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网

    鹿之年打了个大哈欠,心想捉妖真不是个人干的活。

    他们在这儿守了大半夜了,除了西北风吹着树叶簌簌往下落,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蹲守的这棵树在黎末爻和陈云渺中间,往左侧一侧头能看到陈云渺抱臂立在树梢,一动不动地盯着阵眼,往右侧一侧头能看到黎末爻站在另一棵树上,转过脸看向了……这里。

    “……”鹿之年收回目光,倚靠在树干上,用手垫着后脑勺,望着漫天繁星许愿萧禹逸那个熊崽子能赶快出现。

    可能是许愿真的有用,也可能是路人甲自带倒霉属性,阵眼动了。

    鹿之年回神,发现陈云渺和黎末爻同时进入了戒备状态。

    以她的目力,能看到阵眼上隐隐约约地流动着复杂的咒文,黑暗中像几条带有斑驳花纹的蟒蛇爬过,无声地等待着猎物入网。

    这说明它捕捉到了妖物的气息,萧禹逸应该就在附近。

    问题是,在哪个方向?

    整个咒阵各个角落的符文在混乱地闪现,萧禹逸在移动,而且是绕着他们在移动,速度很快。

    这本该是挺紧张的时刻,鹿之年却一点都紧张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要对付萧禹逸,无论是黎末爻出手还是陈云渺出手,都绰绰有余,更何况现在是两个都在。

    她又打了个哈欠,准备调整个舒适的姿势看戏。

    不幸的是,她没想过,虽然旁边的这两位都很行,但是她不行。作为本阵中唯一的一个薄弱点,她果然就被看上了。

    用鹿之年的话说,当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她感到了一道杀气,脚下一空,昏头转向的就被带离了树梢。

    紧接着她又感到了两道杀气,一左一右分别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两颊飞了过去。

    等她惊魂未定地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才知道第一道杀气是萧禹逸的,这个发育良好的太子爷拎小鸡似的将她整个儿从树上拎了下去,后两道杀气是陈云渺和黎末爻的,他们在发现她被抓之后大概随手掷出了两个利器,逼得萧禹逸落在了阵中,没能直接溜走。

    别的不说,鹿之年电光火石之间确实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同时还有点无语,就刚才这么“唰唰唰”三下,她死在哪一下都有可能,其中的大部分还是来自友军,怪不得这年头冤魂这么多。

    她深呼吸了几口来平息剧烈的心跳,缓缓转动着眼珠。

    萧禹逸冰冷的手指正卡在她的咽喉位置,轻轻一掐就能让她当场毙命,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人,她觉得自己跟靠着面墙差不多,这么剧烈的上蹿下跳竟没感觉到他的心跳有什么波动。

    他们画的咒阵不小,并非是一片空地,里面有树有偏殿,萧禹逸此刻就带着鹿之年藏在偏殿的一间屋子中。

    鹿之年冷静地在心里分析,萧禹逸知道在入阵之前扰乱他们的判断,还知道柿子该挑软的捏,说明他还是有智力的,并非在莽打莽撞,现在大概也能意识到外面有两个人在试图逮他,所以才没有立即弄死自己——他在用她当筹码。

    想到这里鹿之年稍微放松了点,她的小命还有搏一搏的机会。

    既然还处在阵中,陈云渺和黎末爻应该已经确定了他们的位置,现在还没动作大概是怕刺激到萧禹逸,但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带着我你是走不掉的。”鹿之年镇定地开口道,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直接称呼萧禹逸为“殿下”,因为不确定他还有没有人的意识,万一还有,她这么冒冒失失地戳穿他的身份,那就真别活了。

    见萧禹逸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鹿之年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你放我出去,我拖住他们,你可以从后面那扇窗户走。”

    脖子上的手陡然收紧,鹿之年一阵窒息,整个头皮都在发麻,正当眼前开始发黑的时候,萧禹逸的手又松开了一些,鹿之年大口呼吸,剧烈咳嗽起来。

    有条不紊的敲门声响起。

    鹿之年在脑子发晕的当口听到黎末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杀了她也不要紧……”

    鹿之年在心里问候姓黎的八百遍。

    黎末爻慢悠悠地继续道:“杀了她,我们抓你更容易,哦对了,正好尸体就在旁边,人证物证俱在,任你是什么身份,都别想逃脱。”

    鹿之年开始想象自己做了鬼之后该怎么折磨门口这混球。

    身后的萧禹逸一句话都没说,鹿之年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到他好像往自己脸上戴了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喜,萧禹逸想要遮掩自己的容貌,是想要出去了,那么她可以在出去的那一刻马上示意门口的两人,兴许还来得及抓他。

    鹿之年连出门先跨左脚还是右脚都已经想好了,不料萧禹逸根本没按她说的来,手一扬,将她从窗户口丢了出去。

    身子腾空之际,鹿之年在心里大骂:小兔崽子!!!

    幸运的是,窗户下是一个池子,不至于摔个脑浆迸裂,不幸的是,鹿之年不会水。

    不过这不妨碍她在落水之际还在想,陈云渺和黎末爻有两个人,正好陈云渺过来捞她,黎末爻逮那崽子,两不耽误,只盼师姐听到落水声之后能来得快一点。

    等到鹿之年逐渐憋不住气,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时,终于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她游过来。

    对方揽住她的腰,低头往她嘴里渡了一口气。

    鹿之年的肺都要炸了,火烧火燎的疼,骤然一口新鲜空气进来,本能地缠了上去,拼命索取。

    腰上的手忽然收紧,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带着她往水面游去。

    鹿之年被抱上岸之后,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清醒了后转头一看,脑子再次陷入空白。

    带她上岸不是陈云渺,而是黎末爻!

    黎末爻全身湿透,一张脸沾了水汽,俊得惊心,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鹿之年一瞬间想了很多事,为什么来救她的不是陈云渺?抓到萧禹逸那崽子了吗?他们在水底下都干了什么?!

    几个想法不分先后顺序地同时冒上来,卡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回视黎末爻。

    黎末爻抹了一下嘴唇,鹿之年这才注意到他的嘴唇有点可疑的红肿,顿时耳根发烫,挪开了视线。

    她听到很轻的一声笑,接着听到他说:“能走吗?还是要我抱你?”

    鹿之年猛地站起来,差点又头晕眼花地一头栽回去,低着头道:“能走。”

    轻盈的衣衫被水打湿之后,服帖地沾在她身上,将少女的身线清晰地勾勒出来,黎末爻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别开头,一把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扯下来,囫囵将鹿之年裹了一圈。

    鹿之年懵了一下之后明白过来,当场想重新跳回水里,或者将他推进去也行。

    “走吧。”黎末爻转过身,背对着她。

    鹿之年乖乖跟在他身后,这段路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走得最和平的一段路。

    等到他们回去,陈云渺那头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萧禹逸算是采纳了鹿之年的建议,但反了一下,将鹿之年扔出窗,自己从门冲出来。

    陈云渺和黎末爻在那一刻分头行动,没有时间商量,一个冲向了水池,另一个便留在了门口。

    按理说萧禹逸不是陈云渺的对手,她应该能将他拿下,可就在此子冲出来的时候,南宫胥也出现了,一通碍手碍脚的“帮忙”,萧禹逸成功逃脱。

    陈云渺从来没经历过这么憋闷的捉妖场面,被气得不轻,看到湿淋淋的鹿之年之后回神安抚了一会儿,让她先回去,自己则要去东宫求见太子。

    鹿之年心知若不是当场捉住萧禹逸,再去找已是无济于事,劝陈云渺别冲动。

    陈云渺摇摇头,她何尝不知道这点,但若不去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鹿之年没再多劝,陈云渺做事有分寸,不会愣头青似的直接去指控太子行凶。

    她道了别,披着黎末爻的外衫往宫外走。

    黎末爻没跟着去东宫,而是随鹿之年一起出宫,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一段距离,不快不慢地走着,没有说话。

    他们的马车停在一起,鹿之年上去之后没立即进车厢,转身对黎末爻道:“衣服我改天还你。”

    黎末爻“嗯”了一声。

    鹿之年没跟他对视,匆匆进了车厢离去。

    青竹目瞪口呆地将兜帽推上去了一点,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来的时候一个牙尖嘴利一个说“离我远点”,回的时候两个都全湿透了,还借了衣衫,说话还含羞带怯的。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吗?已经久到足够发生这么曲折的事了吗?

    青竹:“公子,你们……”

    黎末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闭嘴。

    青竹:“……”人家还没问出口。

    青竹木着脸又道:“那我们回去么?”

    黎末爻:“不,还要等一个人。”

    天色微亮,南宫胥将宫里的事料理完,疲惫地走出来时,远远地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宫门外,不知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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