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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谢振诧异,他从未在父亲口中听到过傅国公。谢雨泽在他心中永远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既无知音也无同僚,一张肃然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喜怒哀乐,永远端着文人正派的风范。

    “有这等事?我如何不知?”

    沈亦川慢悠悠地移开,池中的鱼群分食干净后早已不见踪影,夺食的时机往往是转瞬即逝的,再看便只剩余波暗示后来者从前的波涛。

    他说:“谢少卿,不知事多如鸿毛。大多时候,知道的过多都并非善事。”

    “沈小世子,此乃谬谈。大理寺卿,明事理,断是非。真相如何残忍,事实仍闻人耳。”谢振看着池中秋风牵动粼粼荡漾的波面,水尤清冽,锦鲤轻快地舞动鱼鳍,震动一帘暗纹。

    沈亦川晦暗不明地凝注谢振,那眼神过于矛盾,办案多年的经验告诉谢振其中绝对有猫腻,然而无论他如何深究都无果。

    谢振只好压下心中疑惑,直奔自己前来的目的:“我已将傅司安然送回。若是不想见到七日后我乞讨晋王府,沈小世子,秋狝之事烦请知无不尽。”

    “来啊,不过在我诺大的晋王府再多添双碗筷罢了。”

    “你说是不说?”

    “谢兄莫急。心急难成大事。”

    “沈亦川!傅司都与我坦白了。”

    沈亦川满脸果然如此,缓缓转身背对谢振,悄声远离几步,说:“李府买通了兵部的一个小兵,在投放喂食时混入药粉。”

    谢振眯眼,极具威胁地盯着沈亦川的背影,“你如何得知?”

    沈亦川如芒在背,默默地、看似不经意地、再度轻步挪远几分,“……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放了另外一份。”

    尾声一落,沈亦川有预料一般,闪身到一旁。再看谢振,他正拿着不知何时从身边正茂盛的树上折下的一根粗长枝杈向沈亦川的位置劈去。

    “沈、亦、川!我如何教你,害人害己之事不可为,你又是如何做的!若是傅司没有替你解了这药性,再若是,若是让我查出,你要让我亲手将你送进大理寺狱吗?”

    谢振遇见沈亦川时,太后特地交代让他担起兄长的职责,虽说不是亲兄弟,也务必真心实意地教导和对待。谢振二话不说,连声道好,并且多年来切身做到了兄友弟恭。

    沈亦川顿了顿,说:“长兄如父,亦川从未忘记谢兄教诲。”

    谢振见碰不到身影矫捷的沈亦川,气不过地将树枝折毁丢入池中,霎时水花迸溅。他眉头紧缩,声音沙哑:“世子殿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不需要殿下为臣添上一笔丰功伟绩。往日殿下怎样玩闹臣都视若无睹,但是害人性命,终归是有违道法。”

    “我心中有数。”

    沈亦川停下躲避,眼帘微低,孤身立在池边。池中碎裂的长枝久久不沉,引得往来翕忽的鱼群围观。它们许是觉着无甚乐趣,不是自己所期盼的,又摇曳着身姿离开。

    俩人相顾无言,良久,他觉察丝丝凉意蔓延,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向殿内走去。临近殿门,他响起淡淡嗓音:“近来身体不适,恕不能亲送。让莫宗代我好生照料谢少卿吧。”

    ***

    京城街道呈十字分布,分东南西北四街,直抵皇城。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傅清卿带着阿圆四处奔波闲逛,东街买骏马,西市买鞍鞯,与城中名门皇子相约骑射游玩。街头小巷人来人往,那是一个热闹非凡。

    号称集天下美色及一处的朝安楼中,粉腻脂香烟缕似飘飘然,浓了满腔。古往今来,温柔乡最招朝廷膏粱子弟。要说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傅清卿认准放荡苏人的朝安楼。她搂着怀中潋滟迷离的美人儿,享受红颜侍奉,同眼前俊俏公子哥打趣逗乐。

    “傅司,看不出来啊!傅流云不是说弟弟年幼性子胆小懦弱嘛,你这……”公子哥上下打量傅清卿双手在怀中人轻拢慢捻的放肆模样,笑得不怀好意,“玩得挺花。”

    傅清卿挑起怀中娇软的墨黑秀发,轻嗅增媚桃香馥熏,满足地喟叹一声:“寻花探柳男儿本色。傅家家规森严,初到傅府,自然是要装作乖巧点的,不然啊,少不了一顿教训。”

    “这倒也是。说到傅家,圣人看重傅家,傅国公近来被升为兵部尚书。”公子哥推开摊在身上的柔软身段,朝白衣装扮的傅清卿挤眉弄眼,捧起耳杯敬酒,“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捎我一程。”

    话说傅东邢迁授兵部尚书当日,以崔正为首的一干臣子齐齐长跪不起恳请沈长恣收回成命,一时间令朝堂陷入僵局。沈长恣气急,打算罢朝任由臣子跪殿不起时,谢雨泽站了出来。谢雨泽具封驳诏奏之权,声望坚不可摧,若是一声拒令,想来他也无可奈何,

    但出乎意料,谢雨言道“圣上圣明”唤回了沈长恣的思绪。朝中群臣面面相觑,他狐疑地打量谢雨泽。谢雨泽却是说“傅国公乃良实,品性淑均,军事晓畅,兵部尚书实至名归”,此话一出,更有一众臣子纷纷应和。

    于是傅东邢顺理成章领了兵部尚书之位,连带着傅流云旋升兵部郎中。

    傅清卿面无表情,眼神流转间扫他一眼,将房中侍候的风尘尽数遣散,擢耳杯摇荡晃近他。砰!二盏相撞,傅清卿一饮而尽,愤懑道:“我也想腾达,不过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东西,每天教我一些防身的招式,哧,还道什么身手太生疏处事幼稚。孟公子,你可知救下崔平贵的是谁?我!是我!我拼了命护下他,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你救了崔平贵?”孟公子巡视房内,确认再没有其他人后,鬼鬼祟祟揽过傅清卿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小道消息,崔平贵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太医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崔平贵每天晚上都突发高烧,要我说你当初还不如不救,省的让他受这些苦难。”

    傅清卿瞳孔一斜,不可思议地撇他。

    孟公子为自己再倒一杯酒,浅浅地抿一口,“曾经我和崔平贵也是酒肉之友,若崔平贵无恙,他应当是每日泡在这朝安楼的。命不同啊,他老子是当朝丞相,溺爱这么个独子。不像我,钱财稀少,家有严父。”

    “不过崔家,像是要断香火,崔正生不出儿子,倒是有一群女儿,唯一的儿子也要陨;崔谌早已断了世俗的念想,内院空空。”

    朝安楼不愧为青楼之首,房内门窗紧闭,帷帐暧昧弥漫,红绸挂了满屋。傅清卿唏嘘,抬手将摸到脸颊下颚的引诱丝绸拂到一边,落到躺椅吃酒。

    孟公子欲将玉面柳腰的娇人再度唤入,傅清卿灌入最后一滴清酒,说:“难酬满腹壮志,浊酒敬尔。”

    孟公子眼神飘忽,将声音咽回肚中。他的父亲孟越彬担吏部尚书,主管各文官铨选考课。若是官职不大,放在过去悄悄安排便不会被人发现,他以卖/官牟利,长此以往导致冗官职重,引起了谏议大夫的注意,为此他挨了不少孟越彬的责骂,自然是不敢再插手。

    他踟蹰了一炷香,说:“我也想助你,可是有心无力。谢振才上任大理寺少卿不久,前几日又将秋狝一事彻查之果交给圣人,正在势头上,我断断不敢妄动。还有谏议大夫,唐公瑾推进变革,严查官位变动的虚实。我这里要是出了岔子,我爹非打死我不可。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我们再详谈。”

    傅清卿面露惋惜:“等到那时都不知何夕何年。”

    唐公瑾傅清卿识得,上一世积极推动变革改善百姓的能臣,以一举之力减免苛税,缓解朝中官官相护的风气。可叹的是,即使闻名全国,唐公瑾还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不一会儿,她又探出头看向孟公子,转了转手中杯沿,温吞地问:“谢振查出来了?他查了些什么?”

    “嚯,谢振雷霆手段。他抓出买通下药的人,虽然找到是死人,但他还给出了那人曾是李府下人的证据,这就耐人寻味了。李烈扑通就跪下了,长嚎圣上明鉴。接着谢振说自己查出了刺客身份,圣人却让谢振私下里将证据交给了他。”

    “暗杀一事受害最大是崔相,圣人没让他知道真相。我偷偷观察了崔相的脸色,倒是第一次在人的脸上明晃晃看到绿色。”孟公子越说越来劲,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崔相后来找谢振要结果,谢振拒绝,欠揍地笑着说了一句圣人有令不可言。”

    傅清卿脸蛋酡红,眼皮耷拉,嘴角漾出一抹笑意,虚虚艾艾地说:“孟公子当真是在世百事通。”

    孟公子响起爽朗笑声:“知道点朝中八卦之事,谈不上百事通。醉了?今夜我请客,软玉取暖,一觉好眠。”

    说罢,孟公子将守在外面的美人儿叫入房内,招呼一名女郎上前,女郎容色绝美,娇躯玉体。他说:“你,叫什么?”

    “伦家名烟歌。”

    “今晚照顾好这位公子。”孟公子指向趴着的傅清卿,左右各搂一位踉踉跄跄换了房。

    傅清卿微醺,尚留了一丝理智,将挨着自己的烟歌推搡开来,“你下去,今夜我不在这里歇息。”

    “可是……”

    “今晚你睡在这屋,赏钱拿着便是。若是问起,就说是我的吩咐。”傅清卿将仅剩的银钱塞入烟歌手中,摸索着提着不稳的步子迈出房屋门槛。

    傅清卿和孟公子相约朝安楼时,早早吩咐了阿圆留在外面接应她。她跌跌撞撞凭借自己的记忆朝外边走去,过路皆是觥筹交错,丝竹喧嚣,众人对醉意熏熏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全然不予理睬。

    她躲着眼前的纷乱的身影,突然一人鲁莽向她冲来,傅清卿本能向后退,恍惚中后背撞上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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