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菀叼着烟没骨头似的靠在洗手间门旁的墙上，手指飞快地在给杨乐乐回微信。

    岁岁平安吖：【我在同城网上搜了，纪时序算我的房租还真的是友情价了，没想到迟翊面子还挺大。】

    宠吧宠物店：【那你还不赶紧拿下，纠结啥呢。】

    岁岁平安吖：【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一会我准备在探探他的底，看能不能在四万的基础上砍一刀。】

    宠吧宠物店：【...姐，你确定你这不叫不要脸的小心思？还砍一刀，你顺便让迟翊在旁边助力一下，妥妥的拼多多现场了。】

    岁岁平安吖：【跪安吧你！】

    她一想到那张带着冷气的高贵脸，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有种耗子见到猫的感觉，浑身不自在。也就是过过嘴瘾，叫她厚着脸皮跟他讲价这事，还真做不来。

    走到包房门口，就听见迟翊那招牌式的贱笑隐隐传出来，笑成这样，可见两位男士趁她不在都聊了些什么不正经的。

    她把攥在手里的烟和打火机扔到迟翊面前，“师父你什么时候跟乐乐一样抽细杆的长白山了？不会是这两年招不到学员要破产了吧。”

    迟翊真想把筷子夹着的锅包肉直接塞进她嘴里，“我哪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咒我，阿序，咱那房子不租她这小没良心的了。”

    沈岁菀夹了一个离她最近的狮子头，放进迟翊的盘子里，笑嘻嘻的说：“师父快别说话了，来，吃了这颗圆滚滚的狮子头，保准你财源滚滚。”

    一旁自她进来后就没开过口的纪时序被这两个一见面就耍嘴皮子的活宝逗得像是忍不住了般，喉间溢出低低得笑声。

    迟翊和沈岁菀十分默契的朝他看过去，心里想的也是同一句：卧槽！

    那张平时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笑意满满，眉梢舒展，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他胳膊肘曲撑着桌面，冷白的手指侧捂着嘴，见对面两人看向自己，还摆手示意让他俩继续耍，不用管他。

    合着这人是拿他俩当笑话呢。

    从饭店出来，迟翊要开车送她到车站，沈岁菀小手一挥，“我已经叫好车啦，走了，过几天见。”又朝纪时序点了点头，甩着马尾转身离开。

    沈岁菀回想起上一次和迟翊道别的场景。

    2019年她和李逸对宠物美容师这个行业还一知半解，只是因为她喜欢小动物想开家自己的店，在网上搜到迟翊的联系方式。而李逸那时，只要是沈岁菀想做的，他全部支持。两个人交了一万五的学费，在迟翊那里用了两个月时间从拿剪刀的姿势开始，又练习一周剪假毛到后来可以单独完成几种常见的宠物造型。

    迟翊觉得她很有天赋，问她有没有继续考级的打算，无论之后自己开店还是出去工作，有证书奖花在手赚的钱只会更多。

    她兴奋的和李逸商量：“要不咱们一起考吧？就晚几个月再去你家，好不好？”

    那是李逸第一次反驳她,“岁岁，我听他们说从C级考到B级的学费模特犬的费用要两万多，你知道的，咱们手里没有多少钱了，还要留出一部分租店装修。”他怕看到沈岁菀失落的眼神，急忙补充，“等我们回惠州把店做起来，不用，明年就可以，明年我一定陪你考。”

    沈岁菀知道现在非常时期，开店装修少不了用钱的地方，她也相信李逸说到做到的性子，“看你那傻样儿，我又不是非要考级，还是按原来的计划，月末学完咱们就先去看你爸妈。”

    她记得离开学校时迟翊不赞同的眼神，也记得那时她对未来充满的美好憧憬。

    2020年，李逸的确拿着他们赚来的钱连考两级，却换成了她陪着他考。那个时候他和他家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噢，“岁岁，这一出去学就要好几个月时间，你们俩一起走那店里怎么办呢，好多顾客都是冲着你才来的，刚稳定下来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的呀。”

    ...

    现如今沈岁菀再想起那两年任劳任怨，还被PUA的傻逼日子，只想大声喊一句：恋爱脑要不得。

    -

    沈岁菀从客车下来就直奔银行。受沈欣的钱只有放在银行才是最安全的观念影响，她仅有的五位数存款全部存在定期存折里，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看看存折上的数字还是很安慰人心的。

    “女士，您的这笔定期存款还有三个月才到期，现在取出的话利息只能按照活期计算，确定要取出吗？”

    她抻着脖子朝玻璃另一端日夜陪伴她9个月的小本子做最后的告别，“确定，麻烦你直接把钱转存到我这张银行卡上吧。”

    沈岁菀晃悠到家楼下时，碰到买菜回来的沈女士，她顺手接过沈欣手里的塑料袋，乖巧的站在一边，等沈欣开门。

    沈欣边换鞋边问：“今天又去乐乐那帮忙了？”

    “没有，出去办点事。”她把挎在胳膊上的袋子拎去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个苹果，拧开水龙头随便冲了冲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妈，这苹果放多久啦？皮都咬不烂。”

    沈欣哎了一声把苹果从她嘴里拿出来，在厨房找了把水果刀，“你就不能把皮削了在吃？万一有农药啥的都让你吃肚子里去了。”

    “用不着削皮，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

    “懒死你算了。”沈欣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她，状似无意的问：“你在海南就没遇到合适的对象？你要能在海南定居也挺好，咱们这边多少人一到冬天就去海南过冬的，我也能沾沾光。”

    “妈，差不多得了哈，想的可够远的，您要真想去海南过冬不用我在那定居也能去。”沈岁菀啃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补充，“我刚从火坑爬出来，休想让我再跳一次。”

    刚说完，一只拖鞋就朝着她脸上飞了过来。

    沈欣气的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指着她吼道：“那火坑是我让你跳的？谁家姑娘像你这么不听话，不找对象不结婚是吧，我看等你老了，谁照顾你。”说完还不解气似的，把另一只拖鞋也扔了过去。

    沈岁菀第一下被砸懵了，这下反应过来，直接双手接住沈欣飞过来的第二只拖鞋。哭笑不得的问道，“不是，您这在哪练的招式，扔的还挺准。”她蹲着把鞋摆在沈欣脚下，站起身时单手搂着她的脖子，放轻声线，带着刻意的撒娇，“我又没说一辈子都单着，顺气自然呗，不过您这脾气可真得改改，在把自己身体气坏了，不值当。”

    沈欣一直血压偏高，还偏偏隔三岔五的辟谷减肥，沈岁菀劝了几次都不听，现在更是不敢气她。沈欣经历过三段婚姻，每一次都是爱的轰轰烈烈最后却因为那点柴米油盐的琐事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局。她觉得沈女士应该早就对婚姻厌倦了才是，事实证明，至少在感情方面，沈欣没有她这个女儿看得透彻。

    “妈，明天我带你去做个全身体检吧，再过几天我应该就要忙起来了，所以您消消气，再忍我几天？。”

    “你要忙啥？”

    沈岁菀偷瞄一眼，见她脸色正常了才回答，“长春的房子我已经看好了，等我和房东商议好具体细节，就要开始搞装修的事了。”

    “岁岁，你就是铁了心要继续做宠物店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女孩子天天弄得一身猫毛狗毛，干不干净不说，对身体也没有好处啊，现在有多少被狗咬伤的新闻，你让我怎么放心，而且这也不是长久的职业啊，等你结婚生孩子了，你怎么办？”她撇开沈岁菀的胳膊，红着眼眶，声音哽咽，“你小时候我忙着赚钱对你的关心不够，现在妈妈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沈岁菀不想骗她，也不忍在这个时候在说让她伤心的话，只能用沉默回应。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再去想小时候的事了，曾经觉得难以跨过去的坎坷，如今早就被她反复踏平碾碎。就像年幼时觉得难以下咽发誓一辈子不会吃的芹菜胡萝卜，现在不还是可以面色如常地嚼碎吞下去。

    -

    沈岁菀是两天后才和纪时序联系的。

    电话接通时，听筒里传出杂乱的背景声，过了两秒纪时序的声音飘过来：“稍等”，接着又停顿了几秒后，嘈杂的声音消失才继续开口，“考虑好了？”

    “嗯，考虑好了，所以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一会我把租赁合同先发给你，如果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这两天就可以签了。”

    她听到打火机嗒的一声，然后是男人若有似无的吸气声传到耳边，她揉了揉发麻的耳朵，“那我明天可以直接搬进去吗？”

    纪时序很果断地回她，“不能，我需要两天的时间清理屋子里的东西。”

    “好，那我等你消息。”

    十分钟后，纪时序把房屋租赁合同发到她的微信，沈岁菀逐字逐句的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回复了一条系统自带的OK表情，约好后天签合同交房。

    之后的一天时间，沈岁菀趁着沈欣跳广场舞不在家时，整理行李箱，晚上躺在被窝里在网站上货比三家，挑选美容台，洗澡池，本着哪里便宜点哪里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