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和杨氏忙迎过去：“这位大姐，有话好说！”

    江瑞松了口气：“你们可算回来了！”

    他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飞快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妇人依旧生气：“说什么？你们不是觉得我不讲理？那咱们去找官老爷做主去，免得说我冤枉了你们……”

    见两人劝不住妇人，江珩走上前向妇人作揖，“这位婶子，我爷爷是一时着急，本无意冒犯，还请婶子见谅！”

    官老爷可不是那么好见的，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妇人一见是个孩子，怔了一下，围观的人也是一愣。

    上下打量他一番，发现这孩子长得倒是白净，气质也很不俗，可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妇人不由地嘴角抽抽，似乎想笑，扫视他们一家人后，无奈地摇头叹息，觉得很是可笑：“明明我是来讨个公道，如今倒像我欺负人了！”

    江珩正色道：“婶子，若真是我们家的酒有问题，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一定会负责的！”

    他听江瑞的叙述，已经理清了事情的经过，心里有了计较。

    众人见这么个小孩似模似样的，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妇人也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小孩，你要怎样分辨？”

    江珩只是笑笑，将视线投向她身后的病弱男子：“这位大叔，请问您是哪天在我家买的酒？”

    “三日前，我来这边办事，听亲戚说这里最近有个江家的酒很好，回家的时候特意路过你家摊子买的。”

    江珩听的认真，听完回身指着江老头三人：“您什么时候回去的？是在这个位置买的吗？那天买酒时，是他们中哪位帮您打的酒？”

    “申时回去的，路过这里买的，就是在这里，”男子寻找一番，摇头道，“打酒的不是他们，那人不在这里。”

    妇人忍不住插话：“那人今日没来吧？小孩，你问这些做什么？还是想抵赖？”

    江瑞忍不住回了一句：“婶子，您着什么急啊？这是与非总得分辨清楚，你们也说当时装酒的竹筒没有我家的标志了……”

    江珩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低头闭嘴。

    江珩好脾气地解释：“婶子您误会了，我家人也说他们未时卖完酒就回去了，时间对不上，而且竹筒也确实不是我家的，我还想请问大叔一句，那日卖给您酒的人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若是记得，咱们也可以按图索骥，便是到了官老爷面前，也好说清。”

    众人见他这番认真的神色，原本坚定得态度有所动摇。

    难道真的认错人了？

    “可，那人明明说就是江家的酒啊！”病弱男子犹疑道，“那人模样我记不大清了，哦，我记得他眉毛上有个黑色大痦子……”

    男子话音未落，江珩就想到了是谁。

    旁边的江璟也倒抽一口气，面色惊疑，显然也是想到了。

    妇人见他的神态，顿时抓着把柄：“瞧瞧，就说是你们家吧，还死不承认！”

    围观的众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说了半天还是他们的酒有问题……”

    “一个两个的都狡辩，可要记着他们家，以后不能来买……”

    江璟咬着牙，面色通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江珩扫视众人轻蔑的神色，依旧笑的从容，对几人道：“大叔，婶子，你们那天买的酒确实不是我们江家的，不过，那卖酒的人，我们也的确认识。”

    众人被他的话说迷糊了。

    “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找人，”他对围观的众人施了一礼：“也烦请诸位为我江家做个见证！”

    江老头没说话，江贵杨氏也猜到内情，紧跟他。

    众人好奇这事的转折，又听江珩那话，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纷纷跟在后面。

    江珩带着人直奔向不远处的杨家酒摊，发现他们已经收了东西，正准备要走！

    江璟还没说话，那病弱男子就指着杨家两人中的一个喊道：“就是那人卖酒给我……”

    众人一看，那搬着酒坛的男人眉毛上果然有个黑痦子。

    妇人瞪着几人怒道：“是你们害了我男人，竟然还想跑？！”

    不用她说，跟着他的几个汉子立刻上前拦住了杨家人。

    “你这娘们胡、胡说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江珩冷笑，杨家人欲盖弥彰的模样，简直此地无银。

    “两位叔叔，你们从我大伯母那里套取了我江家的家传酒方，我们念着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没有计较，可万万没想到您二位竟还打着我们江家的名头卖酒，还是没做好的酒，”江珩叹气，“家中长辈一直教导我们，做生意最要紧的诚信，宁可不卖，也不能乱卖，你们怎么能如此卖货呢？”

    众人这下明白了几分，望着杨家人的目光满是鄙夷，也很认同江珩所说，这才是生意人该有的态度。

    杨家人狼狈不堪，依旧逞强道：“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这事跟我家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娘做了多年的生意，你们还当老娘那么好糊弄？证据确凿容得你们抵赖？”妇人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现在陪老娘看病的十几两银子，老娘就不追究，否则，我就先砸了你这摊子，再去砸了你家！”

    杨家人恼羞成怒：“十几两银子？！你这娘们真当我们乡下人好欺负！”

    “哼，老娘也是乡下嫁上来的，从来不看轻乡下人，但是老娘看不起你们这种祸害，别他/妈废话，赔钱！”

    围观的众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

    “没那本事做什么酒水生意，可吃坏人了吧！”

    “本就是你们理亏，该赔就赔，何苦要闹得不可收拾……”

    “怎么，还想打人啊……”

    众人的言语加上张氏和那妇人的怒骂，一时间鸡飞狗跳。

    江珩冷眼看着，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看个大夫要十几两银子吗，你这娘们就是想敲诈我们啊，没门！”

    “不赔钱是吧，行啊，你们几个，给我砸！”

    随妇人一起的几个汉子二话不说，操起东西就砸，酒摊瓷碗的碎裂声清脆悦耳，没卖完的酒洒落一地，竹筒也滚的到处都是，杨家人急忙冲上前去阻止，几人顿时扭打成一团，江贵连忙拉着自家人躲开。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几个差役跑过来。

    那妇人熟练地拦住差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塞过去，笑道：“一点小事，今个天热，这点小意思请几位喝碗茶歇息歇息吧！”

    差役接过钱，掂了掂，朝她后面看了看，叮嘱一句：“注意点，别搞出大事来。”

    “放心，我们有分寸。”

    差役走了。

    妇人回头喝道：“问他们家在哪里？不带我们过去就给我狠狠打！”

    杨家摊子处一直闹腾了大半个时辰，妇人和几个汉子才押着鼻青脸肿的杨家人走了，看着是回杨柳村方向的南城门。

    江家人全程围观，回到自家摊子后，依然心有余悸。

    入口的东西真是容不得一点马虎，几人心里暗想，难怪三郎日日重申家里的酒一定要保证质量才能拿出来卖，以后他们家的酒更要好好把关！

    江珩心思一转，陡然想起个主意。

    他看江璟似乎还有点失落，准备找他爹，然而江璟注意到他的目光，探头过来询问。

    他对江璟耳语几句，江璟听了后连连点头，心底对亲娘的那点怨念被赶到一旁，又生龙活虎地跑出去吆喝起来：“今日有劳诸位为我们江家做见证，耽误了大家不少的时间，很是对不住，为了感谢诸位的帮忙，也为了我们江家的新店即将开业，今日的酒每升降价两文，只要二十文一升！”

    众人一听，相继过来，连带着一些过路行人也涌过来。

    “真降价啊？那给我打一升。”

    “你们家新店在哪？别太远了啊，我一直买你们家的酒……”

    “这样诚信的酒家难遇到啊，贵店哪日开张？我定要去捧场……”

    江贵笑道：“便是在前面那条县前街，离的很近……”

    江珩忙活着，心里好不快活。

    他自认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心性，还有什么比踩着“仇家”扬名更快乐的事呢。

    一行人卖完酒回到家时，江老太在菜园里，隔着篱笆听邻居周老太说话，江珩走近，隐约听到周老太是在说杨家的事情。

    “……你说这是图什么呀？啊？就不该起那不该有的心思！看看今天闹成那样，人挨了打，家里被砸的一团麻，钱也还是赔了……”

    江珩压下上翘的嘴角。

    周老太显然注意到他们了，挥挥手不再说，转头撵鸡去了。

    江老太迎上来：“今日这么晚，累了吧，快去洗洗，准备吃饭了。”

    现在白昼日渐短了，不多时天色暗了下来，江珩洗漱完到正堂时，晚饭已经摆好，大伯母杨氏将一碗饭放在江珩面前。

    江珩抬头：“谢大伯母，以后我自己端就好。”

    杨氏神色尴尬的笑笑，回到自己位置上抱着江玥喂饭。

    自从回来后，杨氏比以前更加沉默，家里的活计抢着做，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自从家里做生意挣到钱，江老太也不那么扣了，说到底，挣钱不还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么？遂将以往攒着卖钱的鸡蛋拿了出来，反正都是自家的鸡下的蛋，也不花钱，每日晚上拿两个鸡蛋炖一大碗蛋羹，园子里的菜也舍得吃了，每半个月还会买一次肉，生活水平肉眼可见的上升，其他人不说，江珩的小脸上都多了些肉，看起来没那么瘦弱了。

    一家人顾及着江富和几个孩子的颜面，谁都没有提杨家的事，可气氛依旧有些沉默。

    江老太打破了凝滞的氛围：“老头子，你们今日去城里看铺子，看的怎么样？合意吗？”

    “是老二他们几个去看的，老二……”

    江璟举手，三两口咽下嘴里的饭：“阿奶，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说！”

    江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饭桌上原本有点沉闷的气氛慢慢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