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半个时辰之后,郑宴回来了,婢女说宋娘子还在试衣,他便坐下喝茶。

    “这一件怎么样。”女人自屏风之后走出,茜色的长裙曳地,上面绣着金丝卷草的图案,银色腰封上系着红色丝绦,绫纱的材质轻柔,贴合身材,越发显得她玲珑有致,窈窕妩媚。

    店主是个婆子,止不住地夸赞:“小娘子这一身啊,比定做的还要合适呢,不是我说,老婆子我这些年都是与女客打交道的多,像您这般身段好的,未曾见过,就像那桃花仙女下凡似的。”

    女人闻言,璀然一笑。

    郑宴只觉心跳得有些快,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小娘子穿上这一身,哪个郎君能不心动啊,我老婆子都移不开眼呢。”店主以为她是郑宴的女人,这位小将军风流的名声在外,对女子出手阔绰,真是贵客临门啊。

    若弋选了三套衣服,一套鹅黄色,一套檀色,一套浅蓝色,那套茜色的她没有要。

    郑宴道:“若是有喜欢,全部拿上也无妨,这钱由府上来出。”

    若弋摆摆手:“不用了,楚郎他不喜欢我打扮得太过艳丽,而且我若是花别的男人的钱,他知道会生气。”

    郑宴没说什么,只是背着手先出了店,钻进马车等她。

    回去的路上,郑宴见她一直往窗外张望,似乎对集市上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便问:“你想下去逛一逛吗?”

    “我想啊,可以吗?”女子的眼睛完成月亮,里面都是碎光,眼角的细痣也随笑意微扬。

    “走吧,我尽地主之谊。”

    郑宴跳下车,若弋也从车中出来,她丝毫不扭捏,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郑宴收回被她触碰到的指尖,藏在在锦缎的袖口中。

    心间忽然有些痒,不知在鼓噪些什么,如此难耐。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想要把这种异样压下去。

    若弋随意地在街上逛着,对一切都好奇,叽叽喳喳一直问个不停,郑宴都一一为她解答,连他自己都震惊,没想到自己竟如此有耐心。

    一逛就到了晌午,郑宴又提议,不如到酒楼吃了午饭再回。

    若弋欣然应允。

    “郑将军,我在肃州就听闻你风流恣意,不过见到真人嘛……”

    若弋忽然凑近他,似笑非笑地盯住他的眼睛。

    郑宴有些无措,但仍然维持着表面的矜贵模样,端坐着。

    只是女人突然靠近,她身上的熏香味扑鼻而来,软绵绵的身子挨着他的手臂,着实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我看传言不实,您看着不像浪荡公子,倒像个痴情的好人。”

    “吃虾。”若弋只是将一只剥好的虾送进了他碗里,便又端坐了回去。

    郑宴松了口气,但是又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我小时候最讨厌吃虾啦,因为不会剥,后来想着,要是因为自己笨,就放弃这么美味的东西,那可太蠢了,于是每当吃虾,我就像是为了和自己较劲一样,练习剥壳,后来我这技术练出来了,却觉得虾也没原来那样美味了。”若弋觉得两人静悄悄吃饭有些尴尬,只好的找些有的没的聊着。

    “为什么呢?”郑宴倒是听得认真。

    “因为无法掌控,无法拥有的,总是好的,迷人的,让人有执念,牵心挂肚,但凡已经完全掌控,那就稀松平常,失去了那一份患得患失的忧虑,少了些滋味。”

    郑宴听了,不太理解。

    若弋话锋一转:“我与楚郎青梅竹马,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想来楚郎也是会怒发冲冠的,所以,此事是楚郎理亏了,我也十分能理解郑将军的心情……”

    “不必多说了。”郑宴冷了脸:“这件事轮不到你来赔罪。”

    “楚郎他来西北督军,也不容易,能否请您早日放我们出去。”女人情真意切,姿态看着十分卑微。

    郑宴忽然怒到:“此事,不是宋娘子该操心的,多说无益。”

    “好好,不说这些。”若弋也是试探他,见他态度强硬,便也没有继续。

    “唉……可是这儿的吃食也不精细,衣服也不华美,时常黄沙漫天,皮肤也粗糙了……”

    女人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低声嘟囔着。

    郑宴默不作声,只低头喝茶。

    “郑将军,你真打算看着心上人与别的男子成婚啊?”

    郑宴不想与她交谈,若弋自顾自的点点头:“怪不得旁人都说你风流薄情呢。不就是和别的男人睡了一觉嘛,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家还不是都理解包容了,我看你也不像那么古板守礼之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若这种事情发生在宋娘子身上,楚军督会介意吗?”郑宴冷声发问。

    “楚郎只会安抚我,不会介意的,而且,我也不会移情别恋,像表姑娘那样,欢天喜地赶着要嫁给羞辱我的人。”

    郑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院门口时,楚延年正在门边焦急地等着,见到郑宴和若弋一同而来,脸色有些不愉。

    “楚郎,我今天去买了一些衣服,等会儿穿给你看啊。”女子见到心上人,提起裙摆笑着小跑过去,直径扑在了他怀中。

    楚延年抬眼,看向郑宴,郑宴却转身,大步离开了。

    “你要干嘛?”楚延年按着怀里的女人,低声问。

    “他走了?”

    “走了。”

    若弋抬起脸,拉着楚延年往屋里走。

    “今日我去街上粗略逛了一圈,找到你说的那个药铺了,只是没有寻得借口进去。”

    “他全程跟着你?有没有怀疑?”

    “我看他应该是有怀疑,所以我今日没有进那药铺。”

    若弋将身上的瓶瓶罐罐都摸出来,摆到了桌上:“这些都是我随身带过来的药。”

    楚延年见此,退后几步,问:“你该不会是想要把他们都毒死吧?”

    “这也是个办法,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个。”

    “对了,骆雪盈今日来了吗?”

    楚延年摇摇头。

    若弋嗤笑:“哎呀,你也是的,整天摆个臭脸,好像自己才是吃亏的那一个,看了生厌,人家自然就不想见你了。”

    “不然呢,还要笑着与她调情吗?对于暗算我的人,没有当场取她姓命已经是仁慈了。倒是你,在打什么主意?”

    若弋笑了笑:“你在说什么,我能打什么主意?”

    “别装傻,我今日观那郑宴,望着你的眼神,可不单纯。”

    若弋捂着嘴笑出声来:“可不是,没想到他这么好勾搭,还以为他像传闻中那样,风流浪荡,见多了女人,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得逞,没想到,纯情得很,我猜他还是个雏儿。”

    楚延年听了,无奈摇头:“你一天到晚的,就喜欢勾搭长得好看的男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歇一歇。”

    “谁让他那么馋人呢,吃不到嘴我会挠心抓肝,会痛苦死的,你别管了,反正他是我的盘中餐,怎么着也得吃够了再收拾。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色误事的。”若弋想起郑宴那挺拔的身段,看上去坚硬有力的胸膛,骨节分明有薄茧的修长手指,不由的面燥口干。

    楚延年离她远远的,坐在角落里,他可不想挨着这女色鬼,以免被殃及。

    郑宴在回去的路上漫不经心地走着,他回想方才那一幕,女子欢喜地扑进心上人怀里,两人互相对视,眼里只有彼此……

    又想起今日女子的言语,每一句,都是对情郎的信任和维护,一说到楚延年,眼里就是化不开的柔情……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

    郑宴想,他是有些羡慕楚延年的。

    他的兄长,为了巩固势力,娶了豪族之女,并非心上之人。

    于是将骆盈雪塞给了自己。

    骆盈雪虽然明面上是他的未婚妻,可是他知道,她心里爱慕的是兄长,甚至对于兄长的安排,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可是,他呢,没有人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是否对这样的安排无怨无悔。

    自从知道了骆盈雪和兄长的关系后,郑宴便一直回避着他俩,整日不在府中,流连于秦楼楚馆,逐渐便得了一个放荡不羁的花名。

    若是有一女子,像她那样,满心满眼只有自己,那么……

    郑宴摇摇头,想把这种荒谬的念头抹去,大丈夫何患无妻,像她那样轻浮又大胆的女子,不是贤妻之选,恐怕楚延年,以后有得苦头吃。

    这么一想,心中释然了,甚至想等着看那女子红杏出墙,给楚延年头上种一片绿草。

    回到居住的院子里,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两人与他何干,眼下只要他俩安分守己,等过了明年春天,完成了沈池交代的任务,放他们离开就是。

    不过,那双洁白纤手,又在他脑中浮现,那双手是灵敏的,剥虾那么厉害,利落又赏心悦目。

    “来人,”郑宴吩咐下去:“让管家从库房里挑上几盒上好的羊油膏和珍珠粉,给西苑送过去。”末了,又加上一句:“把那件白狐裘披风,也送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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