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南宫胥每次对上黎末爻都有股没来由的心慌,自己都闹不明白是为什么,见黎末爻站在宫门外,象征性地拱手作揖,就想马上离开。

    黎末爻叫住了他,笑眯眯地问:“听说先生昨晚和陈姑娘一起撞上了疑犯,可有看清楚他的长相?”

    南宫胥并不知道他和陈云渺联手设了咒阵,只当他是要打听消息,敷衍道:“没有,他戴着面具,我并未看见什么。”

    “哦?”黎末爻道,“此人能在宫中来去无踪,想必不是外人,身形、服饰、身手,无一样让先生觉得熟悉吗?”

    南宫胥皱了皱眉:“宫中的人何止成百上千,我哪能每个都记得?”

    黎末爻仿佛浑然未注意到他的语气不善,冷不丁道:“昨夜在下隔着段距离匆匆一瞥,看到那人似是个少年模样。”

    南宫胥整个人倏地僵住了。

    “先生久居京城,对乡野趣闻大约不感兴趣,”黎末爻笑道,“我看那少年的身手不像人,反倒像妖,但周身的妖气却淡得几乎感应不到,不禁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种杂毛小妖。”

    南宫胥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什么妖?”

    黎末爻:“一种……披着人皮的妖。”

    片刻后,南宫胥辞别黎末爻,坐着马车回府。

    他不知道自己听到最后是什么表情,估计非常僵硬。他问黎末爻为什么要特地跟他说这件事,黎末爻轻描淡写地表示因为他近距离接触过疑犯,兴许聊一聊能得出更多线索。

    南宫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境大起大落,乍一听到黎末爻说出妖的名字,他整个人仿佛被置在了刀尖油锅,又见其好像并无多大把握,只是随口瞎蒙,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但他又不能完全安心,这个年轻人虽然总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说话轻飘飘的一带而过,却时不时地让人觉得他话里藏了细针,一个不经意就扎得人生疼。

    他真的只是猜测吗?还是试探?

    南宫胥背后骤然冒了一层白毛汗,暗暗安慰自己,不会的,若是黎末爻真的察觉出了什么,为何会特地跑过来跟他虚与委蛇?那不是会让他心生戒备吗?

    马车加快了速度,平日里短短的一段路程,今天却好像怎么都到不了。

    终于抵达南宫府,南宫胥进门之后谁都没理,快步走到书房,启动机关,暗室的门打开了。

    南宫家与其他世家一样,先辈记载的书册是供门下弟子随意参阅的,但有一部分除外,就是南宫胥放在暗室的这部分,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书册以及那位留下的东西早就随着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灰飞烟灭。

    其实南宫胥保存下来的也并不完整,比如此刻他手上的这本,就只有半册,甚至能看到书页周围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他曾经对这些记录嗤之以鼻,现在却贪婪地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企图从中找出他可能遗漏的信息,解决眼前之困。

    良久,他颓然地把书放在一边。

    *

    鹿之年回府之后没惊动鹿侯爷,偷偷摸摸地溜进自己的屋子,换下了湿衣服再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小景从一堆湿衣服中捡出了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外衫,挑着眉看她。

    鹿之年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一遍落水的事,省略掉了许多细节,说得干巴巴的,听上去像热心路人黎先生的善心义举。

    小景拎着外衫看来看去,明知无问道:“哦,那要还吗?”

    “要的,唔,烘干了还。”鹿之年盯着手上的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景没马上离开,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她又转过来,用蚊子似的声音嗡嗡道:“别让我爹看到。”

    “行,我偷偷摸摸地洗,再偷偷摸摸地烘干。”小景乐翻了。

    鹿之年:“……”

    过了晌午,鹿之年去了陈府,陈云渺已经回来了。

    两人坐在水榭亭中,陈云渺将后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将要见太子的理由说得很正当,昨夜发现的疑犯离东宫很近,为确保太子安全,所以求见,可华贵妃差人硬拦,说什么也不让进,非说会扰了太子清净。

    鹿之年沉吟片刻,道:“这样看来,华贵妃也很清楚太子做了什么,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

    陈云渺点点头,“经过昨夜,她怕是就算绑,也不会让太子踏出东宫一步。”

    “那就只能我们再想办法进去。”鹿之年道。

    “如何进去?”陈云渺叹了口气,“华贵妃根本不需要什么合理的理由,只需随便找个借口拦着即可,我们又不能硬闯。”

    鹿之年眨眨眼,“她能拒绝所有人,却唯独不能拒绝一个人。”

    陈云渺一愣:“你是说陛下?若是以担心太子被妖物影响病情的理由去向陛下请旨,说不定可行,只是现在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一直以来都没发现太子有什么问题,也不知真见到了,能不能看出个究竟来。”

    鹿之年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亭子一侧,丹青正眯着眼,趴在她们不远处晒太阳,这狐狸的日子大概过得很是惬意,被养得白白胖胖,绒毛还在太阳底下散发着淡淡光晕,不像个有出息的狐狸精。

    鹿之年冲陈云渺笑了一下,指了指丹青。

    陈云渺忽然眼睛一亮,她怎么给忘了!他们看不出太子是什么妖,冠有妖医之名的赤尾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就是不知道这只能不能行……

    丹青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全身的毛都炸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就见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热切地看着自己。

    丹青:“?”

    *

    萧屹听说宫里又鸡飞狗跳地闹腾了一次,结果还没抓到人,简直气乐了,用棍棒罚了几个侍卫,又用言语讽刺了几个巫觋,才让他们滚回去各就各位。

    陈云渺等他出完气,最后施施然上前请旨。

    她毕竟是个纤细少女,萧屹对着她发不出大火,揉着眉心听了几句之后也觉得在理,随口就应了下来。

    陈云渺心中一喜,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行礼告退之后带着鹿之年直奔东宫。

    丹青缩了身形,藏在她的腰间香囊中。

    赤尾狐向来闲云野鹤,跟人族朝廷毫无瓜葛,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一不小心被鹿之年一句“你废话好多是不是不行”激得当场答应,只能捏着鼻子来了。

    有了皇帝的许可,华贵妃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给陈云渺放行。

    这个女人这段日子应该是受了不少煎熬,虽然在仪态服饰上依旧一丝不苟,原本珠圆玉润的身形却明显消瘦,连两颊都有点凹陷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隐隐泛着红血丝,带着精神高度紧张的病态。

    “太子金尊玉贵,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姑娘可不要瞧错了。”华贵妃在一旁冷飕飕道。

    这是堂而皇之的威胁,陈云渺神色不动,跟听不懂似的欠了欠身,走到太子的床榻前。

    萧禹逸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之外看不出任何古怪,他的仪容应该是被整理过,发丝一点不乱,衣襟雪白,跟朵刚开的盛世白莲似的,哪里还有在外面上蹿下跳过的痕迹?

    陈云渺跟鹿之年对视了一眼,鹿之年走到她身边,堪堪挡住了华贵妃的视线。

    丹青从香囊中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跃到萧禹逸的胸膛上,他现在的身形比拳头还小,踩在被面上没什么重量,轻巧地绕着萧禹逸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他的脸侧。

    只见他在萧禹逸脸上嗅来嗅去,然后伸出小爪子,将萧禹逸的眼睛扒拉了开来看。

    陈云渺和鹿之年被这货搅得两颗心忽上忽下,在他伸出爪子那刻差点出声阻止。

    “你们看完了吗?”背后传来华贵妃不耐烦的声音。

    鹿之年猛地转身,拦在走过来的华贵妃面前,笑嘻嘻地道:“娘娘昨夜也受惊了,要不要也让师姐看看?”

    同一时刻,丹青跃到陈云渺手心,陈云渺将他塞进了香囊。

    华贵妃冷嗤一声,“不必了,各位有这闲工夫想想怎么将疑犯抓住,少来东宫做无用功,本宫就能安好了。”

    陈云渺和鹿之年冲她低眉顺眼地笑笑。

    华贵妃冷眼站着,连意思意思留人的姿态都没摆,她俩立即识相地告辞。

    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南宫胥。

    陈云渺脸上立即像结了一层霜,南宫胥见到她们一怔,连虚情假意的招呼都没顾得上,直接掠过她们进了东宫。

    南宫胥向华贵妃飞快地行了个礼,没等对方示意便开口问道:“娘娘,你怎么让她们进来了?”

    华贵妃没好气道:“哪里是本宫愿意让她们进来,是陈家那个陈云渺向陛下请了旨!”

    南宫胥烦躁地“啧”了一声,“她们来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华贵妃道,“就是看了一下皇儿的情况。”

    南宫胥示意她带自己去看看,他盯着萧禹逸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问题,但一直锁着眉不动。

    “皇儿今日一直昏睡,很安稳,她们应该没发现什么吧……”华贵妃本说得轻描淡写,见南宫胥神色不对,忽的紧张起来,“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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