从前院鱼贯而进,个个面上疲累不堪,似是行了很远的路。

    为首的那人拎着一把白布捆柄的长刀,见萧炽屋中燃起了星点灯火,一时怒火中烧,拖着瘸腿,几步上阶就朝木门狠狠一劈——

    后堂的屋舍都是打杂下人的住处,本就用料敷衍,兼之年久失修、木榫腐朽,一刀劈下去,屋门受不住力道,竟整扇轰然倒塌,扬起的木屑尘灰惹得院内众人连连咳嗽。

    阿兴抹了一把面上的木灰,见到屋中面色冷然的萧炽,狞笑一声道:“呵,我们哥儿几个跑遍了临平县城,腿脚都快磨出了血泡,你倒自在,竟在自个儿屋里躲清闲呢!”

    话音刚落,一旁凑上来个年幼的跟班儿,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递上一把结实的铜锁,上气不接下气道:“老......老爷说,找到人了,就把他锁起来,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院中的人从门户窗头中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听了这话,不知是谁打头笑了一声,继而满院哄堂大笑。

    连陆令遥都忍不住翘了唇角。

    萧炽立在屋内,似笑非笑地瞥了阿兴一眼,又看着地上残破不堪的木门,问:“不知这把锁,如今该挂到何处啊?”

    阿兴的脸气得乌里透红,他平生最厌恶阿赤这样的小白脸,不知从哪里学了几分行为举止,还真把自己当成帝京城中的贵公子了。

    他是孙大手下的打手,一身的横肉彪壮有力,猛地推开那个没眼色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进了屋,他完好的那只腿重重踏在门扇上,本就残破的木门更是瞬间四分五裂。

    “你小子死期将至,一张嘴生的再伶俐,以后也只能到阎王跟前儿辩去。”

    他恶狠狠地放下话,转头吩咐人拎了只食盒,随手掷到了地上,盒盖落地崩开,滚出两只石子似的干馒头和半碟发馊的蒸菜来。

    “可别说我们做下人的亏待你,这不知道你要上路,还着急忙活地给你送餐饭,让你死也死得饱些。只是这馊食的滋味——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尝得到的。”

    院内稀稀拉拉地响起附和的嘲声,更多的人却面色难看了起来。

    都是卖身到牙行做下人的,谁没被上头的管事磋磨过,阿兴只顾着占嘴上便宜,浑然不知自己得罪了人。

    他见萧炽没反应,满是尘土的鞋尖将滚落的干馒头踢到萧炽脚下,“怎么不吃?是看不上这些下人吃食?也是,这些东西,冬天难免噎嗓子……远不如一锅狗肉汤来得暖和!”

    萧炽神色骤然一冷。

    陆令遥不明所以,只觉身边人仿佛突然冒了火,她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却被他攥住五指,拉到身后,紧紧挡住了阿兴的视线。

    “人食狗,倒也听过几例,算不得什么纳罕事。”萧炽淡淡地看着他,出口的话语却如数把尖锐的针,扎得阿兴浑身鲜血淋漓。

    他漠然地盯着阿兴不利索的腿脚,似乎能透过厚重的棉靴看到他残破的脚掌,像屠户手中的下水肉,胡乱地裹着布头,麻木地塞到靴中。

    萧炽眼中忽而扬起一抹快意的笑,毫不遮掩地挑衅了回去。

    “狗吞了人肉,才算是稀罕呢。”

    “你说对吗,阿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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