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李飞和李长云在石山等了不到半日,两万大军和五千骑兵便都已赶到。

    时至夜晚,遂下令安营扎寨,修整后,明日一早启程。

    李飞治军严苛,入夜后四处都有人值守,两个时辰一换班。

    是以当李如卿半夜被巡防的人逮住时,李飞罕见的愣了许久。

    李长云刚和衣躺下,就听见副将来禀说抓着了奸细,待在大帐内看到穿着小兵盔甲的李如卿,顿时又气又心疼:“从望京城到这里,上百多里路,你就偷偷跟着跑过来?!你知不知道危险?!”

    李如卿一脸心虚,低声说道:“原本我不会被发现的,谁知道巡防的队伍里还有狗……我刚翻进来,就被狗发现了……”

    李长云一滞,见父亲也不说话,又开始害怕父亲以擅闯军营惩罚妹妹,便劝道:“父亲,阿卿胡闹,我让暗卫送她回去。”

    李如卿立刻昂起了头:“我不回去!”

    李飞瞪眼看过来,李如卿也不怕,继续说道:“我出自李家,父亲自幼教导我们要忠肝义胆,父兄在前线厮杀,女儿如何能稳坐家中?”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北境,战场杀敌,我不输男儿!”

    账内一时沉静。

    烛火微晃,李飞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其他人都下去吧。”

    闻讯赶来的副将都退了出去,账内仅剩李家三人。

    李飞的声音已经老了,他一路奔波,又夜里起身,难免有些疲累,此刻看着小女儿,竟不似往日那般严厉:

    “阿卿,你应当知道,重臣出征,家眷都要留在京中的。这不仅是为了你的安危,也是为了让……上头的人安心。”

    李如卿点点头,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蹲坐在身旁:“阿卿明白,可是父亲,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上头的人也不会安心……这场仗……”

    李飞拍了拍女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这场仗,必须赢。”

    李如卿笑了起来,知道父亲同意自己跟着去了:“父亲放心,我们一定能赢。”

    不管是对抗大金,还是对抗龙椅上的人。

    第二日寅时三刻,大军开拔,向西北挺进。

    李长云不放心妹妹,特意让她做自己的副官,时刻在身后看着。

    李如卿瞧着紧张兮兮的哥哥,便也听了他的安排。

    她在心里暗自思忖,若这次还像上一世一样,再来一道污蔑谋逆的圣旨……

    她就提前了结了前来宣旨的太监,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杀回去!

    *

    湘州一带地处西南,北方仍是寒冬,这里却好似春夏,气温十分宜人。

    圣上调任岳北安担任湘州提刑,节制诸军,平叛匪患。

    据湘州驻军上报,当地匪徒十分猖狂,闹到什么地步呢?据说就连过路的狗,都得向匪徒交两个馒头,才能安全脱身。

    岳北安听闻后,在赴任前专门同曾在湘州任职过的几位官员交流过。

    其实这些“名声在外”的匪徒,实际上都是由起义的茶商组成。

    大昭人喜喝茶,茶叶是每家每户必备的东西,逢年过节,也都是拎着茶送礼,高档的茶叶,甚至克比黄金。

    湘州多山多水,气候温暖湿润,高山常年云雾缭绕。

    独特的气候和地势,造就了这里独一无二的茶树,湘州盛产茶叶,代代居民都以种茶采茶贩茶为生。

    早些年的时候,朝廷还是按照基础通商法对贩茶者收税,只是随着茶叶在大昭国内广泛的流通,贩茶的利润引来了朝廷的觊觎,故而将茶叶贩卖改为政府专卖,茶农必须去朝廷设置的专门机构购买“长短引”才能贩茶,否则便是私自贩卖,违反律法,责罚甚重。

    茶商不满朝廷的重罚,是以矛盾越来越大,茶商起义也越来越多,其中名气最大的,便是湘州赖文原。

    岳北安没有等来北伐的战场。

    他写了上万字的平戎之策,只等到了圣上让他去镇压茶寇。

    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动身的一个月后,战火在西北五州重燃。

    军报一封封加急送入望京,又从望京送出。

    半点儿也没路过湘州,他只能在几个月后的寻常驿站中,打听到这些消息。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的岳北安,自年后初三出发,一路急行南下,只用了不到十天,便赶至湘州。

    虽是冬日,但山间蚊虫也不少,岳北安一到湘州,便四处走访。

    湘州知州陈天政已过不惑之年,自岳北安赴任湘州后,一直陪伴在旁。

    走访至兵营时,眼看岳北安的脸色难看的紧,陈天政抹了抹额上的汗,小心翼翼道:

    “岳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暴匪多次起事,战士们疲于作战,伤亡很大……因此才有如此多的病弱士兵……”

    岳北安又仔仔细细查看了军需装备,但见兵车陈旧,弓箭残破,都十分不尽如人意。

    茶商作乱是实,不能不平。

    可是以这样的战力,又如何能抵抗茶商呢?

    陈天政见上司眉头紧皱,也悄不做声陪在一旁。

    他们在这里,已经吃了太多这些茶商的亏,谁都不想再碰上了。

    可新上司不这么想,陈天政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上司,岳北安就开了口:“传我的令,举行一场选拔,尽选精锐,组织一支先锋队,凡入队者,赏金饼。”

    这下可结结实实的吓到了陈天政,寻常士兵,打一辈子仗,也换不不来一块儿金饼啊!

    看来这位上司,是要点一点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了。

    有了金饼的诱惑,先锋队很快组了起来。

    岳北安亲自带着这支队伍训练,又把自己这次来湘州带着的人都分了下去,各自带一小队人训练,每隔三日还要在校场比拼,赢家吃肉,输家喝汤。

    短短半月,整支队伍都焕然一新,重新散发出勃勃生机,尤其先锋队,已然尽显锐气。

    不得不所,岳北安是天生的将才。

    茶商们也得了这个消息,因为这几次攻上山来的官兵,都不似之前那般溃不成军。

    相反,他们战术配合紧密,每次都是三四支精锐小队突袭上山,分头袭击追捕,一但茶商军利用地形优势打散官兵们,他们也能迅速后撤集结,只待下一次继续追捕。

    茶商军头一次感受到了以前官兵们的感受:这他娘的仗,打的真憋屈。

    岳北安确实不好惹,对上了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赖文原有先见之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暗自准备撤出湘州一段时间。

    只是他的动作没有岳北安快。

    赖文原刚率众离开,岳北安就设了重重关卡,每次交手,茶商军都损失惨重。

    不得已,赖文原只好退回山林。

    只是这片山林,不是原先他们的老巢,而是岳北安精心为他们织下的天罗地网。

    山林如瓮,岳北安却没有赶尽杀绝。

    边境不稳,朝廷缺人,军中缺兵。

    他预备招安劝降。

    赖文原能统领茶商军多年,在湘州横行,做到如此势大,也不是寻常人。

    他传了话给岳北安,要求单独见一面,见过后立刻同意归顺。

    岳北安在约定的地方等到了这位老者。

    赖文原已经六十多了,两鬓斑白,但仍旧从容不迫,好似之前在山林逃窜,并不能乱其心智。

    岳北安抱拳行礼:“赖首领。”

    赖文原回了一礼,感叹道:“果真英雄出少年,与岳大人交手这半月,深感佩服。”

    岳北安看着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回道:“彼此彼此。”

    赖文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等区区小民,每日迫于生计奔走。民生艰难,朝廷非要从中争利,我手下儿郎们活不下去,才走了草莽之路。”

    岳北安此前已了解了茶税,也明白茶商们有多艰难,便劝道:“朝廷也有种种不得已,赖首领若归顺朝廷,我必定上书言明,恳请圣上重新裁定茶税之事。”

    赖文原仰头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老朽起于草莽,对战官府,事到如今,已无转圜之地,只是我手下儿郎们,应当如岳大人一般去保家卫国,”赖文原认真问道:“岳大人,若我们投降,你是否可保我手下儿郎们无虞?”

    岳北安郑重点头:“言出必行。”

    赖文原大笑了两声:“好!好!”

    他整了整衣冠:“老朽多年经商,也明白官场之事,既然岳大人答应了我,为了让岳大人能顺利交差,今日老朽,也不为难岳大人了。”

    岳北安眉头一跳。

    不待他反应,赖文原已抽出佩剑,引颈自刎,从容赴死。

    一股郁郁之气顷刻之间从岳北安的心中升起。

    他沉默的回了府邸,连庆功宴都没有参加。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剑,指向了被逼无奈的乡间百姓呢?”

    无人回应。

    平定茶商军的事飞快的传到了圣上那里,圣上只大为称赞,却仍旧没有让他去西北战地。

    有了岳北安的保举,赖文原的旧部,一部分统一编入了鄂州军,一部分遣散回了家。

    困扰湘州多年的匪徒一朝解决,知州陈天政和同僚们高兴的喝了一晚上的酒,又接连庆祝了好几日,整个湘州都散发出欢快的气息。

    岳北安在热闹的湘州城内,突然很想李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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