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白衣郎君衣袂纷飞,双手掐诀,招数令人眼花缭乱。
而李今也嘴角挂血,半躺在蒋侍卫臂弯里,表情十分安详。
“蒋兄,怎么还不结束?”
“崔三郎想收服它,并不想将它斩杀。”
“这崔三郎是什么人?”
“圣人的外甥,长公主之子,清河崔氏的嫡子,身份贵不可言,师从长留大师,学的一手法术。协助明净观办案的。”
“明净观?他也不像道士呀?”
“哎!圣人垂爱,他又不愿入朝做官,也不想做个道士,便给他个闲职,随他高兴。话说,他虽是协助明净观的,却与观主嫌隙不小。”
“观主?”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明净观观主一般都是下任国师,当今国师晋阳大师与长留大师是师兄弟,二人有仇,故世子也与观主微生兰也不对付。”
“啧。两代人的恩怨情仇。”
蒋侍卫:……
“李娘子不去帮忙么?”
“……不去。我伤的这么重。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蒋侍卫嘴角一抽,将李今也放至墙边的犄角旮旯后,抬脚便要走。李今也则一把拽住他的裤脚。
“蒋兄,你去哪?是想抛下我吗?”
“呃。我去看看郑娘子,她被吓昏了,我也得去守着她的安危。”
李今也皱了皱眉,想起那个玫红衣裳的郑娘子。
刚看到她时还对她还不屑一顾,直到看到画中黑鸟变活便一把把她推至身前大叫着喊她对付。她无法只得提剑对峙,引来了黑鸟,那娇贵的郑娘子见那可怖妖物当即昏了过去。
“你去吧。”
蒋侍卫走后,李今也也站起身来,在帮助那崔世子和逃走之中犹豫了几秒,最后选择了站着看戏。
哪知,那崔世子一个纵身从檐上飞身而下,也将那黑鸟引至下方。那黑鸟看见老仇人便一道喷出黑火一道将她也攻击了。
“草!”
李今也执剑挡住了那道黑火,深觉那货的阴险。因为那货现在躲在她身后的屋檐上,静静地看戏。
“你有病吧?”李今也也跳到了舞顶上,离他二米远。
“崔某千里迢迢赶来相助,还遭娘子嫌弃?”
“我呸!本来就不是我的义务,我只是个打酱油的,这活儿还得你来。”
“小娘子不必客气,都是术士,自当互帮互助。”
李今也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法术推至跌到地上。她痛的咬牙切齿,而那白衣郎君言笑晏晏,居高临下,语气温柔。
“抱歉这位娘子,崔某要收服此恶妖了,李娘子需离远些,否则误伤了就不好了……”
李今也:……
崔怀玉这时忽然换了副神色,眉眼之间的疏懒玩味也收了起来,眉宇微皱,眼神冷漠,扯出一丝冷笑。
“也玩够了呢。”
说罢祭出咒术,以指作笔,凭空描出金光符字,“金灵缚!”二指将那金文猛的一推,那缭乱金文顿化作灵蛇一般,将那黑鸟紧紧缠缚,那黑鸟大叫一声,却怎么也挣扎不出。
“万妖之灵,听我号令,金灵为开,收此恶灵!”
只见他手持一锦袋,语音刚落那锦袋便自发升至空中,袋口大开,内里金光涌现。
“收!”
那黑鸟被金文缠裹着就要带至袋中,凄厉地嘶叫挣扎着,声音刺耳,时尖时粗,时而似夜半猫叫,时而又似孩童啼哭。可不叫几时便被受进了锦袋中。
一时间,经历一场大战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地有点可怕,一点人声都无,只闻冷冷风声。
李今也搓了搓膀子,抬头望着那崔世子。崔世子正举起手中的锦袋,面上无一丝表情。
她突然觉得这货不是个好惹的。
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盯着他看。
突然他垂下眼帘,缓缓地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也弯起好看的弧度,朝她望了过来。
“李娘子看我作甚?莫不是瞧上了崔某?”
“可别自恋了呵呵……”
李今也对上那双笑眼,那昨夜里已经模糊的梦突然又清晰起来,那火光中淡淡的笑,以及那双多情的眼睛里却是比寒冰还冷。
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暂且还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可她又悚然一惊。
“你怎知我姓李?”他怎么认识她的?她昨夜梦中可未告知,此前也为见过,此次前来亦是偶然。
“呵。李二娘子又装傻充愣了。”
说罢,也不等她回应,施展轻功闪身飞走了。她想追也来不及。
“难道他认出了我的声音?可他也不该知道我的姓名呀?还是原身与他认识?”
李今也喃喃自语,有点困惑。
而她置身于一片狼藉中,四周案台屏风尽倒,碗碟四碎,糕点果品都洒落一地。那副长约五尺的立轴画也横七八竖睡在地上。
当她走进那副画一瞧,才发现有些不对。
那画本应是一片空白才对,因为那黑鸟本占据大片篇幅,黑鸟脱画而出,画卷也应是空了一片。
哪知这画上却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女子。
那女子浑身黑色气息缠绕,双眸微红,五官模糊,脸上有像蛇一般的鳞片,身上却像长满鸟的羽毛。
那女子手扶胸口,神情似笑非笑,又似痛苦的泣哭,好似无助又绝望。
而李今也看着这女子,心里却是一抹难言的怪异。不知为何,这女子瞧着竟有几分面熟?
*
“不,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床上女子扑腾挣扎着,大叫着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抬手一摸竟是起了一头冷汗。
“采雁!采雁!”
她唤了两声,可惜无人理睬。而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四周有些不对。
她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闺房,而是一处陌生房间,红纱幔帐,雕花木床,上面挂着金铃,而空气里还有若有若无的暖香。
按理说她应当觉得陌生,可这地方却莫名熟悉,好似她曾来过无数回似的,让她心生恐惧。
“阿兄,我好怕……”
可她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自隔壁传来。她下了床,走近了才发现一道雕花木门。
那木门竟连接了两处房间,而那房间里昏暗无光,只余床边一盏烛灯。
她伏在木门边,透过那缭绕的花纹间隙里窥看。
那处烛火正好只照亮了床上一隅,只见红帐微动,金铃急促的叮铃声。
借着烛光能看清那床上一男一女模糊的身影。
那女子忽然转头微微一笑,她感觉浑身血都凝固了,脸也时红时青变幻着颜色。
那是……她的脸!
她想惊恐地叫出声来,可突然发现嗓子仿若堵上了发不出一点声儿,她扣着嗓子,翻起了白眼,当她闭眼一睁之时,忽然发现自己正赤身伏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自心底涌出一股剧烈的恶心。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她听见她说。随即她发出一声尖叫,那尖叫凄厉无比,似猫叫,又似孩童啼哭。她觉着她是哭了。
她双手掐住身下男人的喉咙,那男人顿时脸变得涨成猪肝色,他极力拍打着她的手,可是无用,她像是疯了一样。
她一定、一定要抹去这个污点!
“咳、咳咳!”那男人脸由红转紫,直到他没了鼻息。
她松了手,颤抖着看着自己那双抖个不停的手。
那手竟已变成了黑色,她一惊,从床上爬起,忽然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浑身漆黑,身上长满黑羽,脸上闪着蛇一般青色的鳞片,眼睛也变成血一般的红色。
“啊——”她尖叫起来,无意打翻了案上的红烛。那红烛顿时点燃了床上的红被红帐,顺道也燃烧着那个红紫的了无生息的男人。
那火烧的极快,转眼竟烧至床下来,她想逃出这屋子,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见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妖怪。
她忽然很想哭,火光烧至身前,她竟觉得有几分温暖。她走了进去。
“死人啦!死人啦!郑小侯爷被烧死了!来人呐!走水了!走水了!”
李今也这次又入了这怪梦,这次她还是一只黑猫。
她四脚站在三楼栏杆上,往那远远的起火的房间眺望,看那火势越烧越大,她不由得望向另一头的芙蓉间,房门紧闭无一丝动静,似乎这次他不在。
“奇怪。”
她在心里嘟囔一声。因为她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纵身一跃,从三楼木栏杆跳至二楼,身手矫健,比当人还敏捷灵活。
只见二楼也人挤人,男人女人衣衫不整都从房间里跑出来,想是都听到了三楼杀人起火的喊叫了。
“哪来的畜生挡路!吓我一跳!”一个大腹便便敞胸露乳的男人一脚踹到她肚子,把她踹到廊角。
李今也疼得喵呜一声,心里草蛋不已,真想把那猪男的咸猪蹄给剁了。她又忍痛站起身来,从众人脚底四蹿。
“该死。”她跟丢了。
正当她懊恼不已之时,她的后颈突然被人提了起来。她喵呜着扑腾着四只爪子,但他抓得很紧,将她后颈都抓疼了。
“咦,哪里来的坏猫?竟跑进了这香艳之地?”
清水击石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与游走于局势之外的从容。
她被提着对上那双带笑的眼睛。眉眼含笑,宛若三月春风,十里桃花飘,温淡里夹杂着几分料峭之意。
妈的。她很想说。奈何脏字到了嘴边尽变成不痛不痒的喵呜声。
她好恨,但是此时不知为何,竟不能随她心意变成别的事物。
又是这货。
她感觉靠近他就会变得不幸。
说来也巧,他又是怎么入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