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夫人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若不是你一再胡搅蛮缠,我们卓家的子嗣又岂会流落在外,如今还要靠着裴家帮忙找回来?”

    卓则看着面前深色凌厉的发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自年少时就一直倾慕的那位温婉女子。

    卓夫人冷笑一声:“你先别急着给自己揽这顶绿帽子了,你当真能确定那就是你的种?”

    卓则眉间一蹙:“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卓夫人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理了理鬓间的碎发,“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你会不知道?”

    卓则几乎被气笑:“那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人云亦云了?”

    “是吗?”

    卓夫人轻蔑一笑,微微抬头打量起眼前年过三旬却依旧风采卓然的丈夫,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你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什么意思?”

    “说起来,你养的那小贱人还不到二十岁吧。你说说,她是更乐意看见你,还是看见像裴夏这样年少有为又英俊无双的小郎君呢?”

    “你!”卓则大怒,被自己的妻子公然挑破不如别的男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他怒着怒着,看到妻子脸上那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冷笑,忽然心口一窒。

    不会的,裴夏压根都没见过施琬!

    可是如果从未见过,为什么他会知道施琬在鱼芝的画舫上,为什么他主动提出要帮助自己找回儿子……

    有些问题根本经不住细细琢磨。

    想起外面传得愈来愈广的那些话,一句句好像若有其事,卓则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而这些不确定,在第二天见到裴夏时,几乎达到了顶峰。

    裴夏近来心情糟糕透了,他没想到原来大部分人能蠢成这样,几句没影儿的话竟然能传得这么邪乎,都快编造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裴家也有人手,自然也会想办法去扭转舆论。可是这个时候,谁若是反驳大家的猜测,就只会被当作别有用心,裴家派出再多的人也是于事无补。

    说到底,一切的源头都在传奇书肆和传奇剧院,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那位窦掌柜和司掌柜只是摆在明面上迷惑人的,他们的背后应当就是宋玺元。

    虽然根据他查到的信息,无论是与鱼芝交往,还是救下施琬,甚至于在传奇书肆和剧院中出现最多的,都是左玉而不是宋玺元。但是裴夏相信,这不过是故布迷阵罢了。

    左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主见,多半都是在帮宋玺元办事。

    这样看来,这个宋玺元不但在读书上有天赋,在经商上也是有头脑的。那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裴家,都是隐形的威胁,必须要除掉。

    所以,他的下一步计划,就要提前进行了。

    “卓大哥,如今我们已经能肯定,你的儿子肯定是被鱼芝和左玉偷偷送走了。鱼芝不过一届风尘女子,不足为虑,只是左玉的背后却隐藏着我们的一大劲敌,我们还是要先想办法除掉他,才能尽快帮你找回儿子。”

    卓则却没有马上应答,而是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了裴夏。

    妻子的话一句句响在耳边,如今看来,这裴夏长相俊美,家世显赫,很快就能考取功名,前程也是一片大好。最关键的是,他尚未议亲,当真是许多人择婿的最佳人选。

    如果施琬见过他,还会坚定地只当他卓则的一个外室吗?

    裴夏许久没等到卓则的回答,见他眼神奇怪,以为是他生了退意,急忙强调:“卓大哥,儿子近在眼前了,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放弃啊。”

    卓则终于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裴公子当真是君子,能急人之所急。”

    裴夏皱眉,这话听着似乎并不像是夸奖。

    卓则决定一试,他故作悠闲地喝了口茶,才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先前是我急躁了,如今想来,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私生子。我若是真把他抱回卓家,岂不是让人耻笑?”

    裴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下着了急:“卓大哥这是什么话?那毕竟是你的骨血,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流落在外?”

    卓则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撤身离开,好多事情他不方便直接插手,必须要靠卓则来完成。

    卓则眼看着裴夏焦急的神色,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几分,当下连眼神都变得冷冽起来:“说起来,当初在我家救走施琬的那位姑娘,似乎是叫贺绿,听说原来也是裴公子一位同窗的外室?”

    裴夏一震,卓则怎么会知道贺绿,又是怎么知道贺绿与束飞鸾的关系?

    卓则见状,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放下,原来妻子说的竟然都是真的,自己从遇上施琬那一天开始,就被这个裴夏耍的团团转!

    他连连冷笑几声:“好,好!我竟然到今日才明白,你裴公子的好手段!”

    裴夏心中本就烦躁,此时卓则又突然犯神经,他一阵阵火气上冒,却不得不使劲往下压:“卓大哥,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施琬姑娘这事,我的确是偶然知晓,但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难不成你也相信外面传得不三不四的那些话?”

    先不说裴夏这边解释得如何焦头烂额,在家中等候消息的卓夫人,倒是比他俩冷静的多。

    她瞥了眼对面端坐的小姑娘,十几岁的年纪就出落得如花似玉,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添妩媚。只是她此刻眼神却是落在虚空之处,似乎是在发呆。

    “小娘子,为何专门来告诉我这些事?”

    卓夫人一番问话叫醒了左玉,她收拾了下思绪,抬头看向卓夫人莞尔一笑:“那夫人觉得我说的这些话可是有用?”

    卓夫人点点头:“但你费劲跑这一趟,图什么?”

    左玉却笑着摇摇头:“夫人何必管这许多呢?您不想让那孩子回府,我有办法打消卓老爷的念头。您的目的达到了,我也保证不会做危害您和卓家的事情,这就已经够了,不是吗?”

    “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危害卓家?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左玉却是不慌不忙道:“夫人真的在乎我会不会危害卓家?”

    卓夫人一愣:“你什么意思?”

    左玉却是忽然神色柔和地说道:“听说夫人娘家姓许?”

    卓夫人不知她怎么忽然问这个,沉默了会儿还是点点头:“我闺名叫许萱。”

    左玉真诚地看向她:“那我更愿意称您一声‘萱夫人’。”

    许萱愣了下,未出阁时,别人唤她一声“许娘子”,嫁到卓家之后,上上下下都称她一声“卓夫人”,却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

    可是想明白之后,她却动容了。

    她的确早已经不想当这个卓夫人了,从儿子溺死,自己被害得失去了生育能力的那天起,她就恨透了卓家。她想和离,想带着女儿回娘家,却是被兄嫂严词拒绝。

    哥哥给她摆道理,嫂嫂哭诉家中几个侄女的不易,可是谁来同情同情她?日日住在这宅子里,她几乎时时刻刻都想到她的儿子,那个年仅六岁的小生命,就在她的怀里,一点点失去了最后的温度。

    若不是还挂念着女儿,担心自己死后她没了依靠,那许萱或许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不觉她有些鼻酸,但是毕竟是在人前,她吸了口气将泪意压下去,可是再对着左玉时不自觉就温柔了许多:“还没请教小娘子姓名?”

    左玉心中微微一笑。

    卓则最终还是没有顾及裴夏的挽留,甩袖而去。

    裴夏几乎要骂一声“蠢货”,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卓家家主的。

    他阴郁着脸回到裴府,还没来得及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就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只是没想到他刚一推开门,就被一本书迎面砸中脑袋,当下晕了,急忙抓住门框。

    裴老爷却是一点歇息的时间都没给他,气得破口大骂:“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是很有把握吗?如今却将这屎盆子扣到了自家的身上!我真恨不得打死你这个孽障!”

    裴夏好半天才缓过来,只觉得头里面都嗡嗡作响,他强撑住身体,皱眉看向裴老爷:“父亲为何发怒?”

    “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看看!”

    几张纸被丢到地上,裴夏也顾不上其他,急忙过去捡起来,这一看之后却是手都开始抖了。

    “怎么会这样?”

    他震惊地将纸上的消息又看了一遍:因先前去撞了鱼芝画舫的人被查了出来,与卓家人有关。卓夫人不得不亲自出面澄清,当时不过是受人所托,卓则抹不开面子才不得不代为查探一二。可是如今卓家才知道那孩子的娘亲竟然在产后被人下了毒手,卓家人心有不忍,决心再不掺和此事。

    而卓夫人对其他人的说辞显然很有意思:“原先想着好歹是读书人,就算不讲情面总要顾着颜面吧,哪里知道真能做出这等禽兽之事。唉,虽然他们家大业大的我们卓家招惹不起,可是人不能昧着良心活着啊,我们只能此后闭口无言了。”

    句句没提裴家与裴夏,可是如今外面流言四起,卓夫人这话几乎和流言完美契合。卓家招惹不起的家族,朝林府能有几个?这些家里出了读书人的又有几个?

    裴夏死死攥着那张纸,一改往日的温和模样:“这个毒妇,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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