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那天晚上,王也正趴在他的新宠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这已经是他在度假村里过的第七夜了。

    村里人少,网又不好,没有丝竹乱耳和案牍劳形,王也正乐得清静。

    他就跟一蓄电池似的,每睡一觉,就像给自己充上一格电,这会快满了。

    新认识的民宿老板,陈兮,嗯,是个好姑娘。

    从她前几天早上从集市上弄来一大袋馒头面饼来照顾他的北方胃开始,王也就寻思着,这朋友能处。

    成天乐呵的,大方爽快,爱唠但不烦人,还老变着花样地给自己弄好吃的,田螺姑娘要是有原型,就得是她这样的。

    前几天她还搞了堆乌龟壳子,做龟苓膏,那几天正好秋燥,整点儿合适得不得了。

    “地道,街边那甜水铺子都给比下去了。”

    王也抱着碗淋着炼乳的龟苓膏,边吃边含糊捧场。

    “嘿,看镜头。”

    “耶。”

    于是乎,就有了王也手机里那张,差点儿被碧莲误会的合影。

    到了夜里,他照常回房,觉得十分困倦,比平时睡得早些。

    他是被叮铃咣啷的兵刃厮杀声吓醒的。

    王也记得那晚是缺月,残月如刀。

    俯瞰窗外,炁与炁碰撞的光却亮如白昼。

    光亮的源头,是位于包围圈中心的陈兮,左手捏诀右手提斧子,白天还打胳膊上的石膏不翼而飞。

    三五个黑衣人齐刷刷上前缠斗,那姑娘身若灵蛇,手中砍树劈柴的大斧子抡得轻巧,手腕一抖,便旋转着飞出去砍伤一人,再稳稳回到手里,格挡住下一波攻势。

    黑衣人足足十几人之多,单看身法,个个好手,决不逊于马仙洪那帮上根器们。

    步步紧逼,招招要命。

    王也呆住了,他本以为这小山村是一清净地儿,谁承想这月黑风高夜,碰上陈老板的高端玩命局。

    他不清楚这些人的纠葛,只晓得这是一摊子浑水,真蹚了,弄不好要交代在这里。

    作壁上观么?

    未尝不可,王也思考着,手不自觉触碰到窗棂,却被一个莫名的力道弹了回来,房内墙壁上还漂浮着奇怪的符文。

    这间房被下了禁制,还是神不知鬼不觉,趁他睡死过去的时候。

    王也低眉,看着窗外左手丢雷符而战的陈兮,迅速明白这是谁的手笔。

    “九歌,起。”

    随着窗外清泠的嗓音响起,九位由蓝炁组成的灵体从地面升腾而起,以陈兮为中心排开,睁开闪着雪□□光的双眼。

    他们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各自对上一个黑衣人,迅速减轻了阵中女子的压力。

    刀光,炁影,打斗场面一片混乱,局势逐渐扭转。

    其中一黑衣人被“湘妃”所奏箫曲迷惑心神,正运炁抗争时,陈兮绕到他身后,没有一丝迟疑,用斧头背稳准狠地击向太阳穴。

    黑衣人登时脑浆迸裂,倒地不起。

    冷汗迅速蔓延到脊背,观战的王也打起寒噤,他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起来。

    他的洞察力究竟是差到了何种地步?才会以为这个当众开人瓢的女的是一普通人。

    陈兮啊陈兮,你这是阴我呢?

    屋里满墙飘的禁制符文泛着蓝光,王道长嘬着牙花子,犯了难,这些个咒啊符的,他不是很擅长啊。

    他绕着房间晃悠了两圈,本着大力出奇迹的原则,他运起三劲,朝墙壁一打。

    嘿,那瞧着玄乎的禁制在他一拳头抡过去的瞬间出现了裂痕。

    有戏。

    王也再次运劲,将炁揉进掌中,蓄力一击,那禁制如风中飞沙飘散成细碎的尘埃。

    恢复自由身的王道长来不及得意,果断收好行李,背上双肩包就从另一面的窗子跳出去,绕道去村口。

    这浑水,他不蹚了!

    好嘛,张楚岚一个,陈兮一个,瞧着都眉清目秀的正经人,背地里都在这算计着他呢!

    他说呢,自己前天该退房的时候,人姑娘为啥给他多送几天?还美其名曰“淡季回馈”。

    他丫的还真鬼迷心窍留下了。

    他早该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

    “陈老板呐,您那么能耐,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凑巧到她这住店,凑巧碰上淡季回馈,凑巧遇见场死斗,凑巧下了道咒关自己?

    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如果说陈兮单打独斗的时候,他还有动过入局帮把手的念头,那么她召唤出那九个贼能打的玩意儿之后,王也完全没有了顾虑——他相信陈兮一个人能行。

    因此王也这次跑得无比洒脱,无比心安理得,更何况他本能地感觉,如果再不跑,他将被搅和得永无宁日。

    深秋夜里的露水混着寒气,刺激着王也的鼻腔,驱散夜起的困意。

    他跑着跑着,放缓了脚步,最后停下。

    他已经跑出几丈开外,打斗声依然清晰可闻,而他路过几处民房,却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醒来看看情况。

    这不应该啊。

    而老天仿佛听见他的心声,安排了个大爷,佝偻着背,颤颤巍巍从房里走出来,和王也大眼瞪小眼。

    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曹操”看着眼前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呵呵一笑,背着手朝他走来,操着古怪的口音说道:“小伙子,天黑了,快回家吧。”

    “诶,我这就回,这么晚了,大爷您也早点儿休息,别在外头晃悠了,不太平。”

    王也好心相劝,但那大爷聋了一般,挪开盯着王也的眼神,竟往陈兮刚才打斗的方向去了。

    眼见一次没拦住,王也折返到大爷跟前:“家去吧,大爷,前头打架斗殴呢,当心伤着您。”

    这次老头儿没拿他当空气,而是礼貌一笑,冲他点了个头,继续走。

    乖乖......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又一向是尊老爱幼五好青年,决不能看这老头儿凑热闹把命凑没了。

    于是他暗道一声“得罪”,闪身到老头儿身边,五指并拢成手刀,往老头后颈劈去。

    他盘算着先劈晕了这大爷,再给他送回家里,等他一觉醒来,陈兮那边早完事了,大爷顶多脖子疼两天。

    几乎是同时,来自后颈的一阵钝痛,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王也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好在这一击并不重,他吃痛得捂住风池穴,勉力维持灵台清明。

    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王也挣扎起身,环顾四周,自己身后无人,他晕这一会的功夫,那老头也已走远。

    奇了怪了,谁干的?

    他回味着刚才的那记暗刀子,时机,力道,都和自己劈出的那一掌别无二致。

    难道是......王也蓦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头离开的方向,咂摸过味儿来。

    他的攻击,被莫名其妙地弹回来了,还被报应在自己身上。

    远方的战斗还在继续。

    铛——

    陈兮一手持斧,一手顶住劈面而来的长刀,腾挪转身,避开将要缠上腰际的倒刺软鞭。

    光洁的额头渗出汗珠,一颗颗汇聚成股,顺着泛红的脸庞滚落,滴在草叶上。

    连续的高强度苦斗磨人至极,同时压榨着陈兮的精神与体力,她却像个机器,不知疲倦,不知停歇地战斗着。

    她习惯了独自面对这些。

    从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开后,她几乎日日都在脑中演练今天的到来——况且她的“九歌”不仅是利刃,也是上好的陪练者。

    房内与她相连的禁制已经解开,而王也迟迟没有出现,她清楚,心中并无波澜。

    他安全离开了吧。

    这样很好啊,既应了阿婆曾算到的命,又不会妨碍她“大开杀戒”。

    唇角勾起锋利的冷笑,她用斧头绊住刺向她的刀刃,一记带着杀伐之气的劈空掌正中黑衣人胸口。

    那人倒在地上,蒙面的黑布下渗出血迹,彻底没了动静。

    这是今晚第三个,挺凶,刚才还差点削去陈兮半张脸,不过现在服帖了。

    杀手不会因为折了几个同伴而放下屠刀,他们配合默契,摆脱“九歌”的纠缠后齐齐朝最终目标陈兮身上招呼。

    陈兮堪堪避过头顶织成网状的隐线,那玩意细归细,沾上了就是切肉断骨。

    身侧是呼啸而来的暗器——苦无,忍者惯用武器,陈兮领教过多次,单手撑地闪避,顺带斧头开路,硬生生闯出了包围圈。

    与众人拉开距离后,陈兮终于得口喘息的机会,她在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今局面。

    十几人的杀手,自己干趴了三个,湘夫人用箫曲弄迷糊了一个,东皇太一降雷劈了一个,余下不足十人,现□□力还撑得住,活命不成问题。

    她家老太太当年给她算出的“生死劫”,似乎快要平顺渡过了。

    她定了定神,决定速战速决,然而身后一道诡秘的气刃,使她被迫反身格挡,攻了个出其不意。

    她一边提防着其余人,一边打量着这位出阴招的小老头。

    干干净净的小布褂,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的走来,乍一看笑得慈眉善目,恭恭敬敬说道:“小姐,请您放弃抵抗,跟我们离开吧。”

    陈兮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了那老头一句:“行啊,等我宰了你们再说。”

    收拾完手里这个使暗器的,陈兮腾出手来,提着斧子向老头就抡,而她在迈步发力时,还是敏锐感受到了来自地底的动静。

    地行仙么?

    她早被身经百战的阿婆教育过,要记得防范地底下的玩意,因此她在察觉后,没有贸然进攻,避免被夹击,而是缓了一步,扩大感知范围,搜索“地行仙”的位置。

    脚下传来轻微震动,陈兮在“它”冒头的一瞬间抡圆了斧子,打地鼠一般,照着一锤。

    “兑字,黑琉璃!”

    当——

    斧子砍上某个硬物,形成的余震弄得陈兮手疼,她寻思这“地鼠”是石头做的不成?

    土石激起的沙尘散去,一个乱糟糟丸子头从地底爬出来,被黑琉璃硬化的双手不住地哆嗦。

    他扬起一张泥土污成的花脸,气急败坏的怒吼响彻云霄。

    “陈兮!你丫看清楚再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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