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泛海酒店的VIP套房位于顶层。

    在几百米高空,透过镀防紫外线膜的高透隔温玻璃,X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盥洗室的加长浴缸里没放水,里头躺了个陈兮,身下垫了几块干浴巾,硬生生把个浴缸躺成了贵妃椅。

    她无视大厅中男人醉生梦死的叫唤,只是垂着长长的睫羽,满眼疲惫地整理手机里的录音。

    哒、哒——

    她神色一紧,感受到墙壁另一侧炁的涌动,那边是走廊,有人在靠近。

    顾不上穿鞋,她爬出浴缸,光着双被高跟鞋折磨得血嗞拉乎的脚,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向房外。

    哒、哒——

    脚步越来越近,陈兮心跳加速,手中暗暗运起炁团,随时准备迎战。

    突然,一个黑咕隆咚的脑袋闯进视野,头顶盖着鸭舌帽,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从帽檐翘出来,阴影勾勒出下颚硬朗的轮廓。

    老王?

    陈兮认出他后没有妄动,炁团还捏手里。能变幻容貌的异人,她也不是没见过。

    “过来啊,宝贝儿——别躲着哥哥。”大床上被迷情阵困住的男人在半梦半醒间嚎叫着,魔音震得陈兮耳膜发疼。

    猫眼外的人闻声顿住,叩门的动作在空中换作起手式,单脚后退一步扎稳下盘,炁在他周身环绕,逸散,看似温和却隐含霸道之力。

    炁随着又低又磁的声音涌进门缝,正好让戒备状态的陈兮感受到这股独有的熟悉感,半个月前的那场战斗中,她见识这种炁——错不了,就是王也本也。

    “进步,搬、拦......”

    “别捶!”

    以前老被这招揍,她自然知道厉害,要是再不阻止,别说木门,就是石狮子也能给锤得稀碎。

    千钧一发之际,陈兮拧开房门,手忙脚乱地扑出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连身边的空气都停止流动,陈兮的动作带着一种晦涩的凝滞感,而她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看准,按住王也青筋暴起的拳头,顺势挂住他的手臂,高喊:“道长,冷静啊!”

    门外的道长不声不响地熄了风后奇门局,心下了然。

    乱金柝已经镇不住她了。

    王也收势,捞起半挂在他手臂上的陈兮,瞥了眼她与村儿里大相径庭的穿搭风格。

    嚯,沪上名媛风。

    久别重逢,本该寒暄几句,但刚对上他那“便宜对象”的眼睛,王也就跟往心里塞了团棉花似的,半晌憋不出一个字儿。

    迷情阵里的男人又开始作妖,哼哼唧唧地叫着陈兮的名字,还讲出一些过不了审的露骨话语,18岁以下在场都得捂耳朵的那种。

    陈兮心虚地看向黑着一张脸的王也,讪笑着松开他的手,尴尬道:“粗鄙之语简直不堪入耳,这样,我先去处理一下,您稍候。”

    她着急忙慌地缩回房间里,企图用门隔绝房内的魔音,而下一秒,一张有力的大手攀住门边,硬生生将欲关的门掰开。

    陈兮心道不妙,转身想去清理一下“战场”,免得待会污了王道长清明雪亮的眼。

    然而王也率先一步跨到她身边,手往墙上重重一撑,不仅拦住她的去路,更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墙面架成的方寸空间里。

    二人近在咫尺,灼热的鼻息扑在陈兮耳侧,被气息牵动的发丝挠得她脖子痒。

    自知避无可避,陈兮只好转过身,硬着头皮对上王也的脸:“老王,那啥,好久不见你都瘦了,背上的伤都大好了吗?”

    眼前的王也呢,倒是没有发火,只是冲满身酒气的陈兮笑,不冷不热地阴阳一句:“哟,您这喝大了还记得我的伤呢,可感动死我了。”

    然而陈兮在他那张平时弥散着浩然正气的带笑的脸上,看出一股阴森的渗人味儿。

    陈兮的脸不自觉染上红晕,不知是酒精催化还是其他,她又往墙上缩了缩,抿紧了红润的唇,堆着满脸笑容自下而上地看着王也。

    大老王终于得逞般松开对她的禁锢,插着兜踱到大厅。

    厅里老大一张床,一个男的抱着团被子,撅着光腚在那拱来拱去,身下的床单上隐隐可见阵法的痕迹。

    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个看上去像灵体的女人,浑身散发幽蓝的光,拿着管洞箫,神情凄楚,时不时流几滴泪,又吹奏几声巩固阵法效果。

    看着这诡异的画面,王也眉角抽了抽,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鸽子诶,你挺会玩儿啊。”

    “还好还好,这位爷只是在梦里春宵一刻罢了,怎么样,改天给您试试?”

    说她胖她还喘上了,王也扶额,心想自己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

    他东奔西跑,几乎一天一宿没合眼,刚赶着来找她还险些踩碎了他师父的房顶,她倒好,搁这孤男寡女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跟我走。”

    这画面太辣眼睛了,他一个大男人都看不下去,更何况陈兮一个姑娘家,杵在这不像话。

    但他原以为会乖乖跟上的姑娘家,却没挪窝。

    王也回头,眉尾一挑看着陈兮:“起驾啊,娘娘,带着你那‘林黛玉’。”

    “不是跟你说过吗,她是湘妃啦,林黛玉我可招不出来。”陈兮一边悻悻解释,一边在床边找了块“净土”坐下:“你先走吧,我脚疼,得歇歇。”

    王也这才注意到,女孩白净的脚背上,多出几道刺眼的血痕。歪倒在玄关处那双“恨天高”应该就是罪魁祸首了。

    “脚疼是吧。”王也蹲下身,似乎在查看伤口。

    “是啊,可疼了,出血了都,你看。”陈兮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希望赶紧把王也这尊大佛哄走。

    她的构想中,如果王也今天才去她学校,那么最快也得明天再找上她,而他今天突然出现,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可原计划不能乱,明儿天亮的时候,她还得假惺惺地跟躺回床上,跟小李总道个别,增进一下“感情”,这样才好进一步套取她想要的消息。

    这个过程,没必要让王也知道。

    正当她盘算着,小腿弯上忽然多了只手。

    接着她身子一轻,整个人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王也扛米似的扛在肩膀上。

    “多大点事儿啊,有困难您吱声,贫道别的没有,力气管够。”

    “放我下来!”

    “您说什么?贫道耳背,听、不、见——”

    这货不知从哪学来的无赖劲,陈兮一时还真招架不住。

    锤他一顿吧,可他背上有伤,陈兮刚举起的拳头又放下,苦肉计吧,用过了,王道长不吃这套。

    所以她只能任由王也扛着,接受命运的安排。不过有一说一,他扛得挺稳,趴在他背上,能闻到身上散发的淡淡洗衣液香,就是被他那双肩包硌得有点疼。

    滴滴。

    隔壁门被王也刷开,房内是一样的奢华软装,顶上高悬的定制水晶灯一开,照得整个空间流光璀璨。

    行至床边,王也将肩膀上的“挂件”翻了个个,托住她的背,四平八稳地安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一点儿没碰到她的伤脚。

    王也拖了把靠椅过来,把包往上一扔,在里边叮呤咣啷地翻出瓶云南白药,递给陈兮:“擦点儿?”

    “您真贴心。”陈兮识趣地拧开药瓶,拱起膝盖,给伤处抹上药粉。

    她的小礼服吊带裙是高开叉的,这个姿势下,雪白的腿部曲线一览无余,好巧不巧地落在王道长不染尘埃的慧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挪开视线,往靠椅上一仰,沉默着看向窗外的灯火点点。直到余光中女孩开始拧上药瓶,王也才懒懒开口。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都约好了,您跑个啥?还搞失联,我看着像是能吃了您吗?”

    得,要说法来了。

    三更半夜,之前又喝了大酒,陈兮困得慌,她索性双手抱着后脑勺,往枕头上一靠,以一种极舒服的半躺姿势窝着。

    “临时计划有变,所以就单飞咯,失联嘛,我之前那手机丢了,您的号码啊微信啊这不全没了嘛。不过我给你留了线索,咱最终还是团聚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姑奶奶,这种瞎话你也编得出来。”

    王也看透了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女人,深觉她简直拿自己当智障耍。

    “要不我给您捋一捋?您刚失联那会儿,我回村儿里找过你,啥也没有,就剩只猫,查遍了附近的监控都找不着,你说这不是故意的?可第二次,我带着张楚岚他们来的时候,就多了条线索,那张写着你导员儿名字的白纸。奇怪的是,第一次我已经仔仔细细翻过那堆纸了,啥也没有,那后来的纸,是谁放的呢?”

    “一开始我琢磨不明白啊,老青说女孩儿的心思要猜,可您也太难猜了点。后来我想那张纸是唯一的线索,就偷摸问了冯宝宝一嘴,从纸上除了能闻到乌龟味儿,还有没有别的,你猜她说啥?”

    陈兮支着脑袋,配合地猜了一个:“香水味儿?”

    “猫味儿。”王也毫不留情地点破:“您那猫,真成精了吧。”

    枕在后脑勺的手悄然握紧,陈兮心想他迟早有这么天会知道,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我一个人的时候不能破局,非得等张楚岚他们出面。图八奇技?您自己的手段就够牛掰的了,还眼馋别人家的?还是我无意间知道了个事儿,公司接的活儿,任务过程都得写成报告每天上报。我猜,你是想把公司牵扯进来,入你的局。”

    “bingo~不愧能领悟风后奇门。”陈兮撑直身子坐起来,为王也的分析鼓掌。

    “我那位还俗的太师爷,连风后奇门的事儿都告诉你了?”

    陈兮心下了然,他已经知道自家老太太和武当的渊源了,于是不再遮掩:“我想想,周爷......算辈分你是叫太师爷的,当年我和阿婆上山,她问起师兄弟的近况时,听了一耳朵。”

    她朝王也那边挪了挪,饶有兴味地看着目光清明的他:“说起来,乱金柝,你对我使过不止一次吧。”

    王也坦然承认,竖起三根手指:“三次。”

    “嗯,结果如何呢?”

    这就是王也决心要管她这摊麻烦的原因。

    “第一次成了,后两次......不行。”

    既然陈兮知道乱金柝,那么也没有再瞒她的必要:“乱金柝失效,主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方修为远高于我,譬如龙虎山张老天师,另一种,是对方对世界的影响重如泰山。你嘛......”

    “我这点微末道行,自然是无法与老天师相提并论的。”陈兮微笑摊手,大方承认。

    只有第二种,她对世界的影响力改变了。

    说起影响力改变的情况,王也还真遇见过活例子。

    张楚岚、马仙洪,他俩都是因为接近了其他的“暴风眼”,才连带着被卷入,提了咖位。

    像这种改变,不会影响乱金柝的效果,就像前些日子,王也在碧游村,用乱金柝合并龟蝇体拿下命格轻贱的马仙洪——虽然让他自己躺了半个月。

    而陈兮,她本身就是风暴。

    从平平无奇的鸿毛一跃成为泰山,其中缘由,恐怕要追溯到那个命运的分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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