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浪会所的高级包厢里，昏暗的红□□光交织着，模糊了在座众人装扮得光鲜亮丽的皮囊。
倪尘带着特助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从果盘里挑了颗葡萄慢慢剥着皮。
张意悄悄和老板咬耳朵，“倪总，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找个理由......”
倪尘将葡萄塞进口中，空出手扶了扶滑落到手臂的披肩，看向正在和会所主管交谈着什么的黄建兴，目光戏谑。
“不急着走，黄总要送我的礼物我还没看到呢，不知道会是什么鱼呢。”
张意想提醒自家这个只有25岁的小姑娘，虽然鱼是苏城的特产，但黄建兴说的“礼物”绝不会是鱼。可看到倪尘面上捉摸不透的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或许老板有自己的考量。
再不济，她还在这，总不会叫倪尘吃亏的。
主管退出包厢后，很快便引了一群人进来，男女都有。
女人们进来后各自找了个老板坐到他身边，风格各异的男人们则排成一排面对着倪尘。
黄建兴亲了一口穿着白色纱裙、学生模样的女人，又将一个大胸的红裙女人搂到怀里，扬声到，
“倪总啊，看看这些可有喜欢的，不满意叫他们再换！”
其他几位男老板还比较克制，尤其是有意争取倪尘支持的钱总，他摸不准倪尘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张意也有些紧张，她倒不是反对倪尘找乐子，只是这些人没查过底细，长相身材也不说很出挑，和倪尘坐在一起，到底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好。
面前这一排男人，有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也有半露不露的肌肉男，整整齐齐站在桌子前，等待面前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女人挑选。
倪尘借着吃葡萄的动作掩盖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她刚才想了一下，如果自己骗黄建兴说她喜欢女人，黄建兴会露出什么精彩的表情，但本着关怀智力低下患者的人道主义原则，倪尘没把这个危险的谎话说出口，而是随手点了其中一个穿着校服的男人。
“就他吧，其他人都下去吧。”
倪尘点完人后，其他几位男老板明显松了口气，开始与身边的女人们调笑起来。
黄建兴也很满意。
还以为倪尘多清高，不也和他们一样喜欢这些。
“倪总不能只顾自己舒服啊，也给张特助留一个？”
张意立马开口拒绝，“多谢黄总，但我成家了，孩子都上初中了。”
“成家？咱们这些人里除了倪总谁没成家？”黄建兴对这个理由很不以为然，却也没再开口，他今日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
“意姐，帮我倒杯热水吧。”包厢里只有冰水和酒，热水得去外面接。
张意应声拿着杯子出去了，她知道倪尘是在给自己解围。
倪尘抽了张湿巾擦手，眼神示意刚点的男生坐到自己身边。
“你来剥。”
男生应了一声，将桌上的果盘整个拖到倪尘面前，开始剥葡萄。
对面一个短裙女人见状开口，“小乐，你只顾你的老板，这还好些人呢~”
在这行混的人，大多具有极强的察言观色能力，短裙女人见倪尘坐得那么远，跟自己身边这些大老板们交谈也并不熟络，便大胆出了声。若是倪尘果真与老板们不对付，自己这招无疑讨好了老板，倘若猜错了，自己也能说只是针对小乐。
短裙女人相信，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而自己这招，向来没出过什么错。
黄建兴没开口，默许了短裙女人的行为。
被叫做小乐的男生闻言，急忙开口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果盘离我有点远。”
小乐不明白，这次交锋的重点压根不在果盘上，他再怎么辩解都是没用的。
倪尘本无意为难这些看人脸色吃饭的人。
但她不喜欢有人踩着她上位。
倪尘从果盘顶层挑了块西瓜递到小乐嘴边。
小乐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也只能顺着她的动作吃了那块西瓜。
“原来黄总的资金链已经断成这幅模样，连一个随酒水套餐赠送的果盘也得一桌人争抢，怎地不早些说呢，我虽没什么身家，但替黄总周转一下还是可以的。”
黄建兴变了脸色，正准备将责任推到短裙女人身上，不料倪尘的话还没说完。
“小乐，再吃一片吧，剩下的都给对面那个姐姐吃，想来她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吃到，你是男孩子，多包容包容她。”
小乐见她三言两语化解了自己的困境，忙顺着她的话说，“姐姐说得对，阿姨多吃点吧，我和姐姐委屈些没什么的。”
明眼人都听得出小乐口中的“姐姐”和“阿姨”分别叫的是谁。
“你叫谁阿姨？”这行最忌讳的就是年老色衰，这一句话可谓正好戳在短裙女人痛点上。
黄建兴本就对这个蠢女人擅自做主还连累自己的事不满，如今见她这般泼妇模样更是厌恶，“倪总叫你把这个果盘都吃了，没听到吗？既然那么喜欢吃，再给她点十个！吃不完你给我等着！”
“倪总见笑了，底层的女人就是没什么见识，不像倪总你年轻有为，我的资产岂是一个女人能想象的。”
这时张意推门进来，她立马感觉出气氛不对，先是看一眼倪尘，见她正和身边的小男生有说有笑，而黄建兴脸色铁青，便知自己又错过一场看老板怼人的好戏。
她将手里的水杯小心地递给倪尘，叮嘱到，“小心烫。”
虽然倪尘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刚才还帮了他，但小乐却不太敢往她身上贴，只坐着陪她聊天。
“姐姐生理期吗？怎么喝的热水？”
“不是，捧着暖手而已。”
“姐姐手冷吗？要不要小乐......”
倪尘生怕他后面语出惊人，忙打断，“你多大了？看起来好小，像是高中生。”
“的确在读高中，但我上学晚，已经成年了的，会所不要没成年的。”
倪尘本来只是随意猜测，毕竟有些长相幼态的人看起来年纪也很小。
“那你身上穿的这件，不会真的是你自己的校服吧？”
小乐不知自己怎么突然有些扭捏，“对，是我们学校的校服，主管说有些客人喜欢我这么穿。”
倪尘以为这里不卖身，毕竟这群老油子虽然胆子很大，但也不至于在一家不是自己产业的会所里公然干这种事，但听到小乐这么说，突然又不确定了。
“你们的...嗯...收益？还是说薪水？大头来自哪，卖酒吗还是？”
小乐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您不用这么照顾我心情，直接问也没关系的。一般这种多人的局是以卖酒和小费为主，偶尔会有客人单点人，那是直接送去房间的，按服务和时间给价。”
倪尘没想到他这么坦然，一时没找到什么话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男生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只卖酒的......实在是没钱上学了。”
倪尘对打听别人隐私没什么兴趣，前面也只停留在比较浅显的话题上，但此时小乐却主动提起。
女人垂着眼，了然地笑了笑，边吹着杯子里的热气，边顺着他的话问，
“哦？怎么会没钱上学，你家里人不供你上学吗？”
“我是个孤儿，孤儿院只养我到成年。”包厢里的灯光不显，小乐没看清面前的女人对自己的示弱是什么表情。
张意在旁边听了个全，心想若倪尘一时善心大发资助他也是可以的，正好给公司宣传部一些正面素材。
倪尘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简单的疑惑，“那也可以做做别的兼职啊，你不是学生吗，我记得苏城中学的升学率还是蛮高的，你可以找个家教的活。”
小乐有些气恼，这个漂亮又有钱的女老板怎么听不懂话呢？
“我们班那个年级第一在做家教，但赚的钱只够他维持基本生活而已。”
倪尘笑着看着他，倒也没有揭穿他小心思的意思，
“他们开酒了，你也去开吧。今晚的全部消费都由黄总买单。”后面一句是贴着小乐耳朵说的。
小男生上前挑了一瓶最贵的开了，给身边两个女人各倒了半杯，给自己倒满。
倪尘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全当尝尝味。
小乐和倪尘碰了一下杯，接着一口气解决了一整杯。
两个女人都被他惊到了，却也没拦着，每个人都有自己讨生活的方式。
张意没动桌上的酒，以前她作为主管倒是经常参加需要喝酒的应酬局，但跟了倪尘之后，为保证随时能照顾她，张意已经很少喝酒了，出门更是滴酒不沾。
男生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姐姐您少喝点，我喝就行。”这回喝得慢了，有和倪尘边喝边聊的架势。
小乐没准备去开第二瓶，虽然倪尘先前暗示他不用给自己省钱，但他看出来自己这位金主和要买单的黄总不对付，若是花销大了，倪尘是没事，但黄总想找他这个小人物麻烦还不是动动嘴的事。
倪尘见他不再继续开酒，有点明白他的顾虑。但其实小乐是多心了，经过刚刚那番话，黄建兴现在巴不得小乐多开一点，好向倪尘展示他的财力。
倪尘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人是只能赚到自己认知内的钱的，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