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后他总算可以出头了,丁谓兴奋的等着刘娥检验完。
暑气太重精神有些恹恹的刘娥很快将薄薄的册子翻完。
“不错,你回去吧。”
脚粘在地上不动,丁谓暗示:“娘子不是要给太子看吗,字里行间容易有遗漏,还是我在一旁跟着讲解万无一失。”
刘娥将册子随手放到一边:“你这准不准还要看秋冬,到时有你露脸的时候。”
得了准话的丁谓这才愿意离开。
不比之前有些成绩就志得意满,丁谓这次在外和往常一样没有显露丝毫。
随着越来越热的天气,土地都是龟裂之形。
不少人半夜摸黑挑水想救田里还没有长成的干煸麦子,可烈日当空下水太少了,在本就稀少的水源处又发生了几起伤人事件。
开封府里赵恒责令各县务必管好百姓,再出乱子追究到人绝不姑息。
令出后明面上安静了许多。
王府内几位太医围着出生才三个多月的小郡主互相眼神躲避。
胡娘子脸色苍白的大声喊道:“她在发烧,你们用药啊!”
韩太医嘴巴苦涩:“郡主太过年幼,恕我等无能为力。”
用手死死抓住韩太医,胡娘子满脸泪水:“我的福宝你也说无能为力,我已经没了福宝,你救救我连名字都不敢起的女儿吧。”
别的太医见韩太医被逼的步步后退,忍不住道实话:“娘子节哀,郡主已经去了。”
喉咙血腥上涌,胡娘子昏倒在地。
四周的侍女赶紧搀扶胡娘子。
韩太医等捧着医案被郭瑶君叫去。
“这些日子你们照顾小郡主辛苦了,太子和我备了些礼已经送往你们家里。”
几位太医互相用眼神看彼此后,躬身行礼:“谢太子,太子妃。”
晚上从城外回来的赵恒将医案摔在郭瑶君脚下。
“孤不知你竟然能做孤的主。”
郭瑶君镇定道:“太医已经日夜辛苦,郡主之事再多加盘问无非还是那个结果,何必以势为难他们。太子初立,府上为名声再谨慎也不为过。”
赵恒抚掌大笑讽刺道:“好一个深明大义、贤良淑德的太子妃,难怪爹爹指定孤娶你。”
胡娘子院内的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
“娘子自缢了,这是留的血书。”
完全没想过胡氏如此的郭瑶君嘴唇紧泯指甲陷入肉里。
拿过信赵恒读完叹息。
早亡无墓碑无陵墓,她竟为了能与儿女一起连活都不愿了。
赵恒离开前道:“明天我会为胡氏请封蔡国夫人,之后我的子女有她们生母照料,太子妃可以省些心。”
郭瑶君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
胡氏胡欣的册封宫里很快批了下来,随之还有赐的官宦人家适龄女子。
可惜满府上下赵恒对谁都无偏袒喜爱。
到了快秋收的日子,周羊县内石荣在县衙坐着等成秉深。
这次讨粮,有的县令县里根本无粮却满嘴应下来,明晃晃的不对劲,他留下人手只等着看后续能不能拿到证据上报撤官。还有的甭管县里粮多粮少看见他就是讲各种大道理赖账,他拿契纸出来就又是各色面孔了。
成秉深这个狠心糊涂官不知会是什么路数。
天快暗了成秉深才从田地里回来。
“石掌柜怎么来了,最近生意可好?”
石荣拱手玩笑:“成县令安好,我呀是不远千里来讨债的。”
成秉深哈哈笑着:“放心今年从播种开始我就不错眼的盯着,马上到割的时候绝对能还的上。”
暗地已经打探过周羊县虚实的石荣状似真切道:“我跑了十几个地方,成县令你是最痛快的。”
摸了摸粗糙许多的手心,成秉深带了些藏不住的傲气。
农事而已他若想做哪有不成的?
只是当时想的是朝廷免了赋税,现在赋税只是减少了四成。若真按照签订的契约走,怕是终日辛劳的百姓连口粮都未必能剩够。
人少了,明年能耕地的土地就也少了,循环往复之下吏部的考绩他连中上都评不了。
晚膳在后衙摆的席面上石荣被轮番敬酒下灌醉。
在成秉深眼神催促下,里正捏着嗓子:“石掌柜这么大批的粮收上去咱们打算怎么卖出去?”
举起酒杯的石荣打了个响嗝,摇摇晃晃站起来。
“黄大掌柜说了,汴京周围缺粮。”石荣冲着月亮的方向俯身三拜,“那是太子管理的地方,我们能让太子发愁,不懂事!这粮我们关键处,诶,献上了,之后大把钱等着往我们口袋钻。”
那可是太子,里正听到一连串咽唾沫的声音。
汴京时曾在大儒文宴上见到过太子的成秉深鄙夷的看着这些丢人货色。
“那你往回收粮顺利不。”里正在四周人的期待下接着问。
“本粮还行,利粮就难了。我一威胁,还有些要联名上折子的。”差事不好办,难受的石荣哇哇大哭。
里正眼睛噌的亮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太子毕竟不是官家,再说就是官家想来也不想传出与民挣粮的名声。
成秉深干咳了几下:“来咱们接着喝。”
被又灌了大半坛酒的石荣彻底倒下了。
班头亲自把石荣送回的客栈。
签契书本就是为了向上讨好的成秉深想法又动摇到了,后衙内大义凛然道:“我等食君俸禄当为国分忧,汴京有难怎能袖手旁观。百姓或许一时艰难,但也总能过去。”
里正冲着府衙内不满的其他人摇头。
“大人我等也不是想赖账,只是咱们县的情况您也清楚。不然到给粮的时候与石掌柜商量一下,借的粮食数肯定还,太子也不容易咱们多给上一成,之后契书您拿回来这事儿也就了了。您看如何?”
各退一步取中间,成秉深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好,就按你说的来。”
早已经掌握糊弄成秉深办法的里正笑着道:“等粮食一割晒完我就让人装车,绝对不让您丢面。”
被捧的飘飘然的成秉深完全没有想当时契书可是六成的。
客栈内石荣把嗓子眼一扣对着床脚就是猛吐。
一帮孙子也不怕把他喝死在那。
穿着黑衣服的牛放探查过四周后悄悄推门进来。
“掌柜您没事吧。”
“暂时还死不了。”石荣大口喘着气道。
牛放挠头忍笑,他到是想被宴被诱惑可惜没人打眼看他。
石荣接过牛放递过的水涮了口。
“周羊县就算耍滑头借粮的本数该是能还上,到时这批粮食卖给凤沟县新来的县令。”
牛放忍不住道:“那个原县令就是个混账,不通农事还硬要瞎指挥。因为他一人害了多少百姓,单是丢官也太便宜他,要我看就该他掉脑袋。”
“想什么呢,顶多流放,朝堂不杀文官。”石荣没好气道。
“真好,我要是有儿子一定让他读书考官,再没有比这威风又好的差事。”牛放小声说着。
到了白日各怀心思的两波人约定完时日后友好的道别。
秋收之际,汴京周围的十七个县不出所料的将近颗粒无收。
底下百姓焦躁不安隐隐有聚众围着城门的架势。
县令找到乡老多番许诺才算是把已经到了官道的人群给劝了回去。
王旦拿着消息找赵恒商量:“太子,有些人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再看不到粮食真会出大乱子的。”
心里也急躁的赵恒提笔写信,然后将今天跟在身边的侍卫招到跟前,小声吩咐他马上送去刘娥处。
拿到信的刘娥问在跟前的黄恒裕:“城里的粮食铺背后都是大粮商,他们手里还有多少粮?”
“我派人打听了,附近县城旱情秋收无粮的消息传出后,粮铺就被抢空了,粮仓把控太严不好细查。不过~”
在刘娥皱眉下,黄恒裕小心道:“没有实证,只是风声。”
“商会里说,上面有人吩咐,粮仓的粮关城门才会放。”
他们想干什么?刘娥看着皇宫的方向深思。
朝廷衮衮诸公若都是酒囊饭袋之徒,大宋早就该完了。
如今太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些人不帮就罢反倒还阻止着,这事是官家的意思还是他们自己的私心。
将最近得到的消息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刘娥突然想到一反常之事。
“半月之前,官家是不是吩咐过之后所有到他眼前的事都必须让吕相先给出意见。”
黄恒裕肯定道:“是,私下有人传言,吕相太不得罪人,官家想以此给他立威。”
臣子又不是儿子,能力不行换掉就是,官家行事若不是倚重吕相能力,那更像是无力控朝堂了。
刘娥果断道:“找人去试试能不能把消息传到宫里再传出来。”
黄恒裕立即去办。
晚上黄恒裕传来宫内戒备森严线人失联的信。
官家身体怕是要撑不住了,若现在赵恒管理的地方出现大乱子,官家必会想要留下能辅佐的臣子来确保大宋安稳。
原来他们是想从本就性格不强硬的赵恒手里率先拿到一部分权柄。
吕端或许身在其中又或许不愿粘上这趟浑水。
真让他们成了日后处处是牵掣,刘娥想着下一步怎么走才能漂亮的破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