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舟穿了件基础款白色短袖，刚洗过的微卷发梢上挂着水珠，鼻梁高挺如峰，他离镜头很近，叶乔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沐浴露气息。
闵延舟调整好镜头，顺手从身后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他一抬眸，看见叶乔，精致的眉眼皱了皱，哪怕隔着屏幕他也看得出，叶乔刚才哭过，她眼睛红红的，玻璃似的眼眸还有点湿润。
“发生什么事了？”闵延舟清冽的嗓音透着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叶乔躲开目光，眼眸低垂：“没事。”
闵延舟眉心紧缩，他当然不信，但叶乔不想说，他也没有窥探秘密的癖好。
叶乔岔开话题：“我的演讲稿不想改了，就这版吧，我觉得足够了。”
闵延舟眉心一挑：“拿不到奖也无所谓？”
叶乔咬了咬牙：“无所谓。”
“被万琼踩在脚下也无所谓？”闵延舟的话像故意戳人心窝子。
叶乔抬眸瞪他一眼，眼圈晕着红，像只急了的兔子：“你用得着措辞这么刻薄吗？”
声音软软的，特别委屈，闵延舟的心瞬间软了，他轻咳一声：“周末海洋公园有海豚表演，你有时间吗？”
叶乔眉毛微弯：“你要约我？”
闵延舟耳尖有点红：“嗯。”
叶乔回忆起某些不愉快的片段，眸底暗淡，小心翼翼地问：“还有谁吗？”
闵延舟低头挠了挠鼻尖：“没有了。”
叶乔抿了抿唇，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带了点祈求：“真的？就只有我。”
她是真的有阴影。
刚上高一的时候，万琼也曾经约过她出去玩，万琼信誓旦旦地保证约的都是熟人，结果叶乔一个都不认识，而万琼叫上这群人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她的朋友看看，一个从南城来的小土妞有多没见过世面，如果不还是后来蒋晓芸从同学那里得到聊天截图，叶乔还被蒙在鼓里。
从那以后，叶乔都避免跟同学出去，一朝被蛇咬，再看身边都觉得是蛇。
闵延舟挠了挠头，长睫收敛，睫毛在灯光下轻颤，他耳朵红的滴血。
方晟还跟他说只知道努力学习的书呆子都傻的像块木头，但叶乔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都会撩人，尤其擅长搞暧昧，赤裸裸的搞暧昧，搞完暧昧还呆萌地盯着他，好像他想多了一样。
“我保证，真的只约你，别人我才懒得约呢。”闵延舟的语气无奈又宠溺，他不懂叶乔为什么反复确认，不过叶乔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多了，他也没多想。
叶乔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松了口气：“你真好。”
她是发自内心的，有时候其他人会觉得她事多，但闵延舟似乎不介意。
闵延舟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你定个时间然后通知我，我提前买票，我还有事，先下了。”
慌忙中关掉视频，叶乔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屏幕已经被率先掐断。
她望着弹回的聊天界面眨了眨眼，露出一丝茫然。
不用这么着急吧，难道......闵延舟他家煤气漏了？
叶乔疑惑地皱了皱眉。
几分钟后，叶乔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家煤气漏了。】
叶乔的双眉微微上挑。
*
海洋公园站修在入口附近，周末的人流量很大，从地铁站台往上走有些拥挤。
叶乔的鞋尖刚踏出站台的门，就看见树梢阴影下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闵延舟穿了件工装风的黑色短袖，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斑驳了他的肩膀和脚下的地面，运动鞋在光线下白的发光。
他用鞋尖轻轻蹭着地面消磨时间，余光一瞥，就瞥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被阳光照射成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洒落银河。
叶乔抬高遮阳帽的帽檐，露出一双清澈的眼：“周末海洋公园的学生票半价，但是需要现场买票，你带学生证没有？”
闵延舟“嗯”了一声，侧过头，看向不远处排起长队的人群，眉心拧了拧，划开手机屏幕：“人太多了，排队也很晒，我从网上买两张票直接进吧。”
叶乔怔了怔，闵延舟平时过于随意，跟王彦朝都能打成一片，几乎没有少爷脾气，接触多了，总让人容易忘记他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少爷，最怕麻烦和浪费时间。
叶乔赶紧伸手夺过闵延舟的手机：“我们当然要买半价票，不然周末来就没意义了。”
闵延舟的眼底露出一丝疑惑，他挑了挑眉，落在他眼里的叶乔目光灼灼，浑身上下写着“坚定”两个大字，这样的叶乔，还挺可爱。
“听你的，毕竟现在你是我领导。”闵延舟咧嘴一笑。
叶乔把手机扔到他怀里：“谁是你领导，别胡说。”
闵延舟眉心一挑，“哦”了一声：“每天早起带早餐，我怎么记得这好像是领导安排下属跑腿的工作？”
叶乔被他的话提醒了：“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你给我送了一周早餐，已经没有人骚扰你了，如果下一周还没有，哪怕你以后再也不来学校，我也可以告诉别人你仍然是我男朋友，只是去国外找朋友玩，短时间不会回来，我们不是真的谈恋爱，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也可以跟同学们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叶乔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好，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挡箭牌！
闵延舟的眼眸却沉了下去：“我的旅游计划早取消了。”
叶乔眉心轻皱，苦笑了笑，闵延舟的旅游计划取消她就是罪魁祸首：“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毕业旅行，不过你的假期还长，总有时间可以去的。”
“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要留下的。”闵延舟抓了抓头发，心里烦躁，他因为刚才的小题大做感到尴尬。
他答应王彦朝不让叶乔重蹈段琳琳成绩下滑的覆辙，无论是出于遵守承诺还是个人英雄主义，他最应该说的是让叶乔放心，他知道叶乔喜欢他，所以高考之前，他不会随便喜欢别人，让叶乔不用如此提心吊胆。
闵延舟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不行，如果他这么说，万一叶乔得寸进尺怎么办？
从闵延舟走进学校的第一天，他就没有乖乖上过早自习，蓝女士忙于事业，一年到头连闵延舟都见不了几面，连班主任想告状也无处可告，再加上闵延舟的成绩出类拔萃，历任班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这么无法无天地念到了高三。
保送临大后，闵延舟破天荒地出现在早自习的教室里，那天，一班的房顶差点被惊呼声掀开。
然而海洋公园里的广播声丝毫不逊色于那天的尖叫，回荡在园区上方的声音清脆如铃。
“海洋公园周年庆特别活动！真正属于勇敢者的游戏，与海洋精灵白鲸共舞表演，可获得周年庆限定鲸鱼玩偶！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身穿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只毛茸茸的鲸鱼玩偶，腰间的喇叭里播放童话故事般的音乐。
叶乔的眼睛一眨不眨，闵延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见在半空摇摆的白鲸玩偶。
闵延舟扯了下嘴角，头向叶乔身侧倾斜：“你想要吗？”
叶乔一转头，落入他的眼：“想要。”
她脱口而出，又有点后悔，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其实得不到也无所谓，不过是一个玩偶。”
闵延舟用手指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有些强硬地，让她和他的视线一起落在“白鲸共舞”的活动招牌上，漆黑的眸子被阳光染上一层碎光：“能得到，我去给你赢回来。”
叶乔感觉下巴上，被指腹拂过的皮肤有些发烫，眼眶微微发酸。
一只蝴蝶从她耳侧飞过，向少年的背影扇动翅膀，它的影子在地面上不断地缩短，缩短，直到彻底消失，朝着更远的天空飞去。
“白鲸共舞”在海底隧道的水族箱里进行，整个硕大的水族箱里挖出一条一百多米的海底隧道，游客坐电梯观光，表演者和鱼群在四周的水域里穿梭。
叶乔被工作人员带着走进隧道的入口，身后已经排满了人。
“我听说活动开始三天了，但一个敢挑战的人都没有，今天的小哥哥是第一个表演者。”
“我刚才看见那个小哥哥了，长得好帅啊！我以为是明星，结果工作人员说只是普通高中生。”
“听说小哥哥是跟女朋友一起来的，女朋友喜欢玩偶，他才决定参加的，天呐，到底是谁在谈这种高质量帅哥啊？”
......
议论声在一阵欢快的音乐前奏里戛然而止，清脆的广播声在四周响起。
脚下的传送带开始滚动，叶乔一抬头，穹顶和四壁，满眼都是蓝色的水，鱼群穿梭在海草间，仿佛进入了神话里的亚特兰蒂斯。
“啊——”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被狭长的空间传的很远。
叶乔循声回头，双眼一瞬间被点亮了。
闵延舟隔着防水的玻璃，几乎与她面对面贴在一起，她看见潜水镜后面的眼睛微微一弯，深潭似的眼眸好像逆了光，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进去，动人心魄，令人心折。
闵延舟比了个“向上看”的手势，叶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生物从上空掠过，它游的很慢，身体落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隧道。
白鲸在游到水池边缘的时候转了个头，闵延舟也在此时向上浮，他水性很好，上浮到与白鲸齐平的位置，缓缓伸出手，手掌顶住白鲸的喙，被推着朝后滑行。
白鲸亲吻他的手掌，将他推得离叶乔越来越远，隧道渐渐将他的身影吞噬，四周的鱼群换了又换。
叶乔从隧道里出来，感觉脖子上被风吹出一片细细密密的疹子，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颊一直是烫的，她赶紧用手掌扇风，想让自己快点降温。
“叶乔，接住你的礼物！”
她一回头，看见闵延舟站在隧道的出口，发梢滴水，双眼湿漉漉的，视线随着洁白的抛物线起落，眼底全是亮晶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