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说什么也不让万渝风开夜车，强制性给他订了酒店。

    天寒地冻，浴室的热水偏偏坏了，季夏向前台申请换房，没想到换了大床房。

    万渝风从浴室出来见她还在有些意外，擦着头发说：「你不用守着我。」

    季夏没动，只敢从反光的玻璃窗看他。

    快五点了，雪越下越大。

    季夏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万渝风拿起吹风，理开缠绕的线，「怕你被困在这回不去，守着宿舍一个人过年。」

    插上插头，嗡嗡吹风声充斥着房间，季夏的心乱成一团。

    他刚才那句话是她昨晚对他说的。

    她当时一连发了三个哭泣的表情包过去卖惨，问自己会不会被大雪困在学校，然后大家都在吃团圆饭跨年的时候她一个人还留在宿舍。

    还说了一堆今年想跟他放烟花之类的话，言语间满是遗憾。

    现在想起，季夏恨不得时光逆流扇自己两巴掌。

    头发吹完，万渝风回头，「你不走吗？」

    「我…」季夏眼神慌乱，指了指手机，「我点了外卖，你要不要吃点再睡？」

    万渝风嗯了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去前说了句：「到了叫我。」

    然后把头一盖，蒙进了被子。

    季夏下意识从床上坐起，酒店连个多余的凳子都没有，更别说沙发。

    她走到窗前点了份就近的粥铺早点，窗外的天还是黑的，路灯寂寥亮着微弱的光。

    「季夏。」

    万渝风叹了口气，坐起身说：

    「我把送你的花忘在车里了。」

    季夏不明所以，觉得有些好笑，「你晚点再给就行了。」

    他点点头，似乎有点烦躁，小声说了句什么倒头又睡。

    外卖送到之后万渝风的胃口并不好，只简单吃了点。

    他说：「我送你回学校。」

    季夏想拒绝，还没开口听到他又说：「你再不走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季夏噎了一下，解释：「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不放心。」

    他说完，把自己的羽绒服扔给了季夏，「大半夜出来还穿这么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其实季夏穿得不算少，毛衣外面套了件厚大衣，还戴着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既没露腿也没露脚踝。

    万渝风的衣服她穿着大，羽绒服下摆垂在脚跟，怕绊倒她还要提起来走。

    路上，万渝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得吸了吸鼻子，不满伸出衣袖：「你这大衣哪买的？劣质得跟像穿了件渔网在身上。」

    季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衣服，犹豫着说：「这是上次圣诞节…你穿的那件的同款。」

    「……」

    「果然还是天气太冷了。」

    万渝风自顾自丢下这句话，耳廓却红了。

    送她到宿舍后他又回酒店睡觉，但一直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发生了好几次雪崩，他被困在山脚找不到方向。

    醒过来才中午，他打电话让季夏出来吃饭，吃完又去宿舍帮她搬行李。

    离开前万渝风让她等一下，十来分钟后他拎着一大袋零食上车，说：「怕你路上无聊。」

    下午两点驶离宁江。

    晚上九点抵达姜城。

    路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季夏一开始在拨弄他送她的冬青花束，喜庆得很，接连拍了几照片发朋友圈。

    文案只有四个字：【某人送的。】

    和之前发的文案一样，万渝风在她那是某人。

    一个身份不详、关系随时有可能变化的某人。

    季夏发完朋友圈心情愉悦，点开斗地主玩。

    背景音在车内响起，万渝风默默把车载音乐关了。

    没过一会儿，音乐断了，她说：

    「没豆了，我换你的号玩啊。」

    说得平淡无奇又理所应当，仿佛那是自己小号一样。

    万渝风问她：

    「季夏，我们认识以来你输几个两百了？」

    按照市场价，200元=5000万豆。

    他号上最开始那两亿豆都是她挥霍完的，后面每次玩他的号总有豆子，多的时候上亿，最少的时候也有两三百万。

    输了多少她还真没算过。

    季夏偏头看他，一脸警惕：「你借号给我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不管输赢都不找我麻烦。」

    万渝风笑，「可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能输啊。」

    「那你现在是反悔了呗？」季夏说完就退出了游戏界面，「我不玩就是了。」

    诡计多端出尔反尔的小气男人！

    万渝风没注意到她心里那点小九九，说：

    「没反悔，就是可能得要你答应我个事。」

    季夏没骨气地又点进游戏，开了静音，问：

    「什么事？」

    「晗宝上次说要请你吃饭，还记得吗？」

    季夏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记得是记得，但为什么？」

    他们两个只打过一次面照，中间隔着十多米远，没道理这么久了还记着她。

    「他说，」

    万渝风停顿片刻，轻咳了下：「想见见你。」

    季夏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其实陈晗对万渝风说的原话是：

    「你什么时候让大家认识一下传说中的季夏夏？」

    说完这句话，陈晗转身就跟陈易他们一起笑他：「对，就是之前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他说在帮别人打欢乐豆的那位。」

    「诶还有，国庆节我们不是约好去洱海吗？他倒好，非要多跑五百多公里先去宁江，你们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有人问：

    「这都快半年了，风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万渝风叫他们滚。

    脑子莫名又想起暑假季夏问他的那句：「那为什么不是你。」

    可这些纷杂的思绪一旦面对上季夏，他又忍不住驻足观望。

    她就像那朵被抽走的白玫，他不靠近也能很好的喜欢。

    他敢在刚认识时候开些暧昧的玩笑，却不敢在暧昧阶段逾越半步。

    就连平安夜她主动抱他，他也只敢借着护她的借口碰上她的发丝。

    他纠结又矛盾，时而确信，时而质疑。

    其实一开始他就打算在她离开姜城那天把话说清楚，无论结果如何。

    偏偏飞机延误，两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反倒是季夏一眼看出他的意图，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他的告白计划被打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她错过高铁。

    没想到最后季夏没有错过高铁，他却错失了再次开口的勇气。

    -

    姜城冬天的夜晚格外静谧，万渝风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了好一会儿，没叫醒季夏。

    他侧目看她，停车场的光线昏暗，只能看隐约清她的轮廓。

    她靠在他的U型枕上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落到鼻梁，遮住了褐痣。

    他解开安全带——

    那瞬间突然有种不顾一切想要上前的冲动。

    他想拥抱她、亲吻她，在这狭小的车里，额头抵着额头，就像很多恋人分别时那样依依不舍。

    可最后他的手也只堪堪停在她面前，替她撩起碎发，让褐痣重新出现在暗光中。

    季夏醒来时，万渝风站在车库门口抽烟。

    他抽得很凶，猩红的烟头在烟雾里明明灭灭，像一颗跳动的心。

    季夏想起下午自己问他的话，她说：「我如果是陈晗向你下的赌约，那我不去，是不是会让你特别没面子？」

    万渝风回答她说：「无论怎样你都有权拒绝。更何况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赌约。」

    听到关门的动静，万渝风回头，一看是她，当即掐了烟头去扇面前的白烟。

    还把准备靠近的她推开，「烟味有点大，别过来。」

    季夏却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他，寒冷的烟草味就这么窜入鼻息，困意顿散。

    她说：「你回去转告陈晗，我要宰他顿大的。」

    万渝风说：「好。」

    这是第二次了。万渝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