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春日雨水丰足,种子播下后见风就长,年长的老人都说这样风调雨顺几年难得一见了。

    行走在绿油油麦田苗中的刘娥问钻研农事的田广:“先生培育的良种我让人去四地种植了,先生可有把握?”

    田广神情暗淡:“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各地气候土壤都不一样,我虽然用数年功夫培养既能适应各地气候又产量能提高的良种,但田广自知凡夫俗子当不了仙人。”

    仙人佛祖都是高高在上,人在世活着终归要靠自己。

    刘娥道:“我信先生,无论多久只要先生肯坚持人力物力绝不二话。望有生之年可以替先生著书立碑,名传百代后。”

    他的同辈之人科举做官大都已经是一方父母官,而他至今白身。

    “不求闻达,只要能多活几人就不枉我半生与土地种子打交道。”田广叹道。

    跟着田广刘娥耐心观察了一下几片田地作物的不同长势。

    回到大相国寺的刘娥被报张耆的妻子梅娘子一直在等着自己。

    与张耆认识多年他娘子还是第一次主动上门,刘娥步伐加快了些。

    坐在椅子上手捧佛经的梅娘子见刘娥回来满目悲伤的相迎:“太子府上的小皇孙突发恶疾今早去了,娘子节哀。”

    刘娥脸色大变道:“五岁已经开蒙识字的孩子怎么会如此突然。”

    “王府把消息还在瞒着,是以前在夫君手下的侍卫给家里传的信。刘娘子您在大相国寺很久了,该回去了。”梅娘子诚恳道。

    思绪大乱的刘娥道:“是要回去。”就怕这事不是意外。

    后宅之乱也能毁了一个人,赵恒你可得撑住。

    王府内怀胎八月的胡娘子挺着大肚子紧紧抱住没了温度的儿子。

    “福宝你睁眼看看娘,你最听话了,睁眼啊。”

    侍女着急道:“娘子您勿要伤神。”

    胡娘子谁都不理轻轻给儿子唱着小曲。

    失了独子的赵恒站在屋外眼睛通红:“韩太医孤的儿子为何没了。”

    从小皇孙发病就急忙被拉来的韩太医跪在地上解释:“皇孙碰了诱发之物,病情来势汹汹,臣已经尽力用药施针可病太急,臣无能。”

    赵恒问院子内跪着的伺候之人:“今早照顾福宝的是谁?”

    高奶娘颤颤巍巍应声:“太子我从小照顾皇孙的,绝无不尽心之举。”

    闭上眼睛赵恒道:“都带下去审。”

    郭瑶君身边的侍女这时匆匆来报:“王妃要生了。”

    她未有孕前我的儿子好好的,她到要生的时候我的儿子没了,真是太巧了。屋内的胡娘子嘴里满是血腥,手按着肚子满头大汗。

    侍女连忙叫:“娘子要生了。”

    连着两个人生产,王府内乱成一团。

    赵恒抱着儿子福宝把他轻轻放进刚拉来的棺材内。

    “爹爹第一次当爹爹做的不好,你再给次机会做我的儿子。”

    将开封府的事交给王旦,坐在木门槛上赵恒静静等着。

    一天后,郭瑶君顺利生下嫡子。

    半个时辰后胡娘子的女儿紧跟着降生。

    府内丧事与喜事交杂,走动的人脚步都放轻了。

    躺在产床上的胡娘子无声流泪。

    潘无子抱她子,郭有子她子亡。她做人妾室活该被正室欺,她的儿子又凭什么。

    身上带着血腥味的禾内侍把审讯结果呈给赵恒。

    久未合眼水米未尽的赵恒看过后轻飘飘把纸扔在地上。

    “我第一次知香椿能致死,多找几个大夫仵作问可有人是此死法。”

    明明看过韩太医祖传医案的禾内侍不敢说话。

    “给福宝吃香椿的高奶娘是不是受人指使。”

    “奴用尽了办法,高奶娘咬死那是自己的早膳没注意被皇孙误食。”禾内侍道。

    赵恒满是杀意:“接着查。”

    宫里赵光义得知赵恒闭府不见人快十日直接叫其进宫,再出宫后赵恒才恢复如往日。

    站在酒楼登高望着王府的刘娥浑身寒意。

    黄恒裕擦着额头的汗:“娘子或许真是意外。”

    “一直健康的五岁孩子死了是意外,有天太子死了是不是也不让人惊奇。”刘娥平静道。

    哑口无言的黄恒裕苦着张脸。

    刘娥移步到桌子旁坐下。

    “太子也在查,咱们的人查时别撞上。”

    黄恒裕跟着转身道:“已经洒出网派人盯着就看有没有鱼咬饵。”

    “皇孙刚死不会蠢的跳出来,按年去盯着。”

    “还有这样重要的事下次别让别人来通知我。”

    刘娥平静的语气里是浓重不满。

    自知最重要任务就是给刘娥提供消息的黄恒裕脸色苍白:“娘子放心,绝不会有下次。”

    刘娥回去前在窗口又看了看王府。

    终有一天要和那个院子的女人同屋檐,她不希望碰上个没有底线的人。

    回家的路上刘娥绕道去看龚美的女儿安安。

    活泼的小姑娘头上簪着新鲜的小黄花街头巷尾的跑动着,摔倒在地不哭先看衣服有没有摔破。

    马车内刘娥陪着安安直到她跑回家去才让车夫驾车回府。

    福宝下葬后,与郭瑶君和胡娘子同时怀孕的曹氏也在半月后生下皇孙。

    还没等赵恒从府中满月宴的诸多事情中过去,就被王旦急忙拉到开封府。

    气温大幅度升高周围有县为灌溉水源械斗,五死十三伤。

    赵恒气的拍桌:“县令这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王旦脸色凝重道:“太子息怒,还有更麻烦的。”

    “据臣让人走访所得,被温度影响田里植物的县高达十七个。为民生计,请太子早做打算。”

    触目惊心的数字让赵恒道:“带着人咱们到附近走一趟。”

    一天马不停蹄奔波于周围县,晚上城门快落锁赵恒才骑马回来。

    小院内已经睡下的刘娥被声音吵醒,披着外衣出来见到消瘦了一大圈的赵恒。

    “先别急,歇歇喝口水。”

    赵恒把满是土的外衣换下坐在椅子上。

    刘娥将烧开晾凉些的水递给赵恒。

    “汴京附近要是闹了粮荒,我这个担开封府尹的太子就是笑话了。”

    刘娥轻道:“浑说什么,汴京附近的事多的是人出谋划策。”

    主意虽多却不敢尽用,天下人都在盯着他这个太子。

    疲惫不堪的赵恒道:“变不了气候,只能想着赈灾。吴晗在户部,你替我私下问下他户部能给汴京附近拨多少粮。”

    开春那么好的天到了夏却不做美,刘娥叹气:“不用问,秋粮不收户部无粮赈灾。”

    “这是在汴京绝不能起民乱。”赵恒把杯子紧握。

    刘娥安慰道:“先休息,等到明天你直接去找吕相。”

    “何意?”

    “他是宰相调粮要他允许。”刘娥拉着赵恒让他洗漱休息。

    第二日赵恒刚一走,刘娥把丁谓叫来。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汴京周围旱灾要考虑救治,你整理一份不死人的最低用粮数出来。”

    最善计算的丁谓瞬间精神抖擞:“娘子放心不出十日,不七日,我定能给您。”

    议事堂内本来不大的议题被吕端左拉硬扯生生是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在休息屋子等得不耐烦的赵恒只能留话:“和吕相说我有要事要找他商议,晚上去他府上拜访。”

    得到消息的吕端唉声叹气。

    太子真找上门来了,他要是装不在那也太假了。

    记录议会内容的郭翰林趁着无人好奇问:“吕相怎么避太子如蛇蝎。”

    “你且嫩着呢,好好整理你的文书。”

    天色黑了,再不情愿吕端也只得回家。

    喝了好几杯劣质茶的赵恒满肚子火气,冷硬对着吕端:“孤倒是不知何时得罪的吕相?”

    已经半头白发的吕端背稍微弯曲:“非是我与太子之间有纠葛,而是您的事凭心来说不是议的时候。”

    “那到了秋冬百姓无粮,我来找,吕相你就能把粮给到我。”

    吕端不敢骗赵恒:“恕老臣不能答允,要看秋季过后各地报上来的税粮。”

    赵恒气愤而走。

    在门口看着太子马车远去,吕端让下人赶紧关门。

    开封府尹从官员换成太子他这个宰相遇事就只能多包容了。

    赵恒将吴晗约到府上。

    吴晗实话:一,户部确实无粮就算有枢密院还虎视眈眈替军里盯着欠粮。

    二,吕端此人虽然曾表示过欣赏共事的许王,但没人说话有用他属泥鳅滑手就遛。

    潘惟熙质疑:“太子的面子他一点儿都不顾。”

    看了眼赵恒吴晗委婉劝告:“逼太过,吕相真敢称病不在家。”

    吕相到底是宰相他真做这姿态,小事变大事,文人的嘴最是刁钻,太子怕是会被骂惨。

    赵恒坐在椅子上气质从温和已经变得威严许多。

    “孤个人一时的名声不算什么,十七县百姓不能放着不管。这样你们族中若有粮,算孤借的日后必定还上。”

    屋里的几个人除了潘家刚军功兴起,确实都是几朝大族出身的,按理该有存粮。

    只是几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口。

    赵恒脸黑了直接点名:“仁茂崔家能出多少?”

    崔仁茂尴尬解释:“去年水患刘娘子以做生意为名把家族里存着的陈粮都借走了。”

    王旦、吴晗也接连表示被刘娥借走。

    吴晗轻咳几声:“我去年事不多替刘娘子做说客把能借到粮的都去拜访了一遍。”

    甚至吴家还帮着将散落的粮商凑齐做保。

    慢了一步的赵恒发笑:“难怪,我就说她哪来的大批粮食在四州签契。”

    房间内沉默下来。

    良久赵恒扶着头道:“暂时无法子就先回去吧。”

    落在最后面的吴晗轻声:“太子不然问下刘娘子。”

    其中深意让赵恒愣住。

    屋内已经用起冰的刘娥就是不看赵恒。

    赵恒羞脑的把刘娥不停转动的头用手固定住。

    刘娥肯定道:“我的法子就是找吕相。”

    “那老小子推三阻四,就不是办事的样子。”

    刘娥眨眼:“吕相做事素来谁都不得罪,他怎么跟你说的?”

    赵恒简短道:“等今年税粮。”

    “是他风格,稳。”

    “现在重要的是十七县百姓。”

    刘娥静静看着赵恒:“离汴京这么近,不会乱起来的,赵恒你太急了。”

    “人命挽回不了。”赵恒将刘娥抱住。

    “我知道,不会到那一步。”

    刘娥这样说赵恒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丁谓连着告假几日奔波于受旱情影响的几个县的县衙内。

    忙的头昏眼花才在第七日傍晚把整理的册子给刘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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