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啊……不是吧,哈哈哈,没想到还真是啊……哈哈哈……”

    宋祺心里慌得很,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初见,还给上司献上了如此特别的见面礼。

    “那个柿子,它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我砸您头上的啊……”

    完了,被记仇可怎么办,被穿小鞋怎么办,要是在这儿混不下去,那不是给郡主丢人嘛!

    “宋寺丞。”

    “在……谢大人有何吩咐。”

    “你很喜欢吃柿子。”

    “还好,哈哈,这棵树的柿子可甜了,您要不要尝……”

    “不必,明早起来,希望你已经解决好了这一树柿子。”

    谢耘冷眼斜睨着她,宋祺只得赶忙应下。

    “我不希望在院子里,再看见这些俗物,我喜清静,你无事不要烦扰。”

    宋祺大气不敢出,点头如捣蒜。

    说完,矜贵的谢大人,一甩衣袖,扭头转进了隔壁院子。

    宋祺撇撇嘴,半晌,叹了口气——

    “他刚刚的意思,是要我大半夜的,把这些果子全部摘了吗?”宋祺疑惑地回头向春华和秋实求证。

    两人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啊,我的天,我造了什么孽,这大过年的啊!”宋祺仰天长怨。

    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照办了,顶着冷风,冻得哆嗦,老老实实地把枝头的果子全都摘了下来。

    忙活了大半夜,鸡叫了三人才歇下。

    大年初一,百官进宫朝会。

    崇安帝瘫病在床,久不在臣子面前露面,恐会人心不稳。

    不得已,只能扶着他瘫坐在龙椅上,接受跪拜。

    付景嫣看着这场面,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崇安帝生性怯懦,原本是无意皇位的,可是阴差阳错,被架上了皇位,当了大半生的傀儡,最后却是这番光景,令人唏嘘。

    亲生儿子们忙着争权夺利,互相残杀,只盼着能早日取代他的位置,甚至连什么时候办丧事,都已经帮他安排好了。

    殿里跪拜的臣子,姿态如此恭敬,可他们敬畏的、臣服的,也不过是权利身份罢了,座上之人的死活,于他们似乎并不重要。

    只要还有继承者,朝代的权利能够顺利更迭,不要影响到他们的仕途和俸禄,那就天下太平,万事无忧。

    草草跪拜后,太子就命人将崇安帝送回了承安宫。

    偌大的宫殿里,空旷冷清,殿里烧着银丝碳,混合着苦药的气味,让人不透不过气来。

    崇安帝中风以来,不能言语不能动,可是神智还算清醒。

    “郡主。”许公公是崇安帝身边最忠心的宫人了,这些日子,都是他在悉心照料。

    “我来看看圣上。”付景嫣走近,看着床上行将朽木的崇安帝,久久沉默。

    “郡主的孝心,圣上定会有感知的。”

    “许公公,我要和圣上单独说会儿话,你退下吧。”

    见许公公有些犹豫,付景嫣补充到:“你放心,我不会对圣上不敬的。”

    许公公这才退出到殿外。

    “圣上,太子和我说,待与我大婚之后,便要给您办丧事了。”

    床上之人闭着眼,似乎并未听见。

    “若是太子贤明,您也可以安心去了,可是,付廷禹,和您一样,既无王者之气度,也无帝皇之才能,更致命的是,对帝位的野心,不够大,不够执着。”

    若是付廷禹继位,多半也躲不过傀儡的命运,若太后还能长久,当个傀儡也罢,至少以太后的政治才能,不至于任他败光累世的家底,可惜,太后也老了,而且付廷禹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安分,总是想凭借自己那点小聪明,搞些背后小动作,说不准,这付家还真能被他给搞完蛋。

    “皇位,本该是我阿耶的,若他继位,天下百姓定会比现在过得好,唉,我阿耶的事,不是你的错,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可是那些流离失所、冻死饿死的百姓,成千上万的无辜姓命,全部,是算在咱们付家头上的。圣上,你应该感到惭愧和痛心。”

    床上的老者仿佛一节快要腐烂的枯木,没有半点生气,连气息都几不可闻,可是就在方才,付景嫣质问他之时,拉塌的眼皮,抽动着撑开了一丝缝隙,似乎有什么,想通过这条缝隙,拼命冲闯出来。

    可是力不从心,那混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沉重地阖上了。

    “我来看看您,亦是要告诉您一声,我会尽己所能,继承祖辈们的先志,护佑黎民百姓,肩负起江山社稷,开创一个人人能吃饱穿暖的太平盛世……

    “若是我有一日……希望圣上不要怪我,这皇位,本不属于你,更不属于付廷禹。”

    景安郡主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被太后身边的刘公公请走了。

    许公公目送她一直出了承安宫。

    佳节团圆之际,宫中四处热热闹闹,而这承安宫,却冷清落寞,贵为天子,却无人问津——除了圣上平日里不喜的景安郡主。

    崇安帝不喜景安郡主,许公公是知道的,因为圣上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个中缘由,许公公也能猜出几分,因为景安郡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不隐藏自己的强大,更不避讳使用手段和心机,仿佛对世间的一切叫嚣着——谁敢来犯,定会让其付出代价,悔不当初。

    这让一生隐忍退让的崇安帝,既向往又恐惧。

    这位郡主,绝非等闲之辈,若非女子,则太子之位,危矣!

    出了承安宫,付景嫣故意放慢脚步,刘公公也不敢催促。

    “刘公公,听说你还有家人在宫外?过得如何,可安好?。”付景嫣问得漫不经心。

    “谢郡主关心,真是折煞奴婢了,家中就还有个外甥,在临州老家种地呢,奴婢生死都是宫里头的人,早就和家里没了往来了。”刘公公答到。

    “临州府,现在是卢元在任知府吧?”

    近日,有本参奏临州知府卢元,诉他在春耕前,不准其他粮商进入临州,也不允许百姓私下买卖种粮,打着官府的旗号,将低价收购的种粮,强制高价卖出。

    不久前司农寺卿萧弼突然请辞,引起了付景嫣的怀疑,于是就着手调查,果不其然。这次卢元低价收购的种子,和前司农寺卿萧弼有牵扯,萧家是太子的外家,付廷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刘公公恭敬地躬着身子,回答也滴水不漏。

    付景嫣换了个话题:“庆阳宫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这……”刘公公看上去有些为难。

    今日命妇进宫拜谒,太后设宴招待,韦家的老夫人,在宴席上跪地不起,声泪俱下哭诉景安郡主仗势欺人,无故将她那孙儿抓进大牢,连过年都无法团聚。

    所以太后才命他来请郡主的。

    “有什么就说 。”付景嫣也猜到了七八分。

    “韦家老夫人在太后跟前告您的状呢。”

    付景嫣笑而不语,依旧不急不缓地踱步

    且让那边先唱上一会儿。

    庆阳宫,太后在座上,脸色不佳。

    淑妃忙着和稀泥:“韦老夫人,您是不是误会了,咱们郡主和韦家三郎,能有什么交集呢,更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啊。”

    “淑妃娘娘有所不知,我那孙儿年轻气盛,得知郡主开了间书局,新奇得很,就去看热闹,没想到在书局的架子上看到了前朝云游闲者写的游记,这书是孤本,乃我韦家的珍藏,竟然被明晃晃地摆在书架上售卖,三郎他觉得蹊跷,便询问掌柜,过程中有些冲突,那掌柜便耍赖,说三郎砸了书局。”韦老夫人年近花甲,被人扶到了椅子上,哭得眼都肿了。

    这话一出,在坐的世家夫人都窃窃私语,原来郡主开了间书局,不只卖书,还盗卖别家的珍藏,这按律是要关大牢的事儿呀,然而郡主却把提出质疑的韦家三郎抓了。

    “这……郡主肯定不会盗卖您家珍藏的,也许是从别处得来也说不定呢。”淑妃病没好全,说话有气无力的,外人以为她出言维护付景嫣,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书局有多赚钱,而这些钱里面,也有东宫的份儿。

    “呵,我韦家的藏书 一概不外借的,但是几年前,薛家郎君来借过,薛郎君当时是王府詹事,他出面,未必不是替郡主开口……”

    “所以韦老太君认为,是我盗卖了这本游记?”郡主踏进殿中,似笑非笑地扫望了在坐的众人。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与她对视,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景安,韦老太君所言,可是真的。”太后板着脸,厉声质问。

    “回太后,此事与我无关,我并未让人抓捕韦三郎,也没有盗卖韦家的藏书。”

    “郡主,您摸着良心,这话你自己信吗!”韦老夫人捂着胸口,十分激动。

    付景嫣不想和她掰扯开办书局是泽被后世之举、传道于众教化于民等等这些道理,因为士族的立场就不是站在百姓一边的,贪婪逐利,人之本性,别看平日里都把仁义和苍生挂在嘴上,但凡要动他们一点利益,那嘴脸也和市井小民无二。

    “云游贤者的游记,并非孤本,老夫人不如回去问问韦老相公,韦家的所谓的孤本是从何处搜寻而得的,若是韦老相公记不清了,那太子身边有位故人,可与您解惑。”

    一直在淑妃身后默默伺候的徐清婉,闻言,抬头看了过来,正巧与付景嫣的眼神对上。

    只一眼,她便飞快地垂下了长睫。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