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纠结了，不喜欢是很伤人的一句话，她说不出口，但闵延舟的意思应该是指男女朋友之间的喜欢，她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闵延舟瞥见叶乔凝重的神色，心底升腾起一阵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看吧，他就知道叶乔喜欢他，段琳琳有段时间也喜欢搞这种欲擒故纵。
但比起段琳琳，他对叶乔格外宽容。
闵延舟眉梢微挑：“我陪你到高考。”
叶乔抬眸，对上闵延舟的眼睛，仿佛跌落到一池漾起水波的深潭，眼光里流露出少年意气风发的眸光。
“你当我女朋友吧。”他像个分享棒棒糖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很难有人能拒绝。
“我不要。”
叶乔拒绝的很果断。
“为什么？”闵延舟皱了皱眉心，从身后拿出一本文件，修长的手指在名单上滑过，停顿在叶乔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拖着不屑的音：“四十一，你需要我。”
他手里的，是实验班的一模成绩单。
叶乔有点恼羞成怒，伸手从他手里夺成绩单，但闵延舟提前识破了她的意图，长臂一伸，将成绩单高举过头顶。
他的身高，加上展开的手臂，叶乔不可能拿得到。
叶乔不死心，她一手按住闵延舟的肩膀，尝试跳起来抢了几下，但都因身高相差太悬殊以失败告终。
闵延舟攥住她的手腕。
掌心下的手腕纤细，光滑，有些红，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闵延舟暗暗松了些力气。
叶乔气的脸颊红红的，顾不上手腕，她抬眸，眼尾染着嫣：“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二模成绩一定比一模好！”
一句话踩到猫尾巴，闵延舟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的指尖仍然将成绩单高举着，眉宇间玩味惫懒，似笑非笑，又透着股痞气。
叶乔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我成绩最差的一次，比第二名高二十分，虽然学习经验这东西我分享不了，就拿数学来说，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看不出来辅助线加在哪里，但我肯定比你的搜题软件靠谱，你要是能学会小爷十分之一的解题思路，说不定都能拿市状元。”
在叶乔的视线里，闵延舟现在只差一副圆墨镜，就跟天桥底下的算命先生没什么区别。
“你有这么好心？”叶乔表示怀疑。
闵延舟眨了眨眼，看着还挺无辜：“我可是大好人。”
叶乔心说：谁会相信他的鬼话。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认可他的话，她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听说过闵延舟的传说，更何况，他可是今年第一个拿到保送资格的学生。
叶乔侧目，看向身旁一副懒散样的少年。
闵延舟看向她，嘴角止不住地上翘，浅浅的弧度里透着顽劣。
“学习有天赋作为天花板，但我喜欢创造不可能。”闵延舟慵懒地朝叶乔抬了抬下巴：“你想上临江大学还是南城大学，小爷在，保你随便挑。”
叶乔沉默片刻，抬起眼眸：“闵延舟，你要不别去学计算机了。”
闵延舟挑了下眉。
叶乔：“你去卖保险吧。”
闵延舟：“......”
空气里蕴了一室喧闹，将噪声全盖了过去，最后一缕阳光伴着蝉鸣落入室内，留下一地斑驳的影和温暖的光。
闵延舟看不见的地方，叶乔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
她忽然凑近了些，鼻尖挺拔，离闵延舟的唇瓣不过分毫之间，将他睁大的眼睛捕获在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
额发微卷，被风吹成几绺。
闵延舟的目光下移，仿佛有一根羽毛轻划过他的手心，他气息微微凌乱，后退几步，却被叶乔凑上前追回了距离。
叶乔眼睛亮亮的，像林间饮溪水的小鹿，她薄唇一张一阖，在闵延舟的视野里异常清晰。
“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需要一个能带我学习的人，你也缺一个帮你挡烂桃花的挡箭牌。”叶乔笑了笑：“你怕再被段琳琳纠缠才选择我的，对不对？”
闵延舟咧嘴一笑，像个狡黠的年轻猎手，他伸出手，握了握叶乔的指尖：“你比我想象的聪明，我的女朋友。”
叶乔白了他一眼：“你也比我想象的无耻。”
音乐声消失在偌大的校园里，声控灯由远及近的灭了，树影在玻璃上留下残影，一扇小小的窗户，从这里的高度放眼望去，能看见橙红的万家灯火。
叶乔垂眸，低头看那双手，她动了动指尖，将他的手掌攥在手心里，但那双手过于修长，她只能握住一半。
手背传来的柔软触感让闵延舟怔了怔。
“男女朋友是这样握手的，你也要从头开始学。”
在闵延舟的视线里，橙红的霞光和灯火一并映在女孩的脸颊上，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他能看清叶乔脸颊上细微柔软的绒毛，明亮灵动的双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像神话里祭祀神明的少女，皎洁、神圣，目光坦荡到让人避无可避。
长久的沉默中，叶乔的目光后移到少年微微泛红的的耳尖上。
灯光昏暗，白玉染嫣，温润透红。
叶乔隐约意识到，闵延舟也许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没脸没皮，只是披了一层肆无忌惮的躯壳，内里还挺纯情的。
“你在害羞吗？”
叶乔对于戳穿别人心思这件事，从来没犹豫过。
“没有。”
否定的很决绝。
心里的鬼很大。
闵延舟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食指一挑，盖子“嘭”的一声弹开，他倒了一颗在手心上，仰头扔进嘴里，口腔里化开的凉意让他的大脑冷静了些。
叶乔看他，忽然产生了个有趣的想法。
“能给我一颗吗？”
闵延舟的视线又落入她灼灼的眼，逃无可逃，仿佛在他身边结了张蛛网，若有似无地勾住了他的手脚。
叶乔向他伸出另一只手，动作像在讨要一个拥抱。
闵延舟目光暗了暗，垂下眸子，把薄荷糖放在她手心上，她攥住糖盒，柔软的手掌被糖盒压出青白的印，像把他的心脏捏在手里了一样。
叶乔学着他的样子，指尖一弹，扔了一颗糖在嘴里，晃着糖盒朝闵延舟笑了笑，手腕一扣，将糖盒扔给他。
“我以前喜欢吃白桃味的糖，今天发现薄荷味的也不错。”
闵延舟一怔。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还不错？
“现在我们嘴巴里是一样的味道。”叶乔眼底波澜不惊。
闵延舟的心跳却像澎湃的海浪。
叶乔指了指窗外，夜幕降临，天空上隐隐有乌云压顶的趋势，树枝被狂风吹得飒飒作响。
“我得走了，你带伞了吗，要不要一起？”
闵延舟眼神复杂地看着叶乔，企图从那张乖巧清纯的脸蛋上找到一丝虚伪的痕迹，但很可惜，叶乔的目光明亮如冰雪，在光线暗淡处也熠熠生辉，蕴着让人神往的生命力。
“不用了，司机会来接我。”
说完，他有点后悔，其实让司机送叶乔一趟也不是不行，一会儿下起雨，她的鞋肯定会被雨水打湿，那么干净的鞋被泥弄脏，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雷声也会很大，不知道她怕不怕打雷，女孩子应该都会怕......
闵延舟没有察觉，他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叶乔男朋友的角色，虽然他们只是合约情侣。
叶乔耸了耸肩，朝闵延舟垂眸一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她走到楼梯间，忽然回眸看他：“既然你也在王彦朝面前胡说八道，就对我负责到底吧，我明早想吃学校门外那家早餐店的豆浆油条，麻烦你带给我，谢谢。”
闵延舟的唇瓣嗫嚅了几下，眉眼一凛，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话到嘴边也没开口，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他今晚要离开临江去德国，估计要去一周。
黑西装的司机从楼梯嗒嗒地走到楼上，灯光亮起，看见站在拐角处的少年，司机目光一滞，似乎没想到闵延舟会站在楼梯间等他。
“少爷，行李都带齐了，我现在送您去机场，到了德国会有人在机场接您。”
闵延舟报送之后难得好心地听取了王彦朝的意见，不来学校惹是生非，否则段琳琳也不敢以他女朋友自居，他这次回学校本来打算告个别，就跟方晟去德国看球赛，直到大学报道再回来，没想到半路遇见了叶乔。
他看了眼漆黑的楼梯，眸子里神情复杂。
迟迟得不到回应，司机疑惑地询问一声：“少爷？”
闵延舟收回目光：“走吧。”
从临江一中到机场，要横跨整个跨江大桥，这些年西区大力发展经济，拿下的第一个大项目就是修建国际机场，各大品牌入驻免税店给西区带来不菲的经济效益，居民区的楼层也愈发水涨船高。
机场周围迁走的原住民个个腰缠万贯，从西区的街道上驶过，时不时就能看见从路边价值百万的豪车上下来的大爷大妈，可谈论的话题仍然是今天的白菜几毛一斤，割裂但也接地气。
漆地面崎岖不平集聚的水池里倒映着昂贵的广告牌，妙龄女郎举着口红，摆出性感活力的姿势，毫无疑问，价格也十分惹火。
黑色宾利穿行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路灯从两侧的车窗中快速闪过，司机朝后视镜一瞥，能看见一张年轻面孔。
慵懒倦怠的气质蕴在黑暗里，五官深邃周正，眉宇间透着股少年气，符合每个青春期少女梦中情人的形象。
他的孩子跟闵延舟差不多大，也正读高中，明明是相差不大的年纪，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闵家三代以前就下海经商，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帝国，旗下的子公司一年都有几十亿利润，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少爷，当然生而矜贵，普通人穷其一生追寻的财富、地位，身后的少年与生俱来，他或许还年轻，也还善良，不懂得运用权利，但他迟早会坐上高位，操纵许多人的命运和人生。
就比如他这个司机，要不是给闵延舟开车，以他儿子的吊车尾的成绩，根本没机会念临江一中，更别提想考重点大学了。
他离上层社会太近，羡慕嫉妒达官显贵拥有的一切，但也得到了很多让别人羡慕嫉妒的好处，所以他这辈子，大概只能替他儿子好好给雇主开车了。
闵延舟眉心拧着，一道光影掠过后，他垂着眸，眼尾轻轻挑动了下。
车子飞扬而过，溅起一地水花。
许久，水面只剩层层涟漪。
*
叶乔从行政楼出来，天空已经飘起雨丝，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几声“嗡嗡”的震动。
“喂，乔乔，外面下雨了，用不用我开车去接你。”
听见顾兴川的声音，叶乔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不用，你忙吧，我可以坐公交车回家。”
“嗯，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顾兴川的声音爽朗温柔，仿佛可以停泊靠岸的港湾。
叶乔眉目舒展开：“兴川哥，我今天见到闵延舟了。”
“这么巧！你问清楚他给霍钰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了吗？”
“没有。”叶乔顿了顿，唇线绷紧，有点难以启齿：“我跟他谈恋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