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年关将近,宫中忙着准备祭祀和过节的事宜,圣体抱恙,忌讳大操大办,一切从简。

    “殿下,过了年,就该准备您和郡主的婚事了,妾想着,将东宫的园子,按照郡主的喜好,移栽一些花草可好。”徐清婉现在是东宫里唯一有品级的女人,也是太子跟前常宠不衰的红人,东宫里能做得了主的贵人。

    “清儿不必太在意,即使郡主入主东宫,你也不必担忧,你们之间从前有芥蒂,孤也不勉强,都依你,若是不自在,平日里少与她来往便好。”一想到成婚一事,付廷禹就烦躁。

    “妾可是盼着郡主早日入宫,盼着能有机会伺候她左右。”

    徐清婉人如其名,婉约秀丽,身姿婀娜,最难得的是蕙质兰心,付廷禹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如沐春风,暖心惬意。

    徐清婉温柔可亲,东宫的宫人们也都十分喜欢她。

    付廷禹却清楚,她可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子,而是那听风楼说一不二的主事。

    付廷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能够撬动付景嫣身边的得力干将为己所用,他也怀疑过,可是每当他提出心中的质疑,这个温婉的可人儿,就会偎进他怀里,诉说爱慕之情,久而久之,他似乎也确信了,徐清婉,是真的爱慕于他,才为爱背叛了旧主。

    “殿下,都是妾身的错,有了私心,妾身太想待在殿下身边了,所以做了伤害郡主的事……郡主她……一定认为我是卖主求荣之人……一定不肯原谅我的。”回想起往事,徐清婉哀伤不已,泪水挂满了瓷白的脸颊。

    “千错万错,都是孤的错,你只是为了追求爱情,有什么错呢,你为了和孤在一起,不惜抛开一切,孤是不会忘记的。”付廷禹也有几分动容,原先他的确有所怀疑,但是和徐清婉朝夕相处以来,他越发沉迷于她的温柔乡,也不再质疑她的意图。

    “殿下,臣妾早已没有了亲人,还背叛了昔日恩人,只有在您的身边,才有栖身之所了,求您,无论如何,别不要清儿……”

    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爱,付廷禹心里酸涩,赶忙抱住可人儿亲亲哄哄,花了一番功夫,答应带她出宫游玩,才哄得美人破涕为笑。

    二人正在你侬我侬之际——

    徐清婉看见门边的身影。

    “啊,郡主!”

    她赶忙推开太子,坐起身来,恭敬地行礼。

    “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付景嫣直径走了过去:

    “殿下,今日的奏折,已经让人搬到明德居了,京城的灾情,渤海的异动,江南的贪腐案,北疆的军需案,吏部上奏的官绩考核,户部上奏的粮帛开支,兵部提交的防务调遣,礼部提交的贡举科考事宜……殿下,诸多政务还未批阅,现在恐怕还不是放纵享乐的时候啊。”

    “嫣儿教训得是,孤这就去明德居批阅奏折。”付廷禹望着未婚妻嘴角的浅笑,只觉头皮发麻,来不及整理衣冠,就匆匆忙忙地逃离了。

    “郡主,妾正和殿下请示呢,您来得正好,大婚在即,东宫里也在准备各项事宜,臣妾记得郡主喜欢芍药,所以想在园中移栽一些,只是不知合不合您的意……”徐清婉声音温柔,恭敬地低着头,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上面还有几处无法遮掩的红痕。

    “徐氏,”付景嫣打断了她,扔过去两枚铁环,嘴角含笑,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你很有胆色,聪明有心计,不过,还是把手段用在你该用的地方比较好,你的人,逾矩了,我已经帮你收拾掉了。”

    徐清婉望着眼前的铁环,那是听风楼死士的身份标识,她派去宋绮绮身边的人,被郡主察觉了。

    “这样的事,最好不要让我再发现第二次。”

    “清儿知道了,请郡主不要担忧,我并没有要伤害宋三娘,只是觉得她行事怪异,想要一探究竟,若是惊扰了郡主,请您恕罪。”徐清婉伏身于地上,姿态卑微,言辞恳切。

    付景嫣不想与她过多交谈,抬步欲走。

    “郡主!您要当心东宫詹事崔简之,他欲鼓动京城和江东士族与您抗衡,还有,凉州那边,也不太平,要请楚将军多保重,岭南那边,似乎也不安分。”

    付景嫣回头,笑望着她,那嘴角的弧度,似乎没有丝毫温度,眼神莫测,让徐清婉抵不住想要退缩。

    “看样子,你在东宫,也没荒废本事。我早已不是你的主子了,这点请你务必要清楚。”

    “郡主!能不能再给清儿一个机会,清儿还有用。”徐清婉跪行上前,抬起头诚恳地乞求。

    付景嫣好笑到:“不必了,求仁得仁,求义得义,所求不同,何必要勉强呢,你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吗,好自为之吧。”

    付景嫣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徐清婉要背叛自己,后来清楚了,她已经不满足手里掌控的权利了。

    然而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徐清婉背叛了她,还要乞求原谅。

    人心啊,真是难以揣测。

    徐清婉怔忡地跪在地上,过了许久,才捡起脚边的铁环,默默站了起来。

    出了东宫,付景嫣又去毓宁宫拜见了淑妃。

    淑妃一听是景安郡主求见,把碗一扔,赶忙跑进寝殿,钻进被窝装病。

    景安郡主听闻淑妃娘娘抱恙,十分担忧,亲自到榻前侍奉汤药。

    淑妃心中惊恐,却不敢不喝,第二日,真的病了,缠绵病榻十来天,到除夕,也没好利索。

    明天就过年了,这是宋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除夕夜,三天前,她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张罗着年夜饭了。

    回到王府,准备给郡主和若弋一个惊喜,却被芸姑姑告知,若弋有要事,半月前外出了,短时间内回不来,郡主要进宫参加皇家的祭拜和家宴,也不会在府里过年。

    虽然芸姑姑说郡主为她准备了好菜好酒,怕宋祺寂寞,还让人编排了歌舞给她助兴,但是宋祺还是意兴阑珊。

    吃饱喝足,她还是决定回司农寺后面的官舍里去,王府太大,下人们见到她也恭恭敬敬的,她不太习惯,倒是那个小院子,被她堆得乱糟糟,却有种温馨的安宁。

    春华和秋实两人都喝了些酒,回去就歇下了。

    宋祺也喝了酒,可是她睡不着,想到老家有守岁的习惯,她便裹了个毯子,搬了个小杌子,捧着脸在院子里看星星。

    寒星满天,夜里清冷寂静,连虫鸣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清晰规律地回响。

    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如今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这一刻在梦境中呢,还是昨日的过往,才是梦一场呢,她已分不清现实。

    思绪飘飘乎乎,落到了墙跟脚的柿子树梢,过了霜的柿子,红彤彤挂在枝头。

    怪馋人的,宋祺好几日前就想将它们摘下来了,可是年前,抽集了一批京城屯田里的骨干来传授农耕技术,忙着就给忘了。

    此刻望见,心头一动,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也要无聊地熬时间,不如自己找点乐吧。

    说干就干,宋祺找来梯子,颤颤巍巍地爬上围墙,一边唱着小曲儿,一边伸手够树梢那枚最大的果子。

    差一点,宋祺再往前挪了挪,站到了围墙上,不小心扯到了树丫枝,于是那果子便被摇落了枝头。

    “完了,我的果子!”宋祺伸手,却没抓住,果子从手心滑落——

    啪叽——肯定摔得稀烂。

    可惜了我的果子啊!

    宋祺捶胸,懊恼地往下张望——

    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有鬼啊——

    “春华秋实,救命啊——”

    尖叫声划破寂静夜空,两边的院子同时亮了灯,下人们都冲出来张望。

    “院子那边……有……有鬼。”宋祺想起刚刚看到的情形,说话都不利索。

    她方才一低头,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流血的白衣鬼影正直勾勾地瞪着她!

    “娘子别怕,秋实和我都在,别怕。”春华拍拍宋祺的背,安抚着她。

    秋实揉了揉迷糊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道:“哎呀,忘记和您说了,今天隔壁院子住人了,下午的时候,进进出出搬着行李呢!”

    “住人?”谁啊?这是司农寺的官舍……

    等等……当初秦寺丞好像说过,旁边的院子,是留给新上任的司农寺卿的。

    “开门!”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听起来,好像十分有情绪。

    宋祺捂着胸口,磨磨蹭蹭地过去。

    门吱嘎一声打开,门外,一个灰衣仆从掌着灯。

    昏黄的光影里,身形高挑的男子,白衣如雪,墨发披散,身姿如竹。

    原本应该是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只可惜,头上摔了一颗烂柿花,汁水贱了满头满脸,正怒气冲冲地拿着帕子擦脸,十分狼狈。

    这模样……一看就是被刚刚那枚果子给祸害的。

    宋祺心虚得很,不过还是撑住打招呼:

    “您好啊,哈哈哈,您住隔壁吗,好巧啊……”

    “……”

    男子不语,只是冷脸瞪着她。

    场面显得很尴尬。

    宋祺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难道是……谢大人?”

    “正是!”

    谢耘!她的顶头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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